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宋羅亦點頭道:“不錯,那皇宮可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你一個區區遊醫,若一有不慎,便是殺頭之罪啊。”
妙音淺笑,笑容直達眼底,這纔是親人,真正的親人,不會爲了自己的利益而將她推上萬口浪尖,爲了他們,她就算再犧牲一回,也在所不惜。
“外公,二舅舅,三舅舅,你們相信妙音,妙音一定會治好皇帝,儘快出來與你們團聚。”她知道有元阡陌在,外公一家很快便能出去,只是自己進了皇宮,想要再出來,怕是不易。
扭不過妙音的堅持,莫宋羅終於點頭答應,朝着妙音又是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小心再小心,切莫出一絲一毫的錯,無論發生何事,保住性命最是要緊。
一家人都說着話,牢頭突然領了一個人進來:“公子請,你們先聊着,我在外頭把風。”牢頭美滋滋的離開,笑得合不攏嘴,今兒單這一間牢房就收了兩回重禮,心情自是美妙不可言。
只見來人一襲白衫纖塵不染,似那自月宮而來的清俊仙官,他一眼瞧見妙音,昏暗的光線中,那雙眼珠驀然一亮,彷彿黑夜中突然閃現的星辰。
“妙音?你怎的來了?”白文昊臉上滿是掩不住的喜色,他沒想到,日思夜想的人兒,竟然就這樣活生生的出現在眼前,這般近,這般真切。
數月未見,白文昊的身量似乎又拔高了些,站在她身前,彷彿一座大山,擋住了那頭的風和雨。
她擡頭,望進他泛着喜色的眸間,只是很純粹的驚喜,再無其他。
“白公子,又見面了。”妙音輕笑,朝着白文昊優雅的福身。
白文昊此時已經恢復了以往的鎮定,朝着妙音淡淡點頭:“是啊,又見面了,本以爲要在我金榜題名之後才能再見,沒想到竟這麼快又見面了。”
他又一次提到金榜題名,彷彿那已經成爲了事實,而非臆想。
“多謝白公搭救外公一家,救命之恩無以爲報,請受妙音一拜。”妙音說着便要跪下。
白文昊慌忙之下竟不顧禮法伸手扶住妙音的手臂,將她托起:“萬萬不可!”
男子寬大有力的手掌緊緊的箍住他的手臂,掌心的熱度透過衣料傳導至她的肌膚,似乎被一片火熾燒着,自手臂處一路燒至臉頰,耳根,脖頸。
若非光線昏暗,衆人一定會瞧見妙音如同一隻煮熟的大蝦,紅了個透。
少女柔軟纖細的手臂被他抓在手中,一股幽淡的藥香襲入鼻間,是她身上特有的味道,很舒服,很特別。
他鬆開手,迅速掃了眼莫白澤和莫宋羅,朝着妙音道:“失禮了。”
妙音搖頭,垂着羞紅的玉首,暗罵自己怎會這般沒有出息,不過是被男人碰了一下手臂,有什麼好嬌羞的?心跳又爲啥跳得這般快?這是花癡病犯了嗎?
又說了一會子話,牢頭匆匆而來,說上邊來人了,要提莫宋羅和莫白澤兄弟二人過堂。
牢頭忍不住低聲嘀咕:“近一年都無人審理的案子,怎的突然要審了?”莫家這些人無疑就是他的搖錢樹,定期有人送上孝敬,若莫家的案子結了,無論生死或流放,都將沒有他什麼事,這條財路算是斷了。
莫白澤一陣欣喜,朝着妙音道:“定是瑞親王的意思,府尹這才重審咱們的案子,爹,咱們有救了,咱們的冤屈終於要昭雪了。”
莫宋羅亦忍不住笑容滿面,朝着兩個兒子重重點頭,道:“這都圬了妙音吶!”
一家人正處在興奮之中,完全忽略了白文昊的滿面疑惑,他爲莫家的案子奔走了許久,卻未有成效,因此案宮裡有人刻意壓着。
妙音剛來京都,莫家的案子便有了起色,這與瑞親王又有什麼關係?與妙音又有什麼關係?
帶着滿腹的疑問目送莫白澤等人離開順天府地牢,隨即他與妙音一同離開順天府地牢,剛出地牢,卻見一位將領打扮的男子迎了上來,不聲不響的跟在妙音身後。
白文昊以眼神詢問妙音怎麼回事,妙音淡笑,指着趙安道:“這位是趙佐領,也曾任職江都,說不得你們曾經還見過呢。”
經此一提,趙安立時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撓頭笑道:“怪道我一見你就覺着眼熟,原來是白大人的大公子。”
趙安認識白文昊,是在一次宴會上遠遠見過一面,因白文昊生得十分俊朗,氣度更是與衆不同,他立時便記住了他,沒想到在這京都也能碰見。
白文昊顯然對趙安全無印象,聽他道出自己的身份,也只是微微挑眉,朝着趙安淡淡點頭。
白文昊的冷淡卻沒讓趙安閉上嘴,反而像是開啓了話嘮模式,開始他滔滔不絕的講述白大人對他的知遇之恩。
自順天府尹出來,再步行走過京都城最長的一條街主,趙安依然處在興奮演講的狀態中,聽得白文昊眉頭幾乎擰成一條麻花,他有很多話想問妙音,偏生這趙安一直在一旁喋喋不休,害他和妙音連一句話都沒說上。
前頭突然傳來嗩吶和鞭炮的聲音,一位身穿大紅喜服的年輕男子騎着高頭大馬穿街而來,後後跟着整齊的隊伍,還夾雜着許多愛看熱鬧的民衆。
白文昊眉頭一動,嘴角勾出一絲淺笑,待花轎隊伍到得身前,他趁趙安一個分神,便拉了妙音穿過迎隊,去到長街的另一頭,熙熙攘攘的人羣中,只見趙安四下找人,卻如何也找不到了。
白文昊拉着妙音來到一間環境清幽的茶樓,要了包間,並吩咐不準打擾。
茶樓掌櫃是個醒事的,一看白文昊這身打扮,便知是惹不起的主,自然對其吩咐沒有不聽從的。
明亮潔淨的包間內,白文昊坐在妙音對面,凝着她面巾外的秋水明眸,終於將心中積壓的疑惑問出口:“你怎會突然來到京都?”
妙音知他會問,她也沒打算瞞他,便笑着將面巾自臉上取下,道:“怎麼,只許你來京都,不許我來麼?”
白文昊沒吭聲,只等着她回答。
她輕嘆了嘆,道:“你呀,還和以前一樣,那般刻板認真。”
白文昊挑眉,眸間浮上一絲喜色:“你一直記着我?”
妙音白他一眼,這人真是,也是個開染房的好料。
“妙玉心術不正,害我不成反污我名聲,我氣不過,便讓爹爹做主,誰知爹爹只信妙玉不信我,我一怒之下便和爹爹吵了起來,他便將我趕出了李府,並將我自祖籍上除了名,我如今已經不是李妙音,我叫莫妙音。”
白文昊勾脣,笑容清淺,眸間含着一絲洞察人心的犀利,他知道這定是妙音自己想要的結果,說不定她爲了這結果,做了不少事。
妙音面色略顯尷尬,這男人太過聰明,她的這點小心思,似乎瞞不過他。
“瑞親王又是怎麼回事?你怎會認識他?”白文昊徐徐問道,清亮的眸子始終盯着妙音的眼睛。
妙音便將瑞親王重病昏迷被送到仁和堂說起,救醒瑞王,再到齊鴻軒的失約,後隨瑞王離開江都。。。將一切和盤托出,她相信白文昊的人品,知道此事牽扯甚大,定然會爲她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