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寧斜眼瞧着康喀喇,笑道:“看看,老毛病又犯了吧?先不準喝,你這記吃不記打的東西。說,是要升官還是要喝酒?”
康喀喇拿着酒瓶,苦着臉道:“王爺您是不知道,大阿哥見天就盯着我,說是軍法大於天,不讓喝酒,我都快憋死了。要是再這麼着,別說要我升官了,要我昇天還差不多。”
常寧聞言大笑,胤禛也不由莞爾。常寧笑罷,道:“罷罷罷,喝死你算了,省得我二哥成天見你煩心。”
康喀喇就像聽到大赦一般,馬上拎起酒瓶衝着嗓子眼就是一通灌。常寧看着心疼,不由得大呼:“這瓶酒可值二十兩銀子,你以爲是十文錢一斤的燒刀子?”
康喀喇滿不在乎,道:“王爺,這麼喝酒才叫一個爽快,喝酒像爺們,打起仗也纔會帶種。”
常寧故意虎起臉道:“好你個康喀喇,居然埋汰起本王來了,這次你如若陣前露怯,我定把你這腦袋砍下來跑進酒缸裡。”
康喀喇嘿嘿一樂,順手把酒瓶遞給胤禛,道:“四爺,您也來一口?”
胤禛素來並不善飲,不過既然剛纔說到酒品關乎英雄氣概,也就接過來小小抿了一口。
康喀喇小心翼翼得接過酒瓶,像寶貝一般揣在懷中。三人一邊聊着,一邊向前方中軍營行進。到得營中,康喀喇便帶着常寧和胤禛先行安頓,常寧所部營地位於中軍營北,而胤禛的內火器營就設在中軍營中。這五萬大軍的營地,共設營盤四十座,連營數裡,首尾聯絡,屹如山立。稍做佈置,常寧,胤禛便匆匆來到中軍大帳。旁邊的守衛正要唱名,卻被常寧一揮手攔住了。
就聽到大阿哥在帳中的斥責之聲:“軍中規矩,你一個老軍務不是不知道,現在是臨陣之際,你居然還喝酒?真的不知道一個‘死’字是怎麼寫得嗎?”
然後就是康喀喇低沉的聲音,他正試圖解釋,卻又找不到好地說辭:“標下,標下……。”
胤禛實在是很喜歡這個貌似關羽的酒中豪傑,臨機一動,一掀簾子就進去了。恭親王聽得大阿哥如此較真,明明就是藉着這一茬和裕親王打擂臺,無奈,也只好跟了進去。
就見帳中裕親王端坐帥位,面沉似水,他心中也正在膩味大阿哥。自打出徵葛爾丹以來,胤褆就屢次在軍務之上明裡暗裡和自己唱對臺戲,這一次無非又是藉機和自己鬧生分。福全心中明白,這次大阿哥任副帥,心氣很高,加上太子在京監國,也算給了大阿哥一個單獨在康熙面前表現的機會,一意就想着掙個大功勞給皇帝老子看。偏偏自己的這員愛將讓他抓了小辮子,自己也不方便說話,只能不聲不響地看着大阿哥夾槍帶棒。
見常寧和胤禛進來,裕親王遂展顏一笑,道:“五弟,四阿哥一路辛苦了。”
兩人向福全行了一個軍中參禮,裕親王半身側讓回了禮,道:“可安頓好了所轄各部?”
按照福全的本意,將話題岔開,大阿哥給個臺階,雙方便可不再糾纏下去。可不想大阿哥偏偏不接這個話把兒,只向常寧隨便打了個千,就又對着康喀喇道:“如果我今天放縱了你,明天如何向其他將士交待,你自己說,這事怎麼處置?”
福全聞言皺起了眉頭。胤禛卻笑嘻嘻地對着大阿哥打了個千,道:“大哥息怒,這件事情是小弟引起的,倒也怨不得康將軍。”
大阿哥冷冷‘哼’了一聲,道:“四弟此話怎講?莫不是幾年未見,四弟也染上了嗜酒的毛病不成?”
胤禛聞言也不生氣,只是笑,道:“大哥,你這裡軍令如山,小弟此來,是奉皇阿瑪聖命聽命於皇伯父和你帳下,怎麼敢犯了你的虎威?”
大阿哥聽出話雖恭敬,卻暗藏譏誚,臉上不由有些掛不住,微微泛紅,道:“你可知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若真是你帶的頭,休怪大哥不護着你。”
福全正欲開口,卻被胤禛一句話弄得一頭霧水:“皇伯父,大帥,我請大帥嘉獎康將軍仗義相救之功。”
福全奇道:“他是如何相救四阿哥的?”常寧也是一臉疑惑,不知胤禛葫蘆裡面賣的什麼藥。
胤禛不慌不忙,道:“康將軍奉命相迎之時,見胤禛頸上有一隻螞蟥,此等蟲豸最爲兇惡,叮在人身上就不斷吸血,直到將人血氣吸盡。多虧了康將軍,不愧見多識廣,知道螞蟥若是鑽入頸中,胤禛便有危險,但螞蟥這東西又不能直接用手去拉,否則斷在肉裡,便也是大麻煩,立刻問胤禛拿了一瓶酒,用口含了,輕輕噴在螞蟥身上,這纔將那螞蟥取下。”
胤禛知道自己這純粹就是胡扯,螞蟥這東西根本就是喜水,生在稻田,水塘湖沼等處,南方遠多於北方。此地近漠北,哪裡會有螞蟥的身影。可是胤禛猜測,大阿哥應當是從來沒有見過這等東西。大阿哥即便在軍中,也是一直呆在北方,又是金枝玉葉的,何時聽到過這種物事?倒是福全,常寧曾於雲貴之地討伐吳三貴,知道螞蟥是什麼。
聽這胤禛的胡言亂語,福全和常寧強忍住笑,心說這小子還真會編,居然把一隻如吸血蚊蠅一般的小蟲說得像洪荒怪物一般,一套一套的。看大阿哥將信將疑,胤禛補了一句,道:“大哥,此刻胤禛身上也還有酒味呢。”
大阿哥走近兩步,便也確實聞到胤禛身上的淡淡酒香,悻悻道:“你沒事帶酒做什麼?”
胤禛還是恬然自定,道:“小弟本是特意準備了一瓶好酒,待大哥取下葛爾丹首級進獻皇阿瑪時爲大哥慶功的,這事怪小弟,酒用掉了,只能待凱旋迴京之日再爲大阿哥賀。”
這一下,徹底地讓胤褆沒了脾氣,這酒按照胤禛的說法是爲自己備下的,就算再怎麼存着疑,也不好再問下去。
福全見機道:“既不屬違犯軍令,這事就這麼算了。記功也沒有必要,康喀喇這廝是咱自己旗下的,救小主子是他的本分。”
事到如此,大阿哥也知再爭下去沒有意義,便也換了笑臉,拉着常寧和胤禛聊起了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