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如的眼神渙散,陷入了沉痛的往事中。那些記憶猶如被風席捲的書卷,被迫一頁頁的向前翻動着。
蘇如原本家境還不錯,父母在小鎮經營着一家裁縫店。家中有兩個女兒,蘇如是長女,蘇青是次女,比蘇如小十歲。原本生活平淡卻和諧的幸福家庭,因爲一個神秘男子的到來,使得這個美好的家庭分崩離析了。
那個男子主營絲綢業務。他對傳統的刺繡特別感興趣。而心靈手巧的蘇如她的刺繡在當地頗負盛名。那個男子經過四方打聽,得知蘇如精通各種刺繡。於是前去蘇氏裁縫店尋找蘇如。
蘇如容貌秀麗、舉止端莊。這個男子從第一眼見到蘇如的時候,就被她深深吸引了。
如見到眼前這個男子氣質卓然、玉樹臨風,也是一見傾心。最吸引她的是這個男子有一雙令人着迷的眼睛。宛如一對黑寶石,閃閃發亮。神秘又魅惑人心。
這個男子叫做蕭讓,命運就是如此弄人,這個男人也姓蕭。
蕭讓和蘇如的父親談生意,要求蘇如把每種花型繡個樣品,並會重金相酬。
就這樣,就這樣蕭讓經常出入在蘇如的房間。
蘇如會鏽的花樣太多,一繡就是三個月。他們二人原本有意於彼此。一見傾心加上兩情相悅,很快他們就墜入情網之中。
男子要離開了,他信誓旦旦的保證着,自己一定回來娶她蘇如。他要蘇如等他回來。
可是他走後,蘇如竟然發現自己懷孕了。
內心守舊、傳統的父母大發雷霆,認爲蘇如敗壞他們蘇家的聲譽。
父母決然要求蘇如打掉孩子,不然就將她掃地出門。
蘇如帶着對愛情的執念和對祖制的叛逆,毅然決然的離開了家。她一邊奔走一邊爲別人做些手工活維持生計。幾經週轉飄零的蘇如,在某一天流落到了蕭家莊。恰好趕到狂風暴雨,於是便在土地廟歇腳。命運不濟,卻使得她碰上了醉漢蕭強……
那個時候蘇如已經懷孕五個多月了,她必須要使得自己安頓下來,她咬了咬牙,爲了蕭冰,決定跟着蕭強。
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和英俊挺拔、精明幹練的蕭讓相比,這個蕭強簡直就是個猥瑣窩囊一無是處的無賴。
蘇如怎麼會看得上這樣的蕭強。所以,蘇如可以當牛做馬、任勞任怨,堅決不讓蕭強靠近自己的半步。
在蘇如看來,蕭強給了自己一個住的地方,她養活着蕭強和他的母親,算是兩不相欠。
世界上最難求的就是滿足感。蕭強和蕭強的媽媽並不滿足於此。他們既想讓蘇如養活他們,又想讓蘇如爲他們家傳宗接代,最好也讓蕭冰徹底消失。
蘇如怎會讓他們如願。蕭冰就是蘇如的命。如今的蘇如已經不再對愛情抱有任何幻想,能夠讓她獲得滿足感和幸福感的只有她的女兒蕭冰了。
“是不是他也死了,我們的日子就會好過了?”蕭冰天真又冷漠的詢問着。
蘇如的萬種思緒被蕭冰這句話拉扯了回來。她詫異的看着蕭冰,她還不到六歲。這種冷冽淡漠的話,居然是從一個孩子的嘴裡說出來的。太可怕了。蕭冰的心被複雜的環境,逼迫成什麼樣子可想而知。
蘇如感覺自己很失敗,她不知道如何教育自己的女兒,像其他孩子那樣天真爛漫的生活着。
突然,外面傳來了拖沓的腳步聲。
母女二人瞬間警覺起來。
“是不是,爸爸追過來了?”蕭冰的神情變的很驚慌。
蘇如抄起一個木棒,準備格鬥。
來者,輕輕的敲了敲門,一個稚嫩的聲音傳過來:“蕭冰,是我,蕭寒。我們可以進來嗎?”
蘇如詫異的看着蕭冰突然笑了,眼神流露出期待和興奮。她跑着去給蕭寒開門。
蕭寒和蕭寒的奶奶穿着雨衣和雨靴拖沓的走進來。蕭寒的奶奶笑着說:“我家蕭寒說外面風高雨大,怕你們晚上會冷,所以,央求着我給你們送牀被子過來。”蕭寒的奶奶打開包裹着被子的塑料紙。
蕭寒湊過來,摸了摸被子,微笑着說:“還好,沒有溼。我還給你帶來了晚飯,特意讓奶奶多加了一些肉。蕭冰,你一定會喜歡的。”
蕭寒微笑着把飯盒遞給蕭冰。蕭冰的眼睛裡竟然流露出淚花。
蘇如一邊道謝,一邊詫異着。蕭冰從小不會哭、也不會笑。可是自打蕭寒進來前前後後不到五分鐘的時間,蕭冰竟然完成了由笑到哭的情緒轉變。
蕭寒和他的奶奶放下東西后就離開了,蕭冰依依不捨的看着蕭寒離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她才輕輕的關上門。
蕭冰打開食盒,開心的說:“媽媽,是絲瓜炒肉和包子。下面一層還有八寶粥呢。”
蘇如坐過來。
蕭冰遞給媽媽一個包子。津津有味的吃起來。“媽媽,這包子裡全是肉。好好吃。”
蘇如內心苦澀的看着眼前精緻的飯菜,她呆呆的凝視着蕭冰。是自己沒有本事,不能讓蕭冰過上更好的生活。就算條件不能夠和蕭寒家相提並論,只要能讓蕭冰過上普通家庭的日子,她也就知足了。
“媽媽,你吃啊!”蕭冰夾了塊肉,餵給媽媽。
蘇如眼睛飽含着淚水,苦苦的、慢慢的,咀嚼下嚥着。
吃完了飯,蘇如準備着休息的地方。外面下着雨,土地廟內犯潮。蘇如不顧三七二十一脫下土地神像的衣服鋪在地上。讓蕭冰躺在上面,再給她蓋上被子。
蘇如躺在蕭冰的身邊,用身體給蕭冰取暖,自己的胳膊給蕭冰當枕頭。她凝視着蕭冰的酣甜的睡容,微微的笑了。
在蘇如的眼中,蕭冰就是她的天使、她的神靈。
母女二人就這樣在土地廟住了三個夜晚,蕭寒每天都會去土地廟給蕭冰送吃食。蘇如認爲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她必須儘快的離開這裡,找個地方安頓下來。
今天是蕭強媽媽的葬禮。爲了防止招惹到蕭強,蘇如和蕭冰都沒有出門。
萬萬沒想到的是,蕭強送完殯之後竟然拿着鐮刀找到山神廟來。
蕭強這次又喝的酩酊大醉,他手裡舉着鐮刀,怒氣衝衝地咒罵着蘇如和蕭冰:“蘇如,你這個賤人。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兒。竟敢砸老子的靈堂,讓我的威嚴何在?還有你這個小雜種,俺娘突然去世,是不是你搞的鬼?你是不是在飯菜裡下了毒?你是不是故意把她從牀上推下來?你們不讓老子好混,老子也不讓好好活着。今天我們就同歸於盡,看看誰怕誰?我一條命換你們兩條命,值了。”說完,蕭強拎起鐮刀,向她們娘倆砍去。
蕭強喝的醉醺醺的,走起路來都東倒西歪。即使他有殺人的心,也沒有這個力氣。
蘇如和蕭冰巧妙的躲開了。
蕭強追上來,再次舉起鐮刀砍向這可憐的母女。
蘇如和蕭冰連忙繞在土地神像的後面。
蘇如大聲喊着:“蕭強,你可看清楚了。這裡站着土地公老爺。你當真要在這裡殺人嗎?要是衝撞了土地公老爺。你的下半輩子就躺在牀上吧!。”
蕭強憤怒的咆哮着:“老子不信這些。什麼土地公、土地婆、菩薩、佛祖。老子通通不怕。我現在就跟這個土地公較量一下,看是他厲害還是我厲害?”說完,蕭強拿起鐮刀再次砍向蘇如、蕭冰母女二人。
蘇如、蕭冰繞着供奉土地公神像的桌子團團轉。蕭強根本就夠不着她們。
“躲,我看你們能躲到哪去?”蕭強怒火沖天的罵着。說完,用鐮刀砍向供奉土地公神像的桌子。
供桌被一批兩半。香爐灰和黃紙撒了一地。
蘇如急切的對蕭冰說着。“蕭冰,你快跑,跑到外面去。”
慌不擇路的蕭冰使出生命的力量狂奔着。不相信卻被砍斷的桌子腿絆了一腳,她摔倒在地。
眼看蕭強就要追上來了。他舉起鐮刀準備動手。
蘇如見狀,眼疾手快的搬起土地公神像砸向蕭強。蘇如跑過去扶起蕭冰。拉起蕭冰開門,準備往門外跑。
怒不可竭的蕭強推開土地公神像,“咔嚓”一聲一劈兩斷。再次追殺蘇如和蕭冰。
火冒三丈的蕭強舉起鐮刀,再次準備動手,蘇如直面面向蕭強,眼神充滿堅定和狠厲。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攥住蕭強手握鐮刀的那隻手。任憑蕭強拳打腳踢她纖細的身子,她的雙手就是不肯鬆開,她死死的抓着蕭強的死神之手。“蕭冰,你快跑啊!我擋着他!你快跑。能跑多遠就跑多遠。千萬不要回頭。”
蕭冰的眼角含着淚水,強忍住悲痛,跑了出去。她回頭看見媽媽的體力已經到極限了。蕭強狠狠地踢着媽媽的腹部,媽媽再也承受不住這樣的毆打。她癱軟在地上,眼睛凝視着蕭冰。眼神流露出不甘與無奈。
蕭強狠狠的的踩着蘇如的腹部。蘇如的眼神裡流露着不屈,她沒有流一滴眼淚。
蕭強更加憤怒了,咆哮着:“老子今天打死你,臭**。”
這時候,蕭冰突然出現了。她的手中拿着一根木棒。
蕭強疑惑的看着蕭冰,尚未回過神的時候。那根木棒已經砸向了他的腦袋。鮮血瀰漫了蕭強的眼睛。
蕭強到死也不敢相信,一個不到六歲的女孩竟然會驚現出那種狠厲、決絕的眼神。她咬着脣,眼神狠厲的就像瘋狂的野獸一般,使出吃奶的力氣,將木棒砸向蕭薔的腦袋。
蕭冰也震驚了。一時未回過神來。機警的蕭冰連忙拉起媽媽向門外面逃竄出去。那是與死神在爭奪時間。他們是在用盡生命力量去狂奔。
村裡的人驚訝的看着驚慌逃竄的母女二人,尚未明白怎麼回事的時候。蕭強再次出現在大衆視野。他的頭被鮮血染紅,蕭強顧不得擦拭這些。他舉着鐮刀,奮力地追殺着那兩個母女。村裡的孩子們,見此狀嚇得哭了。
當時,蕭寒正在大街上玩耍,看到蘇如和蕭冰驚慌失措的逃竄着,隨後又看到她們身後窮追不捨的蕭強,明白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力量,蕭寒跑上前,伸開雙手擋住了蕭強。
村裡的人都驚呆了。有好事的連忙去通知蕭寒的家人。更讓大家震驚的是這個小小的身體,竟然蘊藏着大大的力量。他的眼神堅定不移,死死地盯着蕭強。那種由內而外的正義凜然之氣,宛如尊神。
蕭冰跑着跑着,猛地回過頭。她看到了蕭寒螳臂當車般的阻擋着蕭強,保護着自己。蕭冰頓時停下逃跑的腳步。遠遠的觀望着。那一瞬間,蕭寒在她心中的形象提升了無數倍。
如果說以前蕭寒在蕭冰心中只是朋友、信任的人。那一瞬間蕭寒瞬間變成了蕭冰心中的天使、守護神般的存在。
蘇如也回過頭,不敢置信的愣在那裡。
蕭強憤怒的用鐮刀指着蕭寒,罵道:“小畜生,給老子滾開。不然老子就宰了你。”
蕭冰看到蕭強如此對待蕭寒,生怕蕭強衝動下傷到蕭寒。她眼神凝聚,準備走過去直面面對父親。蕭寒接下來的話,讓蕭冰頓住了腳步,那一瞬間蕭寒簡直成爲了她心中的偶像。
只見,蕭寒毫不退讓,了無懼色。他泰然自若、從容不迫的說着:“蕭叔叔,大街之上,衆目睽睽之下,你竟做出如此不雅,有失風化的事情,你就不怕被人恥笑、遺臭萬年嗎?”
蕭冰微笑着,一臉欽佩的看着蕭寒。蘇如凝視着蕭寒,又注意着自己女兒的表情,那一刻,她很震驚。
蕭強眼神看了看周圍的人,氣勢弱了下來。他強詞奪理到。“這兩個人,她們害死了我媽,我要爲母報仇,難道有錯嗎?”
蕭寒冷冷的說道:“蕭奶奶的死和蕭冰沒有任何關係。”
蕭強咆哮到:“我娘就是吃了她送的飯,沒過多長時間就死了。怎麼和她沒有關係。分明就是她下毒。”
蕭寒斷然說道:“那是不可能的。因爲那天是我陪她給蕭奶奶送飯的。蕭冰當時也吃了那鍋飯。送完飯後我就和蕭冰出去玩了。一直到晚上,我們一直在一起。況且大夫都說了,蕭奶奶是死於急症。”
蕭冰和蘇如一直在原地呆呆的注視着蕭寒和蕭強的一舉一動。
這時候,已經有人站出來說話了。
路通第一個站出來說道:“蕭強,你喝酒喝糊塗了吧!你說一個小女娃竟然毒害你媽,這話誰相信?這個大個人了,竟然如此愚蠢,真是沒出息。”
欣榮的奶奶沒恐世界不亂摻和道:“蕭強,你有種就碰一個蕭寒啊。蕭寒的爸爸常年在外,黑道、白道上都有認識的人。你要是敢動他一根毫毛。他爹會把你碎屍萬段的。我看啊,你就是欺軟怕硬,欺負女人有能耐。你有本事動一下蕭寒試試。”欣榮的奶奶諷刺着。
欣榮的奶奶雖然這話說的有點損。不過確實說到了蕭強的心坎上。蕭強確實是這樣的人,欺軟怕硬、恃強凌弱、窩裡賊橫。也就是土話說的“炕頭王”。這就是敢欺負欺負無依無靠的蘇如母女,那些惡霸家的雞犬,他見了都會繞着走。
衆人附議着,嘲笑着蕭強。
蕭強錯愕的呆在原地。
這時候,村支書張國良來了。他訓斥着蕭強:“你發什麼瘋?沒啥能耐,別在這裡丟人現眼。殺人是要償命的,你知道不?你自己什麼德行,你不掂量掂量嗎?人家蘇如跟了你,享過一天福嗎?白天黑夜,勞心勞神,伺候着你和老太太,每天努力做工,養活你們一家子。你敢說你打酒的錢不是蘇如掙來的?你就是一個沒有良心的混蛋。”
路通摻和着:“我就是他們家的鄰居,這些我最清楚。人家蘇如每天起的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天還不亮,就起來做工,給你們做飯。人家小丫頭剛會走路,就得天天給你們端飯、端水、端茶的伺候着你們。真是良心餵了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