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碧微神態平靜的回到了風荷院,直奔內室。
等緊跟在她身後的阿善回身把門關上,又把帳子都放了下來,她才狠狠一拍几案,破口大罵徐氏!
“女郎先莫要生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阿善見她氣得滿面通紅忙問道。
牧碧微把頭一偏,恨道:“那賤婦挑唆了祖母要繼續掌着家!”
“若是如此,何三娘子是何容華的親妹妹,說起來雖然是女郎將來的大嫂,又怎麼親得過何容華?這事該何容華去疼何三娘子,女郎只須袖手旁觀就是了。”阿善倒是不以爲然。
“真是笑話!我牧家的事也由着何氏去插手插腳這成什麼樣子?”牧碧微怒道,“還嫌如今鄴都的謠言不夠難聽嗎?我出面私下裡替何三娘子要了管家之權那是牧家長輩疼新婦!何容華插了手那是牧家無能!”
阿善道:“女郎沒有嫡親的姊妹,閔家表姐妹們又都有長輩操心不必女郎插手,所以不明白孃家人的心思——何三娘子如今已經許定了大郎君,所謂嫁雞隨雞,況且何家門楣又不高,何容華要是真心爲了何三娘子好,怎麼會直接對牧家施壓?”
牧碧微皺眉道:“什麼?”
“女郎不比郎君,既然出了閣,那就是旁人家的人了,就算母家勢大,說到底也要夫妻真心相悅纔好,前朝壽安長公主乃魏昭帝之愛女,因其慕曲郎之姿,昭帝奪其未婚妻子賜予他人,使曲潮尚主,然而最終壽安長公主何嘗不是鬱鬱而終?”阿善搖着頭道,“是以真正明理爲了女郎好的人家,便是勝過了親家一頭,除非親家虧待了自己家女郎,否則平日裡往來都是極客氣的,這就是爲了要叫那些懂事的親家因此更加真心對待自己家女郎——聞說先帝與太后對樓家就不錯,宣寧長公主與駙馬琴瑟和諧,當然有公主與駙馬兩情相悅的緣故在裡頭,但若太后對樓家百般刁難訓斥,縱然樓家是臣子,女郎想一想,長此以往心裡積下來的怨氣就算不敢朝宣寧長公主發作,態度也必定恭敬而不親近,即使名爲夫妻,相敬如冰與親親熱熱誰會喜歡前一種呢?”
“阿善你的意思是說何容華就算知道了徐氏不肯放權,也不會替何三娘子出手了?”牧碧微道,“既然如此又怎麼能去指望了她?”
阿善道:“女郎莫要心急,奴婢的意思是,何容華若曉得徐氏不肯放權之事,定然是要幫着何三娘子的,只是何容華不會直接對牧家施壓……”
牧碧微若有所思:“難道是……徐家?”
“徐氏不過是繼室,何況她亦有子,便是爲着一分私心,她掌家時哪有不爲三郎君攢些兒家底的道理?何容華既然是個不肯吃虧的性.子,定然會設法給徐家顏色看,如此既叫徐氏不敢仗着婆婆的身份爲難了何三娘子,又不傷牧家體面,好叫牧家因此對何三娘子有了怨恨……此外,徐家若知緣由,少不得要與牧家疏遠,如此牧家就剩了閔家和何家兩門姻親,閔家可不比徐家之勢,這樣無論牧家要提攜還是要重視,何家不會落後閔傢什麼的。”
“這也是她同意這門婚事才肯這麼做。”牧碧微蹙着眉尖,冷靜道,“若她與我一般反對這門婚事,怕是巴不得借了這個藉口大鬧一場好退婚呢!”
阿善道:“未必!何三娘子是女郎,如今滿鄴都都曉得了她已經許給了大郎君,退婚對女子的名聲打擊可是比男子大得多,而且何三娘子也有十四歲了,女郎的青春更加拖不得,要沒大郎君這一回事她大約還能夠藉着何容華的名頭去攀一攀高枝!如今既然已傳過了和大郎君定了親,再悔婚,還想尋到比大郎君更好的人家嗎?除非何容華一兩年裡就能夠寵冠六宮甚至越過了孫貴嬪去,否則那是想也別想的。”
牧碧微嘆了口氣:“但願如此吧,我雖然很不中意何三娘子,只是木已成舟,說再多不喜歡也遲了,如今也只能想一想她的好處……只要她不是存着爲何海報仇的心思進門,全心全意的爲大兄操持的話,我自是拿她當大嫂尊敬的。”
阿善見她已經定了心,便道:“方纔奴婢追着女郎進來時,在前廳那兒頓了一頓,是看到葛諾招手,停下問了他一句,他說昨兒陛下宿在了德陽宮,是今早就回了宣室殿的,女郎如今既然心定了,還是快些兒換了衣裙去伺候罷——打從那日因爲曾才人陛下去了景福宮到現在,女郎可是一直沒和陛下照上面。”
“唉,他大約是等着我去哄他呢。”牧碧微悶悶的道,“其實若不是爲了在這宮裡頭過下去,當我很高興去伺候這麼位主兒嗎?”
“女郎又在這裡說糊塗話了,這兒雖然沒有旁人,就怕女郎說慣了嘴,不該說的人和時候也露個一句半句以後日子纔是真的沒法過了。”阿善抱怨了一句,開了妝奩道,“不要浪費時間換髮式了,以奴婢看就加上兩支簪子便好。”
因着今兒要去甘泉宮那邊等着和沈太君並徐氏見面,牧碧微有意要叫沈太君心疼,更會答應自己的要求,所以穿的尤其樸素,這會阿善替她添了釵環又換了件新裁的宮裝,倒是立刻不復之前的近乎寒酸的模樣。
牧碧微就要起身,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對阿善道:“今兒被徐氏氣得緊,倒是忘記了問一件事情——早先徐氏對祖母說得到了何容華意圖謀害阿爹和大兄的那一個消息,不就是說宮裡傳出去的嗎?我竟忘記趁着祖母在,逼問出來是誰了!”
“咱們雖然不方便出面,卻可以透露給何容華啊。”阿善獻計道,“所謂前朝徐世婦救過的嬤嬤報恩——奴婢可不信這恩報的這麼巧!只怕是徐家安插在宮闈裡的內奸呢!從前濟渠王與先帝爭儲,徐家可是堅決支持濟渠王的,雖然先帝后來肅清了餘孽,但難免有那麼幾個漏網之魚!”
牧碧微點一點頭,但轉念一想又道:“不要太急,涉及宮闈,何氏那人做事狠辣,若她想着法子鬧大了,別波及到了咱們家可就不好了……等過幾日阿爹正式辭了清都郡尹一職離了鄴都,再透露過去!”
阿善自是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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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帶人一路把白氏送到了景福宮的宮門前,白氏擔心她被太后責怪太沒規矩,再三叫她回去,何氏才站住了腳,一直望到了白氏瞧不見影子方轉回了定興殿。
桃枝和桃葉知她才聽了何三娘子的婚事心情定然不好,服侍的加倍體貼周到,果然何氏進了殿裡臉色就陰了下來,只是她卻沒有發作,而是斜倚在了錦榻上,愣愣的望着不遠處,神情變幻不定。
一直到了午膳時分,桃萼走進殿來詢問,卻被桃枝一個眼色止住,桃萼見狀,正要退下,然而何氏卻忽然醒悟了過來,淡淡的吩咐擺膳。
如此用了膳後,何氏問道:“這會陛下在什麼地方?”
桃萼因爲也曉得何氏這會情緒不佳,回話就帶了幾分小心翼翼:“陛下已經回了宣室殿。”
“這麼說是牧氏在伴駕?”何氏揚了揚下頷,若有所思的道,“孫氏對歐陽氏每多詆譭,所以歐陽氏一直以來都談不上多麼得陛下喜歡,今兒陛下明知道命婦覲見,牧氏不會放過這個與家人相見的機會去甘泉宮等着,卻還是早早回了宣室殿,這是擺明了給她機會……”
桃枝雖然沒聽到白氏後面與何氏說話的經過,但見何氏送走了白氏後的臉色也知道何三娘子與牧家的婚事是定下來了,這會又聽何氏提到牧氏,也吃不准她是個什麼心思,便試探道:“娘娘先前說的那件事情……”
何氏眯起眼,忽然道:“祈年殿那邊怎麼樣了?”
“說來好笑,孫貴嬪身邊除了居中使外的四個大宮女,宛芳在牧氏到祈年殿裡去了一回後,‘染病’怪異,被莫作司丟到了永巷裡頭自生自滅,聽說如今快不行了,另一個宛英因着莫作司被太后派到祈年殿裡去伺候,到咱們景福宮來請人,不想心慌意亂的也不看看腳下,硬生生的栽到了宮門前的溝渠裡去,若不是咱們守着宮門的人怕晦氣,過去把人拖了起來,怕是又步宛芳後塵了,這樣折了兩個大宮女,還是唐氏那邊派了逗霞趁着陛下到德陽宮的功夫將孫貴嬪那兒的情況傳了過去。”
知道何氏在這宮裡頭,最恨的是唐氏、牧氏,接下來就是唐氏的靠山也是何氏之前最大的爭寵對手孫氏,說到了孫氏不好的遭遇,桃枝便口若懸河,見何氏聽着果然彷彿心情愉悅了些,又道,“說起來歐陽凝華也真是沒用,陛下在咱們景福宮的時候,只不過摔壞了一個宛英,祈年殿那邊人都不敢派了,結果昨兒陛下才到了德陽宮,歐陽凝華倒好,連唐氏身邊的宮女都攔不住!”
何氏雖然一直奉承了左昭儀一派,對位份出身都是僅次於左昭儀的歐陽氏在明面上也是極爲敷衍的,可私下裡對這兩人也不乏嫉妒之情,這心思她的陪嫁自然清楚,又踩了一腳歐陽氏,何氏的心情到底好了一點,淡淡道:“歐陽凝華自恃出身名門閨秀,大家風範總也要吃點兒虧的。”
“奴婢看她啊哪裡是不像學娘娘呢?分明是因爲治宮嚴密並寵愛都不及娘娘,那逗霞都跑到陛下跟前稟告事情了,也只能索性裝大度了。”桃枝抿嘴笑道。
“陛下怎麼說的呢?”何氏揚眉問,。
桃枝笑道:“陛下說莫作司親自到祈年殿裡伺候是太后與他說過的,叫孫貴嬪莫要多想,只管聽莫作司的話兒專心安胎,年底好好的誕個健壯的小皇子纔是正經。”
“這話是德陽宮裡傳出來的?”何氏哼了一聲道,“陛下不會用這樣的語氣說孫氏,恐怕是歐陽氏特意使了人添油加醋傳揚開來好落孫氏的顏面吧!”
“娘娘說的正是。”桃枝道,“只是若從前呢,誰敢這樣落了孫貴嬪的顏面,回頭陛下就算不找出源頭收拾那些人,也要大肆賞賜祈年殿以叫謠言不攻自破,可今兒日頭都這麼高了也不見陛下有什麼動靜。”
何氏聞言,低下了頭,仔細思索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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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明月夜要悲劇了
不知道小莫哥這次會敲詐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