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嚴肅穆的紫禁城日日籠罩在永不停歇的暮鼓晨鐘之間。
風雲際會,追逐角力,彷彿永遠都沒有盡頭。
已是傍晚時分,皇上正在用晚膳,敬事房的太監端着盤子在外間等着。
小德子見了說道:“不知今天皇上會翻哪位娘娘的牌子啊?”
這是高成過來對敬事房太監說道:“進來罷!”
敬事房太監說道:“謝高公公!”
說完便端着所有後妃的綠頭牌進了殿。
皇上看也未看,說道:“又有幾日未去祥貴妃宮裡了,今日便去罷。”
不多時,皇上聖駕已至鍾粹宮中。
祥貴妃服侍皇上入了座,親手捧來一個豆青描金菊紋蓋碗,說道:“皇上想必剛用過膳,臣妾讓人備下了一品鳳凰單樅給皇上消食解膩。”
皇上接了茶,笑道:“還是你細心。”
祥貴妃又道:“不知皇上晚膳用得好不好,臣妾還讓人備下了一些點心,若皇上不嫌棄,便在臣妾這兒再用些吧。”
話音未落,采薇帶着一個小宮女端上來兩個精緻的豆青描金菊紋瓷盤,滿是各色糕點。
皇上笑道:“你又讓朕消食,又讓朕用糕點,豈不是自相矛盾了麼?”
祥貴妃也笑道:“是臣妾糊塗了。”
采薇突然插嘴道:“皇上用的晚膳是御膳房的太監做的,娘娘自然要用好茶水消了它們,這樣皇上自然可以好好地用娘娘親手做的點心了,哪裡矛盾了呢?”
皇上哈哈大笑,說道:“真是個伶俐的丫頭啊!不枉朕擡舉你。看在采薇這兩句靈巧話兒的份兒上,朕也不得不嚐嚐這點心了。”
采薇於是將點心放下,侍立在一旁。
皇上夾了一隻水晶蝴蝶餃,一口咬下去鮮香漫溢,自不必說。
皇上擡頭正要誇讚,猛然瞥見侍立在旁的采薇,她今日妝容彷彿與衆不同。
只見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正是“繡幕芙蓉一笑開,斜偎寶鴨襯香腮,眼波才動被人猜。”
皇上呆住了半晌方纔回過神來。
采薇此時心中已是數不清的得意。
而祥貴妃也順水推舟地道:“皇上勞累了一日了,不如讓采薇扶皇上進寢殿歇息吧。”
皇上笑道:“朕想起還有些政務未曾處理,便先回養心殿了,改日再來看你。”
說着看了采薇一眼,又再笑了笑,便走了。
留下祥貴妃和采薇都愣住了。
過了半晌,祥貴妃方纔轉醒,吩咐小宮女道:“幫采薇收拾東西。”
采薇道:“娘娘,皇上都走了,還收拾什麼?”
祥貴妃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伸手捋了捋采薇鬢邊的珠花,說道:“青春少艾,便是最美的。你放心,你的好日子已然來臨。”
話音剛落,只見高成折返了回來。
祥貴妃道:“高公公去而復返,只怕是有什麼旨意吧。”
高成道:“祥貴妃娘娘聰慧過人,正如娘娘所料。傳皇上口諭,封采薇姑娘爲官女子,着奴才接采薇姑娘今夜入養心殿侍駕。皇上還說,祥貴妃娘娘最是明白事理,體貼聖心,讓奴才他日挑個得力的人給鍾粹宮當掌事宮女。”
祥貴妃與采薇皆道:“臣妾遵旨。”
祥貴妃又對采薇說:“你便隨高公公去罷,好生侍候皇上。”
采薇道:“謝娘娘。”
是夜,采薇被一條錦被裹着擡進了皇上的寢殿。
而祥貴妃則被請進了壽康宮。
太后幽幽地道:“祥貴妃,你此事做得很好,不枉哀家這些年信任你,栽培你。”
祥貴妃道:“多謝太后娘娘指點歷練,臣妾方有今日。”..
太后道:“你年紀也不小了,還能留住幾日青春?哀家也是爲你早做打算。你便看如今的皇后就知道了。歷年選秀佟佳氏的女子都被哀家看得死死的,半個都不許漏進宮裡來。她扶持的兩個人也都不是可造之材。彤答應被哀家貶了之後再不受皇上寵愛,赫舍里氏如今只是個官女子,還被禁足,大勢已去啊。皇后年老色衰,手中又無成器的年輕妃嬪替她爭寵,你也不想有朝一日像她那樣吧?”
祥貴妃道:“太后所言甚是,臣妾必不想如此。”
太后道:“成嬪總也不得聖心,我們手中總要有更得力的棋子。采薇是哀家親自調教的,想必是不會錯,如若不然全貴妃和靜妃也太得意了!”
祥貴妃道:“無論是誰,都不能與太后您相比,前朝後宮多少風風雨雨,您都可以多年屹立不倒。臣妾不知道別的,只知道聽太后的話便不會錯。”
太后道:“本宮最賞識你的便是你忠心,聽話。全貴妃盛寵又如何?她今日所有全是哀家的恩賜。若沒有哀家保護,你們當年根本就不可能平安誕下公主。但哀家沒有棄了全貴妃,選了你,你便知道,哀家最看重的不是門楣,也無關容貌,而是是否真的能幫到哀家,成全哀家的心願。你懂事、聽話、忠心,所以哀家信任你扶持你,想必你也不會讓哀家失望。”
祥貴妃道:“臣妾必當竭盡全力,報效太后的知遇之恩。”
太后嘆了口氣,語帶哽咽地道:“哀家並非先帝的原配,而是繼室,是在皇后去世之後被繼立爲後的。哀家也做過妾侍,哀家明白身爲妾侍的痛苦。哀家雖然後來也貴爲皇后,但是繼後終究是繼後。哀家所生的皇三子綿愷和皇四子綿忻在身份上始終不能與正經原配嫡出的二阿哥也就是當今皇上相較。因此哀家當年不得不出面力挺他繼承大統,即使哀家並不心甘情願,也只有這一條路。”
祥貴妃道:“太后聖明,正是此舉成全了這些年的母子情份。”
太后道:“可是哀家不甘心啊!所以哀家扶持庭芝做了個正正經經的嫡福晉,也盼着她成爲堂堂正正的大清皇后。可惜她福薄命短,早早地歿了。哀家現在最大的心願便是讓你爲皇上生下一位阿哥。你的兒子便是我鈕鈷祿氏的後代,哀家要讓你的兒子成爲大清未來的主子。”
祥貴妃道:“臣妾已盡了力,可是無奈所生皆是公主。”
太后道:“你盡的力還遠遠不夠!趁着皇上對你還有憐惜之情,快點再懷上龍胎,否則色衰愛馳,就只能讓位給新人了。你也想有子傍身,而不想孤獨老死宮中吧。哀家幼時聽家中老人念過一首詩,記憶深刻: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白頭宮女在,閒坐說玄宗。你可知這首詩是在講什麼?”
祥貴妃道:“臣妾愚笨,實在不知。隱約聽着說的像是宮中的事情。”
太后道:“這首詩講的是唐朝的一所廢棄的行宮裡,幾個宮女頭髮已經白了,百無聊賴正在聊着年輕時曾經在這行宮裡見過風流倜儻的唐玄宗。”
祥貴妃道:“太后的苦心臣妾明白了。”
太后道:“明白了,就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