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皇上攜了彤貴人在溫泉行宮,頗有些樂不思蜀。
不僅晉封了彤貴人爲彤嬪,還打算懷孕產子之後封其爲妃。
後宮之中,太后連連遣了幾撥人過去傳太后的懿旨,勸皇上不可沉迷美色,要以國事爲重。
無奈皇上連連遭遇喪子之痛,又對後宮衆人多有不滿,灰心失望之際,突然得了這麼個妙人兒,每日軟玉在手,溫香滿懷,自然是不願回京。
最後太后不得不請出重臣閣老勸諫皇上。
少不得說些湯泉行宮太遠的話,請皇上憐惜各位臣工舟車勞頓的辛苦。
皇上無奈,但又不好駁了閣老們的面子,於是竟然帶着彤嬪直接從湯泉宮去了圓明園。
到了圓明園,皇上並未給彤嬪另撥宮苑,而是直接便許彤嬪住在九洲清晏中軸東的寢殿“天地一家春”。
這“天地一家春”乃是當年孝淑睿皇后爲嘉慶皇帝誕育嫡長皇子即後來的道光皇帝之處。
彤嬪年輕識淺,在突降浩蕩皇恩之後難免恃美生驕。
不但慫恿着皇上夜夜笙歌,還動輒打罵御前的宮女和太監。
太后怒極,於是帶着全貴妃、祥妃和成貴人也去了圓明園。
太后一行剛剛踏足圓明園的地界兒,小祿子便心急火燎地衝到了太后駕前。
小祿子撲通一聲跪倒在青石路面上,聽得大家心中一震。
小祿子語帶哭腔,對太后道:“太后娘娘,皇上突然暈厥,您趕緊去看看吧!”
太后也嚇了一跳,連忙趕到了九洲清晏。
小祿子扶着太后進了院門,正往殿內走,便聽到彤嬪斥責太醫的聲音。
走到殿門口,還未踏過門檻,便見到一盞茶碗飛了過來,落在門檻上,立時粉碎。
淮秀連忙上前一步,護住太后鳳體,口中大喝一聲:“太后駕到!誰人大膽喧譁!”
彤嬪聽聞太后駕到,連忙跪下,心中叫苦不迭。
太后緩緩地走進了殿,在正中主位上落了座。
往下面掃了幾眼,只見彤嬪早已嚇得瑟瑟發抖跪在一旁,幾位太醫也是瑟縮成一團。
地面上滿是碎瓷片。
太后張口道:“皇宮禁苑,帝王居處,竟然有人膽敢大聲喧譁,哀家入宮幾十年,還從未見過,今天可是開了眼了!”
彤嬪叩首,連連喊道:“太后恕罪!”
太后並不理她,轉頭對太醫們說:“皇上怎麼樣了?”
爲首的秦太醫上前施了個禮,對太后道:“回稟太后,皇上被風邪侵體,突然暈厥,經臣等診治,已然無大礙。服了安神補身的藥,已經睡下了。只是近幾日務必要臥牀休息,而且……而且……”
秦太醫偷偷看了眼彤嬪所在的方向,支支吾吾,不敢再言。
太后斥道:“幹甚麼吞吞吐吐的,在哀家面前,若有隱瞞皇上病情,即刻拖出去打死!”
秦太醫叩拜道:“皇上這幾日休養期間,切不可再傳妃嬪侍寢,務必保育腎氣,固守元陽。”
太后看了看彤嬪,冷笑道:“彤嬪,這才幾日不見,你已經是彤嬪了,真是讓哀家不得不刮目相看啊!”
彤嬪叩首道:“回太后,臣妾不具才德,忝居嬪位,實在惶恐。”
太后再又冷笑一聲,道:“彤嬪言行失德,魅惑皇上,致使龍體有損。之後更責罰無辜太醫,於天子居處高聲喧譁,視皇家尊嚴如無物。傳哀家旨意,即刻貶爲答應,遣送回宮,遷到攜芳殿居住。”
太后垂眼看了看,說道:“彤答應,你平身吧。”..
轉頭又對小祿子說:“小祿子,扶哀家進去看看皇上。”
皇上正躺在一片明黃色的幔帳中。
額上沁出星星點點的汗珠。
太后伸手用絲絹輕輕地將汗珠拂拭掉了。
皇上在這突然的觸碰中,慢慢睜開了雙眼。
皇上見是太后坐在牀邊,喊了一聲:“皇額娘!”
太后嘆了口氣,說道:“皇上,哀家沒有想到,你會如此不知愛惜身體!”
皇上方纔轉醒,身體虛弱,又喚了一聲“皇額娘”,想繼續說下去,卻被太后打斷。
太后道:“皇上,你雖不是哀家親生,但哀家一直視你爲骨肉,你此番如此不愛惜身體,便爲的是哀家執意要你納成貴人之事生哀家的氣了罷!”
皇上說道:“皇額娘,兒子這幾日是有些放縱了。但是並非是生額孃的氣,也與旁人無關。祖宗基業都在朕的身上,朕無才無德,常常覺得難堪大任。但是那麼多眼睛盯着朕,朕必須每天打起精神,逼迫自己做個好皇帝。可是朕也是血肉之軀,朕也會累,也會精力不濟……”
太后又一次打斷他,說道:“皇上,萬萬不可有如此自輕之語!皇上是天子,不是肉眼凡胎。若是被別人知道你力有不逮,便會趁虛而入了!哀家的確希望你能寵愛全貴妃、成貴人,但是,若你實在不喜歡她們,那就算了罷!哀家不會再逼你娶鈕鈷祿氏的女子爲嬪妃,你喜歡誰就擡舉誰。只是一條,萬不可再拿龍體安泰與哀家置氣。”
皇上動容不已,說道:“皇額孃的苦心朕明白,鈕鈷祿氏的女子出身大族,有世家風範。朕並不是不喜歡她們。孝穆皇后自幼與朕結髮,與朕患難與共,是朕最敬愛的妻子。即使璇儀再好,也遠不如她在朕心中的地位。貴妃與祥妃爲朕生下公主,朕也一樣疼愛。只不過,正如皇額娘所憂慮的,朕不願再被迫寵愛她們。如果皇額娘真的不會再逼朕娶鈕鈷祿氏的女子,朕答應皇額娘會好好對待她們。”
太后握着皇上的手,慈愛地說道:“你額娘孝淑睿皇后去的早,哀家替她身居母職,諸事不易。試問這普天下哪位母親不是將她所認爲的最好的都一併給自己的兒子?哀家選中她們來伺候你,原本也是覺得她們好,能與你貼心。只是難免有時沒有顧全你自己的心意了。”
皇上道:“兒子明白皇額孃的苦心。”
太后道:“話說多了難免勞累,這幾日便聽太醫的囑託,好生休養吧。依哀家看,那彤嬪實在不是一個穩妥的人,哀家已經降她爲答應,遣人送她回宮了。”
皇上自知此番是自己所做太過火,已是悔之不迭,因此說道:“皇額娘訓誡的是,兒子知錯了。”
太后正欲起身,說道:“哀家先行回宮了,皇上歇着罷。”
皇上道:“不知成貴人可有陪皇額娘前來?不如留下侍疾吧。”
太后道:“成貴人年輕不懂事,不如讓貴妃侍疾吧。”
皇上道:“貴妃與祥妃雖然妥當,但是有公主要撫育,不便侍疾。皇額娘調教的人不會錯,就留成貴人在這兒吧。”
太后心中竊喜,囑託了成貴人幾句,放心地回去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