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擡眸掃了她一眼,淡淡道:“沒什麼,小傷罷了。”
“哎呦,這怎麼能算是小傷呢?當時一定很痛吧?究竟是誰這般大膽,竟敢傷害我李妙玉的妹妹。”妙玉盯着妙音,希望能套出些好料。
妙音卻依然雲淡風清,臉色波瀾不驚:“是我自己不小心燙傷的,你想多了。”她縮回自己的手,朝着李妙玉道:“你身體除了有些上火,並無大礙,頭暈應當是沒休息好,晚上少胡思亂想,好好睡一覺便好了。”
妙玉臉色一白,不悅道:“你什麼意思?是說我沒有帝寵,夜夜獨守空閨,笑話我是嗎?”
妙音暗自搖頭,這李妙玉過了這麼些年,還和從前一模一樣,什麼話都敢往外說,且還當着太醫院的男性醫官,也不怕這話被傳出去被人笑話。
妙音緩緩起身,俯頭朝着妙玉笑道:“我只是說貴人沒有休息好,並不知道原來貴人夜夜獨守空閨。”
妙音面上泛着笑,眼中卻滿是嘲諷,令妙玉瞧見了越發憤怒上火,正欲出言駁斥,卻聽外頭傳來太監的唱叫聲:“皇上駕到。”
妙玉先是一喜,隨即看到面色平淡無波的妙音,心頭惡念陡生,聽見那沉穩的步子眼看便要邁入正殿,她的手突然一把抓住妙音,然後又自己摔在了一旁的地上,哭道:“妹妹,你爲何要這般對我?”
妙音從始至終都沒有發一言,只淡淡的看着李妙玉,眼中的嘲諷之味越發濃郁。
此時元衛風的腳已經邁入正殿,恰好瞧見猛然摔倒在地的李妙玉,以及李妙玉悽婉的控訴。
他加快腳步來到妙音身旁,沉聲道:“怎麼回事?”
妙玉性妙音揭穿自己,趕忙哭泣道:“皇上,這不關妹妹的事,是臣妾自己不小心摔倒了,臣妾不知皇上此時駕臨,在皇上面前失態了,還望皇上降罪於臣妾。”
自己摔倒?他分明聽到她控訴妙音的聲音,難道是二人發生了口角,妙音推了她?
當然,他不會只聽李妙玉一人的片面之詞,他連正眼也沒看李妙玉一眼,只凝着垂目不語的妙音,道:“究竟怎麼回事?”
妙音突然擡眸,對上他黑沉沉的眼睛,似笑非笑道:“正如皇上所見,微臣沒有什麼好說的。”
這話一出,莫說在場看到了事實真相的王平之和之杏之蘭,就連李妙玉這個當事人,也覺得各種想不通,這死丫頭在想什麼呢?
李妙玉見妙音自己承認了,哭得更是傷心:“皇上,臣妾相信妹妹是無心的,還請皇上莫要責怪妹妹,若要怪,就怪臣妾這個做姐姐的沒有教導好她。”
元衛風終於側目看向李妙玉,瞧着那張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模樣,冷聲道:“閉嘴,教導她?憑你也配?”
李妙玉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她知道皇帝心儀妙音,可她萬萬沒想到,皇帝竟然當着衆人之面,絲毫不給她面子,再怎麼說,她也是他的女人,被他寵幸過的女人,有名有份的妃子啊。
而妙音算什麼?說得好聽是太醫,說得不好聽,那就是皇帝的奴才,既然是皇帝的奴才,自然也是她李妙玉的奴才,她一直是這樣認爲的。
然而,此時此刻,她似乎陡然間明白了一個道理,皇帝在乎妙音,很在乎,其程度出乎她的預料之外,她以爲,皇帝不過是看着妙音模樣出色,一時貪個新鮮罷了。
她這邊還沒整明白該如何應對皇帝的冷待,皇帝朝妙音交待了幾句便已經離開了雪和宮。
“地上涼,貴人您不起來麼?”妙音不冷不熱的聲音鑽入李妙玉耳中,猶如雷擊般令她幡然醒悟,立時在之杏之蘭的攙扶下自地上爬起,並惡狠狠的瞪着李妙音道:“你給我等着,今兒這事沒完。”
妙音挑眉,好奇道:“今兒這事?貴人是說您自己摔倒想要嫁禍於我這事?還是被皇上斥責之事?”
李妙玉咬脣,恨得牙癢癢:“你少得意,你以爲這裡是什麼地方,太醫院嗎?這裡是後宮,我是皇上的女人,今日不得寵,不代表來日一直不得寵,只要我一旦得寵得勢,你以爲我會讓你好過嗎?”
妙音冷笑,眸間光華驟冷:“那本官便先恭喜玉貴人,若玉貴人無事,本官便先行告辭,皇上還在太和宮等着本官。”
離開雪和宮,行走在前往太和宮的路上,王平之瞧四下無人,便大着膽子問道:“莫太醫,剛剛你爲什麼不同皇上說出實情?明明是那玉貴人用心險惡,想要栽贓嫁禍於你。”
妙音笑着搖頭,低聲道:“王醫官,你太善良了,記住,看事情,不可只看表面,也不要輕易的去相信誰,尤其是這宮裡頭的人,前一刻還和你稱兄道弟親密無比,下一刻便有可能是害你人頭落地之人。”
王平之被她顧左右而言他的回答整蒙了頭,一時反應不過來,想要再問,前頭正好走過一隊巡衛,他便縮了話頭,之後不斷的遇到宮女,太監,侍衛,甚至是藏在御花園想和皇上來個‘偶遇’的嬪妃們。
總之,他再也沒有機會將心中的疑惑問出口。
太和宮,元衛風一如既往的在批覆着奏摺。
崔公公領着妙音及王平之進入太和宮,朝着元衛風低聲道:“皇上,莫太醫到了。”
元衛風未擡頭,只輕聲嗯了一聲,繼續着他手中的工作,淡聲吩咐道:“朕最近肩膀頭得厲害,你來給朕瞧瞧。”
妙音擡目看了他一眼,道:“皇上,您這是勞累所致,給您按按肩肌便能緩解疼痛。”
元衛風嘴角勾出一絲得逞的淡笑,目光依然落在他的奏摺上,沉聲道:“那便給朕按按吧。”
妙音扭頭看向王平之,朝他使了個眼色。
王平之會意,趕忙放下藥箱,輕手輕腳的便走到皇上身後,依照莫太醫之前教授的按摩手法,將手搭在皇上肩頭便開始揉按捏拿,舒服元衛風乾脆不看摺子了,閉上眼睛靠坐在椅背上。
崔公公見狀,額頭滴下大汗,又不敢出聲驚擾,乾脆偷偷退出書房,以免一會聖上的大火波及到自己。
大約過了一刻鐘,皇帝突然伸手按住揉捏自己肩頭的那隻手,剛一觸及,便發覺出不對,這手的觸感不對呀。
他睜開雙目,卻見妙音正站在書房一側低眉斂目,他驀然回頭,卻見被自己按住手的人,竟然是妙音身邊的跟班,那跟班被他按住手,正一臉驚恐的看着他,結巴道:“皇,皇上,下臣弄疼了您嗎?”
元衛風皺眉,趕忙收回自己的手,朝着王平之沉聲道:“退下。”
王平之如獲大赦,趕忙退回妙音身側。
元衛風卻道:“朕讓你退下,怎麼?要朕親自送你出去嗎?”
王平之驚得腿一軟,差點便要跪下去,好在妙音及時笑着看他,道:“王醫官,皇上體恤你辛苦,讓你下去歇歇,你去吧。”
王平之這才穩住了情緒,趕忙拎了藥箱離開書房。
元衛風瞪着妙音,眼中情緒翻涌:“你是故意的?”
妙音擡眸,與元衛風對視,眼神依然清澈,可又彷彿多了一些什麼,隱隱的,有了變化:“不知皇上所指?”
“妙音,你在怨我?”元衛風皺眉,他不喜歡看妙音這個模樣,毫無情緒,毫無生氣的臉,她那怕是看着剛剛那個小跟班,也會笑臉相對,可對他卻——淡漠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