因着昨夜裡想得太多,翻來覆去的烙了一夜的燒餅,直到日上三杆了,清雅還睡得正是香甜無比。
迷迷糊糊之中,突然感覺臉上癢癢地,像是有什麼動物的毛總是在那裡飄來浮去,清雅下意識的伸手一抓,就聽到接二連三的慘叫聲響起,猛地睜眼一看,頓時便傻了眼,得,她手裡正抓着一把“豬尾巴”呢!
蛐蛐紅着眼眶,嗚嗚地喊道:“額娘,額娘,快鬆開,你抓着我的小辮了!”
元寶在一旁瞧着哥哥們受傷的樣子,笑得咯咯的,他如今年紀尚小,小辮兒短,沒有被額娘給抓住,最慘的是阿瑪,他的頭髮又長又粗,正疼得嘶啞咧嘴的!
清雅沒好氣的鬆了手,“胤禟,一大早你帶着孩子們瞎鬧騰啥呢!”
九阿哥揉了揉有些發麻的頭皮,媳婦兒的鷹爪功又上了一層樓啊!還好爺的鐵頭功也不錯,不然非得成禿頭了不可。他湊近了去,給蟈蟈和蛐蛐揉了揉腦袋,笑道:“媳婦兒,你咋忘記了,不是說解決了府裡的事,咱們就帶孩子們出去逛逛的麼?我可是好不容易替蟈蟈在上書房裡告了假,還被那個假惺惺的老學究給好好教育了一通。這不,我和孩子們來叫你起身了。”
清雅伸出頭去,看了看窗外,果然天色已經不早了,看着穿戴整齊,板着的小臉都忍不住露出了些許興奮的蟈蟈,含着眼淚期待地望着她的蛐蛐,在一旁幸災樂禍的元寶,清雅忍不住俏臉一紅,這府裡,倒是她這個做額孃的人最懶了。
“你且帶孩子們去用膳,我洗漱一番便出來。”
九阿哥搖了搖頭,“待會兒,爺帶你們街吃去。”
蛐蛐睜大了雙眼,咋咋呼呼的喊道:“額娘快些快些,不然那郭記的大肉包子就要賣完了……”
“爺怎麼不記得什麼時候帶你去吃過大肉包子啊……”九阿哥說着,揉了揉蛐蛐的胖臉蛋兒,直到擠得他小臉紅紅了才放過他。
蛐蛐摸了摸小臉,嘿嘿笑道:“阿瑪,我都是聽說的,聽說的……”
因爲今日是一家五口出行,九阿哥與清雅一個隨從都沒有帶,便自己駕着馬車出門了。尋了個自家店鋪拴了車子,九阿哥抱着元寶,清雅牽着另外兩個稍大些的孩子,隨意的逛了起來。
這早晨的集市,果然是熱鬧非凡。九阿哥一行雖然衣着華麗,但也並不扎眼。這大街上,既有帶着玉扳指,叼着菸斗,提溜着鳥籠子的閒散王爺,也有滿身補丁望着包子流口水的小乞丐子,正所謂三教九流匯聚一堂,那是無奇不有。
熙熙攘攘的人羣,吆三喝四的叫賣聲,一下子讓人感覺到生氣勃勃。
蟈蟈平日裡總是在上書房裡,甚少出來耍,一雙平靜的大眼睛此刻也忍不住四處的亂轉,清雅瞧着他那模樣,滿意的笑了笑,她的孩子,不需要那麼少年老成。
倒是蛐蛐,就像是一匹脫了繮的野馬,若不是清雅拉着他,恨不得四處裡亂竄。他惦着腳尖,努力的四處張望着,像是在尋找什麼。
“額娘,額娘,那裡那裡,有肉包子!”他聲音洪亮,即便在這熱鬧的街市裡也掩蓋不住。
那郭記鋪子裡的老闆娘,一瞧見他,笑眯眯的說道:“小少爺,今兒個怎麼沒有和瑪法一起來啊!”
蛐蛐一個激靈站住了腳,緩緩地回過頭去,訕訕地望着九阿哥笑了笑,“嘿嘿,阿瑪,佟瑪法就帶我來過一次,真的,只有一次!”說着,還像是怕他不信似的,豎起了一根手指頭,只是他那滴溜溜轉的眼珠子,便出賣了他!
九阿哥也不戳穿他,笑了笑,便尋了張空桌子,抱着元寶坐了下來。
蛐蛐小臉一紅,小聲的嘀咕道,“肉包子是很好吃嘛。”
“老闆娘,來兩屜肉包子,一碗雜醬麪,豆漿五碗,撿那上好的小菜來幾碟。”
老闆娘一聽,笑mimi的答道,“好勒,你們家小少爺是老主顧了,今兒個又帶了家人來,這碟子辣蘿蔔是我才醃製好的,送給各位嚐個鮮。”
元寶摸了摸蛐蛐肉呼呼的小手,說道:“哥哥,下次瑪法帶你出來吃肉包,記得給我帶兩個。”
九阿哥與清雅相視一眼,忍不住笑出聲來。“蛐蛐,快吃吧,等會肉包得涼了。”
蛐蛐點了點頭,剛想拿起面前的包子,卻發現那包子竟然憑空的不見了。他想叫嚷,卻發現額娘正拽着一個髒兮兮的小孩,面色嚴肅。那孩子一手拿着肉包子,另一隻手正朝着錢袋子摸去。
“啊!小賊,還我肉包子。”
清雅仔細瞧了那孩子一眼,不過比蛐蛐大了個一兩歲,看起來卻身量頗小。一雙手又黑又瘦,臉上黑乎乎的都是泥土,看不清容貌,只有那掩藏在泥垢裡的眼睛,乾淨明亮,像是天上的星星。
“你要吃包子,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偷東西,卻是不對的。”
小孩伸了伸脖子,眼神有些閃爍,聽到清雅的話,她倔強的伸了伸頭,“這位好心的太太,我實在是太餓了,才一時想茬了,絕對不是故意要偷你的錢袋的。你就放了我罷!”
“哼,太太,你別被她給矇蔽了,這孩子就是個無父無母的慣犯。只是她手腳靈活,今兒個倒是第一次被人抓到,這麼小的孩子,便會偷東西了,這長大了還得了,絕對不能夠輕饒。”
清雅擡起頭一看,只見那說話的人正是那郭記的老闆娘,她看着髒小孩,很是憤慨,想來這孩子經常來這裡偷東西,趕走了她不少的生意。
“你說誰沒有母親呢?我的母親是天下最好的母親!她還給我繡過好看的荷包!你若不信,我拿給你看!”那孩子哪裡還有適才淡定的樣子,憤怒的將肉包子放到了桌上,伸出那隻空着的手,從脖子上扯出一個粉色的荷包。
那荷包竟然是用上好的絲綢製成,針腳細密,上面用金絲銀線,繡了一隻栩栩如生的孔雀,這都不是特殊之處,最讓人眼前一亮的是,那孔雀的眼睛竟然活靈活現的,像是大戶人家受過訓練的繡娘專用的點睛之法。
清雅一見,臉色一變,鬆開手來,厲聲問道:“這荷包,真的是你額娘給你的麼?”
那小孩子一聽,滴溜溜的轉了轉眼睛,趕忙拿起桌上的肉包子,一溜煙的便往人羣裡衝。
“那孩子怕是故人之子。我且前去看看,你帶着孩子們在這裡等着。”清雅衝着九阿哥說着,趕忙追了過去。
若是她沒有看錯的話,那孩子脖子上的荷包,分明是當年她身邊的大丫頭驚蟄的手法。那粉色的荷包面子,是宮裡的貢緞,清雅因爲不喜歡那粉嫩之色,方纔在驚蟄出嫁的時候,給了她做陪嫁之用。
只是驚蟄不是嫁給了一個前程甚好的書生麼?她配送的嫁妝,雖然比不得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但是要讓他們過上較爲殷實的日子,還是比較容易的。
這不過是堪堪數年而已,怎麼驚蟄的孩子便成了街上的偷兒了。
還是說,這偷兒根本就是在說謊話,那荷包是她偷來的。不過瞧着她適才如此維護她母親的樣子,委實不像。
清雅心裡咯噔一下,她身邊的大丫頭一直不多,驚蟄雖然比不得穀雨貼心,但是到底也是隨着她一起嫁過來的。她沒有穀雨穩重,也有些識人不清,當年她出嫁的時候,清雅便再三提醒過,要守好嫁妝,嚴防陳世美。沒有想到,到底是凶多吉少了。
清雅嘆了口氣,快步的追了上去,這市集里人非常之多,不便顯露功夫,那孩子卻有熟門熟路,滑溜得緊。差一點兒就跟丟了。
“你別跑,我認識你母親!”
那孩子一聽,住了住腳,回過頭來看了清雅一眼,“不可能,你騙人,我娘身子不好,甚少出門,根本就不可能認識你這樣的貴婦人。你不過是想騙我,然後抓住我痛打一頓對不對?”
說完,那孩子竟然跑到了大馬路中央,橫衝直撞起來。
清雅皺了皺眉,這兒可不比適才那條市集小道,這裡常有馬車、馬匹經過,十分的危險。更何況,她也不能跑出了太遠去,她有些擔心孩子們太皮,九阿哥一人管不住。
“你母親是叫驚蟄吧。”
那孩子一愣,回過頭來,呆呆的看着清雅,“你真的認識我娘!”
她顯然已經陷入了對於自己親孃的回憶之中,甚至連那直衝過來的馬車都完全沒有感覺。
清雅心中一驚,哪怕是在馬路上遇到不認識的孩子出了這種事,她也定然是能救便救的,更何況,這還是可能是驚蟄留下的唯一的孩子。
清雅想着,也不顧得隱藏功夫,一個縱身跳到了馬路中間,抱起那孩子就往旁邊一滾。那車伕發現前頭有人,嚇得拉近了繮繩,只是那馬匹顯然受了驚,騰着蹄子,眼見着就要踏下來。清雅剛想使個小定身術,爭取一點時間。
卻見那馬突然直噴鮮血,倒地不起。
“清雅,你可有事?你一介弱女子,怎麼淨是瞎胡鬧。”四阿哥將手中的劍往地上一扔,拉着清雅的袖子仔細的看了看,見她沒有事,方纔放了心。要知道適才他看到那場景,整顆心都懸在了半空中。
“四哥,此番多虧了你了。我可不是什麼弱女子,我可是有功夫在身,你怎麼給忘記了。”
四阿哥一愣,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回過神來,趕忙鬆開了手。這人,是他的弟妹啊!
“四哥,你怎麼在這?”
清雅與四阿哥循聲望過去,只見九阿哥帶着三個孩子,直愣愣地站在馬路當中。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