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有些事,不捨,終歸是不捨,不願,終歸是不願,並不會因着誰的不捨或者不願,改變命定的軌跡。經過連番折騰,重重閱選,納蘭寒雪仍是以秀女的身份,踏進了留芳宮的門檻。
本屆入京應選的秀女,原本有千餘名,最後,不過選出了一百二十名,入住留芳宮。而這一百二十名明媚鮮豔的女子,還要經過最後由皇帝親自主持的殿選,方能決定誰纔是真正攀上高枝的那一個。
也因着這份不確定,留芳宮裡的宮人,對每一個秀女都是客客氣氣的,將她們伺候的舒舒服服,不敢有絲毫怠慢。畢竟,這些秀女們個個貌美如花、非富即貴、才藝出衆,指不定哪一個搖身一變,就成了宮裡的主子,多加殷勤,總是沒有壞處。
只是,即便宮人伺候得再舒服,寒雪仍是不習慣沒有香染在身邊的日子。凡是由這一百二十名秀女帶入宮中的婢女,在秀女入住留芳宮的當日,便被內務府集合起來,進行宮廷禮儀的訓導,待殿選之後,同其主一起留用或者遣返。但,其中亦不乏有別有用心者使些手段,讓自己被宮中高位的妃嬪看中,更有甚者,乾脆越過其主,受到帝王的恩寵而成爲主子。然而,這些隱藏於背後的心機,又有誰事先能看出來呢?入了宮,一切便都是未定之數,今日是主子,明日,也許連奴都不如。深宮之中,原本就是如此殘酷無情。
入宮這幾日來,她們也都是跟着訓導嬤嬤學習一些基本的宮廷禮儀,無論將來是去是留,只求個殿選之日,在君王的面前不至失禮,平白招致禍端。
這宮裡的日子,要比想象中還要乏味的很,每日不是擺弄些女紅樂器,就是研習詩書禮儀,寒雪實在想不透,這些個秀女們,爲何對這樣的日子樂此不彼。唯有她,數日來渾渾噩噩兩意三心,弄得訓導嬤嬤現在一看見她,就連連搖頭嘆息,直說:
“唉,可惜了這麼個美人胚子,再這麼糊弄下去,就真的沒希望了。”
然而,外人卻不知,整日地遊手好閒不求上進,這其中又何嘗不是藏着寒雪以退爲進的小心思。也許帝王一句不喜歡,她就有可能被遣返,即使被留用爲宮女,待她二十五歲時,亦是能得了恩旨回家的,總好過老死在深宮之中。這些想法,寒雪也僅是暗暗謀劃於心,連香染都不曾知曉。
寒雪想,其實,她也是擅長演戲的。不然,怎麼能一邊興高采烈地附和衆秀女對那位素未謀面的君王表現出殷殷期盼的樣子,一邊又在心底不屑?這樣一個連感情都不能專一的男子,除去他帝王的身份,又有哪一點,值得女子期待呢?
她自幼耳濡目染的,都是爹孃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美好。所以,她對這位帝王,實在是沒有多少好感。即便他身爲帝王,後宮佳麗三千,是再尋常不過的事。即便他到了二十出頭的年紀,連皇后在內,後宮妃嬪不過十餘人,在歷代帝王中,算是最不重色的一位。可寒雪還是認爲,他並不是一個值得託付終身的良人,自然也就能悠閒地坐在一邊,看別人爭奇鬥豔,只爲博得那一人目光一瞬的停駐。
嘉軒帝,在別人的眼中,也許是即將含羞帶怯侍奉一生的夫君,可在寒雪眼中,他不過是早被她摒棄於心門之外的薄情人。這樣的想法,對帝王的尊嚴而言,不啻是一種大不敬的念頭。可她不說,又有誰能知道她的所思所想呢?
然而,彼時的寒雪決不會想到,在初見帝王的那一刻,一場前所未有的震撼將席捲她的整個天地,令她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