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姒看着林傅牽着手小心翼翼扶下馬車的女子,半晌,終究是淺淺笑了起來。
那女子看起來極爲恬靜溫柔,跟綠檀活潑調皮的性子完全就是相反的。她模樣不算出色,但極耐看,眉眼間流轉的盡是溫柔。
“小心些。”林傅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下來後,才牽着她的手一道走了過來,臉上看不出悲喜,只有時過境遷之後的釋然。
“清愚還在上朝,要遲些才能回來。”楚姒倚在門邊,身上披着披風,如今已經出了月子,傅大娘也就不成日壓着她在屋子裡了。
林傅頷首,笑着介紹身邊的女子:“這是清婉。”
“見過夫人。”她微微羞紅了臉,垂首行了禮。
楚姒瞧着她,輕笑:“有美一人,清揚婉兮。好名字。”
清婉的臉越發紅了,她膚色極白,一臉紅,便是白裡透紅,粉嘟嘟的那種好看。
林傅眼底不說有多少愛意,但至少是恬靜的,他如今不像以前那樣冷冰冰了,他也會笑了。
進了屋坐下,林傅才說了計劃。
“城外已經準備好,只等百日宴那天,我們就可以離開。”林傅道,說完看了看清婉:“清婉的父親是行商的,有大量的商隊已經在城外候着,到時候大家可以一起走,不會被發現。”
“好。”楚姒頷首,正說着,便聽到院子裡有小孩子說話的聲響,清婉好奇看過去,便見一個一個沉着臉默默往前走的小男孩,和一個一身粉色衣裙肉嘟嘟的小姑娘在追着鬧着,不由輕輕掩脣:“那孩子倒是跟以前的夫君一樣。”
林傅微微一怔,擡眼去看院子裡走來的慕明,輕笑:“夫人笑話我。”
“妾身不敢。”清婉忙低下頭,可眼睛裡的笑意卻像是要溢出來。
楚姒看着他們夫妻,心中只是長長嘆了口氣,正巧這會兒小福兒急匆匆跑過來了。
“小姐,勉勉又把奶孃氣哭了。”小福兒急的滿頭大汗。
“怎麼了?”楚姒瞧着她急壞了的樣子笑問道。
小福兒比劃半天才說清楚,卻原來是勉勉這孩子,天生好動的緊,吃的特別多,所以個子就格外敦實,尋常也不愛哭,就愛睡和吃,一個奶孃根本不夠喂的,人家雲頌伊的孩子還比他早些時候出生呢,他卻比滿滿個頭都快大了一倍了,楚姒有時候都懷疑這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生的。
小福兒說完,便聽到外頭有傅大娘的聲音:“您就再帶幾天小公子,這纔來了兩天就走,工錢也不好結啊……”
“不要工錢了不要工錢了。”那奶孃忙不迭的往外頭走,生怕要留下來一般。
楚姒見此,也頭疼不已,這已經是請的第十三位奶孃了,等他越來越大了,指不定就成了個小胖墩了。
小福兒苦惱的看着她,道:“小姐,這可怎麼辦,勉勉沒吃飽,回頭又要哭了。”
“再去找找吧,去周邊縣城也找找,只有奶水充足,沒有疾病就行,工錢再翻一倍。”楚姒道,可回頭要帶着勉勉離開,好歹要撐到地四個月才能吃些奶水意以外的輔食。
小福兒應聲離開,正好慕明跟瑤兒也進來了。
“世子妃娘娘,慕明哥哥說想去看大壯,敏敏也想去。”瑤兒笑嘻嘻道,手裡還抓着一把採來的紅的藍的混在一起的野花。
“大壯是誰?”清婉不解,慕明倒是開口:“大壯就是勉勉。”
清婉聞言,又彎起眼睛笑了起來。
楚姒見此,乾脆讓人把勉勉抱了過來。瞧着傅大娘懷裡瞪着圓圓大眼睛四處探尋的勉勉,楚姒莞爾。
勉勉一點也不怕生,見到誰都是樂呵呵的,當然,這得在他吃飽了的前提下。
楚姒接過他,看着他揮舞的小手,心也跟着變得柔軟了。
林傅跟在後頭看着,不知想些什麼,直到外面又傳來咋咋呼呼的聲音。
“不行,和離,我要跟你和離!”雲頌伊一邊哭着一邊往裡頭跑,鄭雲跟在後頭哄得喉嚨都幹了:“伊兒,你相信我,我真的沒跟那菊兒和翠翠眉來眼去。”
雲頌伊不聽,她就覺得鄭雲已經忍不住要偷腥了,心裡傷心的好似失去了全世界一般。
楚姒瞧見他們過來,忙讓傅大娘抱着勉勉先到一邊去了。
“怎麼了?”
雲頌伊上來就開始抹眼淚,控訴鄭雲的罪行,但楚姒知道,她應該是患了太醫所說的憂鬱症了,氣結,鬱思,不過還好鄭雲一直都有耐心。
哄了好一會兒,她纔算好了些,楚姒瞧着今兒天氣不錯,笑道:“不若去泛舟?正好芙蓉都開了,我們正好去看看,採些蓮子,還可以讓人挖出新鮮的蓮藕燉湯。”
“好!”小福兒表示第一個同意,一旁的勉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咧着小嘴笑了起來。
衆人瞧着,也跟着哈哈大笑,遂一同往外而去。
林府出來一大家子人遊湖賞花,那都是尋常事,所以也沒人在意,只說她們是好福氣。
楚姒帶着孩子走在最前頭,嚴一小心的護着,小福兒就跟在後面搗蛋,儘管嚴一怎麼也不理她。
雲頌伊只顧着逗弄滿滿,半分不肯理鄭雲,依舊覺得他跟翠翠有一腿。
反倒是林傅和清婉二人,攜手走在最後面,多了幾分恬靜。
正好到了下午,太陽偏西,湖邊的垂柳也落下蔭影,幾隻白色的水鳥在一望無際的大湖泊上掠過,微風吹過,鋪滿了河面的荷花也隨着輕輕搖動起來。
楚姒讓人帶着孩子在岸上觀賞,自己則是帶了雲頌伊幾人上了小舟,穿過荷花從,慢慢在清澈的湖面上慢慢行着,伴着沁人心脾的花香,舒適的坐在船頭擺放的凳子上,船上還有拿蓮心泡茶的船孃子,日子似乎都變得慢悠悠了起來。
他們沒行多久,便見一艘氣派的大船過來,船頭站着的,赫然是一身明黃龍袍的皇帝趙恪,旁邊站着一頭銀髮的林清愚和番邦來的使臣。
楚姒見此,打算讓船伕掉頭,但船艙裡又走出來個人來,其中一個還挺着大肚子。
楚姒還沒看清,倒是小福兒先驚呼了起來:“是綠檀啊!”
“噓……那是番邦太后。”雲頌伊忙道。
“太后?”小福兒不解:“怎麼跟綠檀長得一模一樣?”
雲頌伊看了看船尾坐着的林傅夫妻,再看看楚姒,楚姒只淡淡笑道:“嚴一去哪兒了?”
“好似去抓蓮池裡的魚了,說要拿來給小姐燉白白濃濃的鯽魚湯呢。”小福兒的注意力馬上被轉移,楚姒見此,笑着不再多說。
“船伕,調轉船頭吧。”楚姒淡淡笑道。
船伕應了一聲,連忙調轉了船頭,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遠遠的,林清愚看到楚姒離開,淡淡笑着:“皇上,荷花看得差不多了,該引着太后回去了吧。”
趙恪轉頭看了一眼,再看看走出來的綠檀和皇后憐心,笑道:“明日便是百日宴了,你們可準備好了,需不需要朕再幫幫你們?”
“不必了。”林清愚笑開,跟趙恪對視時,兩人的目光彷彿在交鋒一般,半晌,趙恪才揮揮手:“罷了罷了,你們這心思真是怎麼都藏不住的,左右現在要處理的事情,朕已經能夠慢慢處置好了。”
林清愚笑着拱手:“多謝皇上眷顧。”
“朕也不想眷顧你們,可是奈何呀,不眷顧你們的,朕就沒瞧着有好下場的。”趙恪似玩笑般說完,便轉頭離開了。
林清愚彎起眼睛,擡頭看着趙恪的背影,嘴角微揚。功高震主,智多近妖,在位者從來都是不信任的,不過趙恪之所以能坐穩這位置,是因爲他眼光更加長遠,也更加自信。
綠檀跟趙恪簡單交流一番後,這才走了過來,看着林清愚。
她跟林清愚尋常都是極少說話的,現在見面了,反而生出諸多感慨。
“我已經勸說父皇不會再戰了。”
“那便多謝太后了。”林清愚笑道,看到她手腕上仍舊帶着的貓眼晶石,沒有說話。
綠檀莞爾:“她們都還好嗎?”
林清愚自然知道她是在問誰,卻做不知道一般,笑道:“姒兒和雲小姐都才生了孩子,林傅也娶了妻。”他想告訴她,所有人都很好,她不必心有愧疚。
綠檀垂下眼簾來,笑開:“那就好。”
她話音落下時,略有些哽咽,林清愚擡眼看了眼轉頭離開的小舟,船尾坐着一對夫妻,他們相視而笑,笑容都很溫柔。
“他們也都希望,你也過得好。”
綠檀不知林傅會突然說這句,可是眼眶卻頓時溼了。下午的風伴着荷花的香氣,吹起她耳際散落的一絲青色,她擡眼看着這碧葉連天,心裡的枷鎖似乎也一下子被解開了。
她眼底盛滿眼淚,卻笑看着林清愚:“我明白了,也終會釋然的。”
林清愚莞爾,不再多說,便離開了。
綠檀轉過身立在船頭,迎着風看着大好風光,緩緩閉上眼睛,而後,也鬆開了手,只低頭撫摸着自己的肚子,輕輕笑起來:“孩兒,你也一定會理解娘爲何這般做的,對吧?”
小舟上,清婉得一片雲頌伊從水中撈起來的剛剛掉落的荷花花瓣,盛着水珠玩得開心,轉頭,卻發現方纔還在笑的林傅,忽然就落淚了,忙拿出帕子小心翼翼的替他拭淚,柔聲問道:“夫君,怎麼了?是不是昨夜沒歇好?”
林傅看着眼前溫柔的女子,莞爾一笑,擡手輕撫她的小臉,柔聲道:“嗯,一會兒回去,得好好歇會兒。”
“好。”清婉彎起眼睛,將手裡的荷花花瓣遞給他:“你聞聞,香的。”
林傅接過,低頭,旋即點點頭,笑了起來。
在他低頭的瞬間,清婉轉過了頭,看着遠處那一抹立在船頭的大紅身影,他一直放在心頭,夜裡做夢也要提起的女子,便是她麼?
“怎麼了?”林傅瞧見她神色不對,忙問道。
清婉忙回過神,笑了起來,擡手拉住他的袖子,柔聲笑起來:“夫君,有你真好。”
林傅心口微動,反手見她的手握在手心,笑開:“應當說,是有你真好。”
雲頌伊在一旁聽着,看着這會兒站在岸上抱着孩子朝自己狂招手的鄭雲,嘴角揚起一個大大的弧度。
一下午的光景,藕也買了,蓮也採了,回家後,傅大娘坐了慢慢一大桌子的菜,都是取材於這一湖蓮花,所以許寄禾乾脆給取了個名,就叫‘芙蓉宴’。
長長的桌子邊,圍了十幾個人,除了侯爺夫婦未曾回來,幾乎所有的人都在。
鄭雲看着這滿滿一桌子的人,忽然感慨到落葉,一個大老爺們站起身來,朝衆人舉杯,卻哽咽着道:“大家舉杯!”
“舉杯,敬一杯給過去。”林清愚站起身來。
楚姒隨之起身,舉起酒杯:“敬一杯給明天。”
“敬一杯給******戰火!”鄭雲哽咽着,被雲頌伊瞪了一眼後,笑笑,雲頌伊也跟着起了身:“敬一杯給所有人。”
衆人齊齊舉杯,一飲而盡,七月的夜,好似纔剛剛開始。
天不亮,城門纔開,便有一行馬車出了京城,伴隨着小孩子的哭聲。
趙恪站在城樓上看着漸行漸遠的馬車,輕輕呼了口氣:“走了。”
“林家人全走了。”旁人拱手道。
趙恪就這樣定定站着,直到馬車完全消失在視線中,直到天際開始泛白。
“楊老將軍和少將軍那方怎麼樣了?”趙恪問道。
“一切安好。”
“鄭雲和鄭家人呢?”趙恪又道。
“已經遞了摺子,鄭家人打算全部撤離中原,再不過來了。”旁人恭謹道。
趙恪嘴角微微揚起,尋常瞧着清淡的眸光瞬間變得銳利而深邃:“撤掉盯着他們的人吧。”
“可是皇上,萬一……”
“不會有萬一的,這幾個人,都至情至性,若是說了不再來,便不會再來。”趙恪淡淡笑道。
旁人應聲,此刻早晨的第一縷陽光從天際出來,似乎撥開了所有的陰霾,將整個京城都喚醒了,趙恪身上,似乎帶着趙煊儀從來沒有的帝王之氣。
“查到韓大人的住所了嗎?”趙恪轉過身走城牆另一側問道。
“查到了,可要屬下去請?”
趙恪微微搖頭:“不必了,等議和一事談妥,朕親自去一趟吧。”
太陽升起了,京城又開始活了。
雲頌伊早早趕到城門,但楚姒他們已經離開了。
鄭雲在一旁攬着她笑道:“別擔心,我們還會再見到的。”
雲頌伊轉頭撲進他懷裡,哽咽着點點頭,分別總是讓人覺得難過。
他們轉過身準備離開,卻發現不遠處的城牆根邊躺着個斷了腿的,男子衣衫襤褸,頭髮也散落在臉上,讓人看不清他的樣子,只是露出的臉格外的白。
雲頌伊瞧着,覺得可憐,讓人拿了點碎銀子過去,便轉頭上了馬車離開了。
那人聽到有銀子落在碗裡的聲音,忙扒拉開頭髮睜開眼睛去瞧,見果真是銀子,才哈哈笑了起來,攥着銀子便往前爬:“去買好酒,好酒!”
旁邊的人看着,皆是一陣唏噓:“你說這雲康,元也是一擲千金的貴公子,怎麼就淪落成了現在這般,哎……”
“可不是嘛,好容易入贅到了那老處女王小姐家,被打斷了腿後竟被掃地出門了。”
“哎,別說了別說了,都是作孽。”
……
雲康好似絲毫不在意這些話一般,嘴裡只念叨着酒,酒……
楚姒出了京城後,馬車便慢了許多,林清愚知道趙恪不會再追過來了,所以一路乾脆也就以遊山玩水的形式往前走了。
看過山,涉過水,坐着悠悠小船,總算是到了離陀島,不過這裡比楚姒想象中的還要美。
這裡的水是藍色的,四處都是她未曾見過的樹木花草,這裡的人也都是滿面的喜色。
侯夫人早就等着了,遠遠的瞧見他們過來,忙紅着眼睛跑了過來,不等林清愚說話,便一把抱住了楚姒:“辛苦了。”
楚姒感受到她語氣裡的心疼,心口微暖,輕聲笑道:“娘……”
她才說完,身後一道小奶音傳來,咿咿呀呀的不知說着什麼,反正行來的這兩個月,勉勉更加活潑敦實了,還有個怪愛好,只要楚姒一開口說話,他就咿咿呀呀的跟着學,傅大娘直說這是個人精,往後長大了可不得了。
侯爺夫婦兩人瞧着勉勉,大眼睛像極了林清愚,嘴卻更像楚姒,整個人都像是個粉雕玉琢的小仙童,可愛的讓兩人恨不得把心窩子都掏出來。
楚姒瞧着老兩口專心哄着勉勉,再看看站在一旁也抿着嘴笑的慕明和瑤兒,嘴角微揚,林清愚也朝她伸出手:“夫人,我們回家吧。”
楚姒看着他的手掌,擡眼笑起來,如這裡的陽光一樣明媚。
眨眼間,三年安靜又幸福的日子過去,某處三進的種滿了鮮花的大院子裡,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樂得腰都直不起來了,指着不遠處正在把花放嘴裡嚼的娃娃大笑:“看看你,人都說你是個天才,你怎麼連花花草草也要往嘴裡放呢?”
“還不是你讓他放的!”一旁一身黑衣面容冷峻的少年寒聲道。
少女嘻嘻一笑,看了他一眼:“慕明哥哥,我這是在教大壯,不能恃寵而驕,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慕明鳳眼微挑,只看着前頭不過四歲不到但卻可愛極了的小男孩,露出了老父親般慈愛的微笑,讓一旁的瑤兒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勉勉將嘴裡的花嚼完,轉頭看了眼瑤兒,眼睛眯成狐狸樣:“敏敏姐姐,這花可是有毒呢,再過三個時辰我怕是就……”
他話不等說完,瑤兒已經如旋風般跑到他身邊將他倒提過來,帶着哭腔喊道:“快,快吐出來,怎麼會有毒呢,我見過我家小狗吃的,沒事兒……”
勉勉被她不斷的拍着後背,咳了半天,慕名才走過來,搶過瑤兒手裡的勉勉,將他放在地上,嘆了口氣:“你騙她做什麼。”
勉勉小臉漲紅,一臉委屈:“是她先騙我的。”
“騙?”瑤兒登時反應過來,故作兇惡的瞪着勉勉:“林大壯啊林大壯,看我今兒不扒了你一層皮!”
勉勉一瞧,頓時可憐巴巴的看着慕名:“慕名哥哥,我怕……”
慕名聞言,無奈的將他拉在身後:“你先走……”
“好!”勉勉瞧着慕名攔住瑤兒了,這纔回頭嘻嘻笑着,往外而去。不過不等跑出院子,就撞到了一個人身上,待回頭看清了,才笑起來:“小福兒姑姑。”
小福兒如今挽起了婦人髻,瞧着他捂嘴笑道:“你在幹嘛呢,你爹在尋你呢,說你又氣走了一個教書先生。”
“不是我氣走的,是先生教不了我了。”勉勉自信的揚起小臉。
小福兒見此,笑着搖搖頭:“好了,跟我一起去見你孃親吧,今兒你雲姑姑來了,還帶了滿滿來……”
“什麼!滿滿也來了?”勉勉可是怕極了滿滿這個小丫頭騙子,她真是隨了她爹的,霸蠻的很,人雖可愛,就是這性子也太活潑了些。
“嚴一叔叔呢,今天出海去中原嗎?”
小福兒看着他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哪裡還不明白他的心思,雙手叉腰:“你娘就快給你生妹妹了,你可不能再跑了。”
“小福兒姑姑,你最好了,我就出去看看海,絕對不跑。”他拉着小福兒的手撒着嬌,小福兒瞧着,心都軟成一團了:“行,那你快去快回,不可貪玩。”
“好。”勉勉聞言就要跑,但沒踏出林府大門,就瞧見雲頌伊正牽着滿滿過來了,還有林傅家才蹣跚學步的小兒子,掩面哀嚎:“爲什麼這麼多的小屁孩……”
“你不也是個小屁孩。”楚姒從裡頭出來便瞧見他腿不老實的想往外跑。
勉勉一聽楚姒的聲音,便嘿嘿笑着轉頭,可撒嬌的話不等說完,便看帶着四五個下人過來的林清愚,瞪大了眼睛開始往後退:“爹,娘……”
林清愚彎起跟他一模一樣的狐狸眼睛,笑起來:“林長安,隔壁劉家東苑的小庫房,是不是你炸了的?”
慕明匆忙趕來,氣還沒喘順呢,忙道:“是我炸的。”
“那東街劉老夫人家豢養的狗是誰放走的?”
勉勉渾身一緊,慕明忙道:“是我。”
“西街黃師傅養的淡水魚……”
慕明:“是我……”
“南巷劉小姐屋子裡爬進去的蛇……”
慕明額頭沁出細汗:“還是我……”
“還有……”林清愚一條條一樁樁列着,他才走了幾日,勉勉這傢伙便要把島上鬧得雞飛狗跳了。
楚姒看了看慕明,再看看低着頭的勉勉,上前溫柔道:“勉勉,你是男子漢,孃親怎麼教你的?”
勉勉小手緊緊攥着:“可是孃親,勉勉怕爹爹生氣。”
楚姒回頭看了眼林清愚,林清愚無奈的嘆了口氣,上前一把將他抱起,捏着他圓嘟嘟的小臉,道:“若是你不知錯,下次要再犯,爹爹自然就會生氣。”
勉勉聞言,可憐兮兮的問道:“那勉勉知錯了,爹爹不會生氣了嗎?”
“你的意思是,這些都是你做的,不是慕明做的羅?”
“嗯。”勉勉點點頭,心裡卻是放心了,反正爹爹說了不會發火……
但他才這樣想完,林清愚就把他扔給了後邊的侍從:“帶下去,關三天禁閉!”
勉勉一臉懵逼,說好的不計較呢。
楚姒並未攔着林清愚,勉勉這孩子從小太過機靈,有時候都機靈過了頭,現在若是不正確引導,等大了還不知要做出什麼事來。
“勉勉乖,好好想想到底哪裡做錯了。”楚姒柔聲安慰着,勉勉眼裡嚼着眼淚看着他:“那孃親會不會因爲勉勉不乖,不要勉勉了?”
“自然不會。”
“那就好。”勉勉聞言,擡起肉呼呼的小手圈住楚姒的脖子,拿小腦袋蹭蹭她的臉,奶聲奶氣道:“勉勉最喜歡孃親了。”頓了頓,又道:“也喜歡爹爹,喜歡慕明哥哥和敏敏姐姐……”
“還有我呢。”滿滿一身黛青色衣衫,頭上綁着絹花,一雙大大的眼珠子裡滿是好奇。
勉勉瞅了她那雙眼睛一眼,忙轉頭讓侍衛抱着去關禁閉了。
楚姒溫柔笑着看着幾個孩子,長長舒了口氣,看向林清愚,莞爾:“孩子既然安置好了,咱們何時出發?”
“自然是現在。”林清愚說完,忙招呼了人:“快,馬上出發,別讓林長安那臭小子發現!”
雲頌伊也彎起眼睛,高興的揮起手臂:“出發!”
慕明看着這幾年成日想着出去玩的幾個大人,無奈搖搖頭,主動留下照看鬧騰的幾個孩子。
待他們背影遠了,正要轉頭離開,勉勉和瑤兒已經揹着小包袱出來了。
“你們……”
瑤兒忙比了個噓的手勢,道:“走,我們去中原。”
“中原?”
“嘿嘿,咱們這叫聲東擊西,釜底抽薪。”勉勉狡黠一笑,看着楚姒幾人的背影消失了,緊了緊身上的小包袱,跟着瑤兒一起從馬廄裡牽出不過半人高的溫順小母馬,翻身就要上馬離開。
慕明無奈,只得上前一把抱起勉勉上了自己的高頭大馬,趁着府裡的人不注意,帶着兩小隻直接往府外而去,聽着耳邊的歡呼聲,眼睛也跟着彎了起來,嘴角高高揚起。
等這幫小孩子又出了門,老侯爺林竹隱朗聲笑出來,看了看身邊的侯夫人,道:“跟着清愚還是勉勉?”
侯夫人拍拍馬車裡一馬車的金銀珠寶,笑起來:“當然是跟着我的寶貝孫子!”
“好,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