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了?老爺怎麼樣了?”白夫人看了眼正躺在牀上昏睡不醒丈夫,一把拉住妙音,急聲問道。
妙音拍着她的手背,笑道:“一切都很順利,放心吧。”手術過程她在心中演練了無數遍,也制定了無數個應對緊急狀況的對策,今日打開白大人胸膛,看到那跳動的心臟以及周邊的血管時,她大大的鬆了一口氣,情況並沒有之前預想的那麼糟,手術完成的也非常完美,她相信白大人會恢復的特別,因爲他的身邊,有悉心照料他的夫人,有會一直陪伴他的兒子,心情好了,自然也有利病的恢復。
有了妙音的保證,白夫人顯然鬆出了一口氣,眼含着淚光,朝妙音道:“孩子,謝謝你,謝謝!”
她叫她孩子,就像前世時,爺爺經常在以爲她睡着時叫她孩子,在她耳邊絮絮叨叨的說着話,說對她的愧疚,讓她沒有一個輕鬆快樂的童年,整日除了唸書便是學習醫理藥理,別的小女孩學跳舞唱歌時,她在練習扎針和煉藥,別的小女孩躺在父母懷中聽故事撒嬌時,她在揹着醫藥古籍,從來沒有周末,也沒有寒暑假。
只是爺爺不知道,其實她從不覺得累,她喜歡習醫理藥,也喜歡待在爺爺身邊,聆聽爺爺的教誨,對她而言,爺爺是世上最親的人,她有父母,卻和沒有也差不多,自她記事起,在她身邊照顧她,教她做人識字的,都是爺爺。
在這一瞬間,她彷彿又聽到了爺爺的聲音,眼眶不由自主的溼了。
白夫人淚眼朦朧的,沒有注意到她的表情變化,連連道了幾聲謝後轉身去了丈夫身邊。
白文遠亦跟在母親身後,白文昊則拉着妙音出了房間,他盯着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淚光,心疼道:“你怎麼了?很累吧?”
妙音淺笑搖頭:“沒有,我不累。”
“你剛剛哭了?爲什麼?”
妙音扭頭看向院中的花圃,澀聲道:“沒有,我沒哭。”
這是第一次,妙音不敢與他對視,這證明她沒有說實話。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是我娘說了什麼讓你難過了?”白文昊急聲問道。
妙音搖頭:“不是的,是我自己,想家了。”想爺爺了,好想再看他一眼,那怕只是遠遠的,只想看看他,過得好不好。
想家了?
白文昊皺眉,他不明白妙音的意思,家,她所指的家,是李府,還是莫府?
“不是李府,也不是莫府,你不用猜了,等以後,以後我全告訴你。”她柔柔一笑,臉上再度恢復陽光的笑容:“走吧,去看看你父親。”
她不是有意要瞞着他,只是不知該如何開口,她總不能突然就拉着他說,我其實並不屬於你們這個世界,我其實來自21世紀,呵,他會以爲她瘋了吧。
一個時辰後,白大人醒來,麻藥的藥效已經退去,儘管傷口疼得他冷汗直流,可他始終沒有吭一聲,臉上強自掛着令妻兒放心的笑容。
“他怎麼一直流汗?這天也不熱呀,又沒蓋被子,是不是有什麼不對頭?”白夫人拉住妙音的手,問道。
妙音搖頭:“伯母,伯父沒事,只是疼痛又隱忍不發,自然就發汗了。”
白夫人這纔想到,在身上開了這麼大一個口子,能不疼麼?見他臉上一直掛着笑,她倒是忘了這一事。
白夫人橫眼去瞪白大人,嗔怪道:“都是一家人,疼就喊出來,何必忍着?誰又會笑話你?”
白大人搖了搖頭,沒做聲。
妙音道:“伯母,伯父是怕您擔心,這才裝成沒事的模樣,現在麻藥剛退,刀口是會非常疼的,這樣,我先給他扎針,暫時的減輕痛苦,待熬過這兩天,便會好上許多。”
這種刀口的疼痛,其實比斷腿續骨的疼痛要輕緩一些,疼痛的持續也會短一些,妙音倒不是太擔心。
白夫人與文昊文遠聞言,趕忙退讓至一旁,空出位子讓妙音施針。
這種封穴鎮痛的針法,她十分熟練,在他們還沒看清她出針的手法時,她的施針便已經結束。
一直緊咬牙關的白大人終於鬆出了一口氣,身體上的疼痛感有着明顯的減弱,只餘一絲絲細微的刺痛感,比之剛剛簡直天堂地獄的差別。
“怎麼樣?”待妙音收了針包退開,白夫人再次坐回了白大人身邊。
白大人臉上的笑容不再如之前那般僵硬,終於開口說話道:“好多了,已經不疼了。”
見丈夫終於開口說話了,額頭的冷汗也不再外冒,她知道他沒有說謊,他是真的不疼了。
白夫人回頭,看着正將針袋放回藥箱的妙音道:“妙音,我真的不知該如何謝你,多虧了你。”
端着茶水進門的小桃聞言笑道:“夫人您這麼說就見外了,都是一家人,說什麼謝呢。”
白夫人並不認識小桃,見小桃打扮也不是府裡下人的打扮,且言語間與妙音還頗爲親近,不由問道:“這位姑娘是?”
妙音走至小桃身畔,接過她手上的茶盤,端着茶來到白夫人身前,笑盈盈道:“她叫莫小桃,是我的義姐,我們一同長大,親如姐妹。”
白夫人是聰明人,這麼一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當初妙音被李成繼趕出家門,怕是隻有這小桃姑娘跟在她身邊照顧她,二人共同患難,情同姐妹便也合理。
又瞧小桃的髮型似乎不是姑娘家的髮型,便又道:“小桃姑娘可許了人家?”
小桃俏面微紅,妙音替她答道:“她是王平之醫官的妻子,剛剛成親,臉皮還薄着呢,伯母您別見怪。”
白夫人又怎會見怪,她也有過這種時候,會心笑道:“好孩子,以後可要常來府上走動,另生了姐妹的情份。”
小桃趕忙應下,心中很是感動,妙音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家人和睦健康,這是妙音對生活最大的奢求。
白文昊不願留宿白府,傍晚時堅持帶着妙音離開白府,回他的小白府。
因爲只有在小白府,他纔可以和妙音公然的大秀恩愛,同吃同睡,若在白府,需要顧及的便多了,起碼不能同睡一間房,畢竟他們在衆人眼裡還沒有正式成親。
走在依然熱鬧的大街上,妙音的臉上生出許多興奮,夜晚逛街對於她來說,很是陌生,很是新鮮。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彷彿都沒有夜晚出門逛街的經歷。
前世的她太忙了,彷彿時間永遠不夠用,根本擠不出夜晚出門逛街玩樂的時間。
而今生在這舊世,女人家晚上出門總是不安全,也於名聲不好。
“文昊,你聽說過燒烤嗎?”
“什麼是燒烤?”白文昊一頭霧水。
“就是用鐵籤子,將肉啊菜啊魚啊串起來,架在碳爐上烤,一邊烤一邊刷上調味料,現烤現吃,再配上一瓶冰啤酒,應該很棒吧。”她從未吃過,只是聽前世的同學這般描述過,還想着找機會去嘗一嘗,結果機會一直沒找着,自己便來了這裡。
白文昊一臉茫然,什麼是冰啤酒?她究竟在想些什麼啊。
妙音嚥下口水,見白文昊一臉茫然,便知一定是沒有,可總不能就這樣回去吧?既然都走在了夜市的街面上,總得做點什麼吃點什麼再回去才行。
一雙美目正四下搜索着,突然一陣自帶音效的滋滋肉香味飄至她鼻間。
“好香啊,這是什麼香味?”她側頭看向白文昊。
白文昊用力嗅了嗅,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晚上也是極少出門,也沒什麼酒肉朋友,你知道的。”
“想吃嗎?”白文昊難得見到妙音對某種食物生出嚮往之意。
妙音趕忙點頭:“想吃,真的很香,想來味道不會差。”
“想吃那還等什麼?現在就去。”他拉了她的手,朝着香味的來源尋去。
原來是一處酒館,店面並不起眼,裡面的座位卻幾乎坐滿。
香味是酒館前的土竈裡飄出來的,一男一女兩人正在竈前忙活着。
“老闆,你這賣的是什麼?給我來一份。”白文昊牽着妙音上前,朝那忙活着的男人道。
那男人黝黑的臉憨厚一笑,道:“桂花雞,剛出爐的,不過現在不能賣給你,這一爐的桂花雞已經沒有了,您要吃的話,得等下一爐。”
白文昊看了眼灑館內,見角落還有一方空桌,便道:“那我們去裡面等,你快些上。”
那男人連聲應下,白文昊則牽着妙音進入酒館,徑直走到角落的桌前坐下。
這種小酒館白文昊也是頭一次來,他本身在外頭吃飯的時候就不多,偶爾有飯局也是在大酒樓,這種不起眼的小酒館,他還真沒進過。
二人剛坐下,酒館內的鬨鬧聲便小了許多,多少雙眼睛齊刷刷的朝着二人掃來,帶着探究和驚豔。
二人雖未刻意打扮,可身上的衣料卻都是極上乘的,且氣度不凡,模樣更是女的貌若天仙,男的有若天神,這樣的一對男女,竟然會出現在這種粗人待的小酒館,不惹人注目都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