幔紗裡映出來的嬌俏身影纖細窈窕,腳步輕盈步履生蓮,身上的淡香隱隱地從幔紗後面飄出來,纖細白皙的手指偶爾露出來從貨攤上撿起一樣喜歡的小物件舉到玄啓的面前要他看,聲如黃鶯鳴翠卻又因爲隔着一層幔紗而顯得有些飄渺。微風吹過,輕柔的幔紗隨風舞動,似乎裡面的仙子馬上就要同風一起飛上天空一樣。
佳人妙如夢,仙蹤隱凡塵。刻意的遮擋,卻更爲寒雪添了朦朧神秘的美感,引得路人好奇心迅速膨脹,都想一睹帷帽下佳人的容貌是怎樣一番傾國傾城。於是一個時辰之後,街上就傳遍了,說鎮上來了一個帶着白色帷帽的傾城美人,美麗不可方物。
玄啓覺得自己真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聰明反被聰明誤。他無視一路上無數向他投來欽慕眼神的女子,只顧得上用兇狠犀利的目光將盯着寒雪猛看的人一個個瞪回去,無論男女老少,統統都不放過。那些人接受到玄啓濃濃的敵意,皆被他無形中散發出來的震懾人心的氣場嚇到,連忙低下頭去腳步匆匆地經過,有幾個膽大的回頭又看幾眼,也都趁着玄啓沒發現慌忙回過頭去。
寒雪絲毫不知道她和玄啓已經成了衆人目光的焦點,她拉着玄啓來到青雲鎮有名的一家綢緞莊門前,玄啓擡頭看時,臉色立刻就黑了下來。珍寶閣布莊!風無痕的生意做得還真大,從玉石珠寶到綢緞飯莊他都網羅了。
玄啓摟住寒雪的肩轉身就要走,寒雪跟他撒嬌,說這裡的綢緞是最漂亮的,她想買幾匹裁幾件衣服。玄啓見她滿眼期待,實在不忍心讓她失望,只得臭着臉說了句“如果碰上了不許跟風無痕說話”,隨即整理一下她帽子上的幔紗,這才一步三頓地被寒雪拉進去。
風無痕並不在店裡,迎出來的正是管家風寧。風寧見是寒雪幾個人,微微怔愣了片刻,這才笑臉迎上來:“歡迎諸位大駕光臨。有什麼需要的儘管挑,當家說了,只要是幾位來,這裡的綢緞全部三折賣於諸位。”
香染一聽“三折”二字,兩眼樂得直放光!她一把推開擋路的陸彥青撲上去,誰不知道珍寶閣布莊的綢緞價格昂貴的令人咋舌,不趁火打劫多挑幾匹給夫人小姐做衣裳,實在太虧本了。而且寒雪每次做新衣裳都有她的份兒,她也能趁機多撈幾件。
陸彥青撇撇嘴瞧着香染站在櫃檯前挑來揀去,眨眼就挑了好幾匹花色不同的上等綢緞出來。陸彥青直翻着白眼道:“見錢眼開。”
香染不屑地瞟了陸彥青一眼:“你懂什麼!我這叫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是吧韓管家。”香染不忘將韓徵拉到自已一邊來。
寒雪好笑地瞅了一邊爭論不休的三人一眼,隨即問風寧道:“風公子不在嗎?”寒雪這一問,立刻引來玄啓的怒瞪。
“當家出門談生意去了,小姐若是有事,老朽可以轉告。”
“沒有什麼需要轉告的。麻煩風管家派人將這些綢緞送到納蘭府上去就好。”玄啓說完,拉了寒雪就走。
寒雪邁出門檻的時候,回頭撩起眼前的白紗想對風寧說一句“有勞”,可是當她對上風寧看向她的視線時,心裡咯噔一下,到嘴邊的話就沒能說出來。她一直都覺得,從最初見面開始,風寧看她的目光總帶着一種她不能理解的深意,複雜至極,每次對上他的視線時,她就忍不住想要趕緊逃開。
待寒雪幾人走的略遠些,風無痕卻從內室裡走出來,望着幾人遠去的身影對風寧道:“是不是很像?尤其是眼睛。”
“少爺何時來的?”風寧恭敬地朝風無痕行禮。
“剛從後門來。”風無痕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那幾人。
風無寧長嘆道:“是啊,那身裝扮跟當年的夫人簡直如出一轍。尤其是那雙眼睛,跟小姐實在太像了。這兩個女娃小的時候眼睛就是極像的,想一想,夫人跟納蘭夫人的眼睛本就是極像的。若不是知道納蘭老爺有一個跟小姐同年的女兒,老奴都忍不住以爲小姐還活着。”
風無痕右手執着白玉蕭一下下輕敲在左手手心裡,他半眯了眼眸沉默片刻,隨即道:“是時候拜訪一下納蘭伯父了。寧叔,你將納蘭小姐挑出來的幾匹綢緞準備好,晚些時候,我親自將綢緞送到納蘭府上。”
寒雪回到家中的當夜,寒譽就曾單獨找到納蘭宇,將風無痕的事跟納蘭宇細細數說了一番。納蘭宇聽聞風無痕就是藍風的時候,激動得從太師椅裡跳起來,連手都在不停的顫抖,若不是寒譽攔着,他當時就要去見風無痕。他本以爲自己這一輩子註定要愧對了九泉之下的好友,沒想到蒼天有眼,終是保全了藍家唯一的根苗。
納蘭宇本就想差人給風無痕送去拜帖,哪知未到晚飯時間,風無痕便親自上門,將寒雪挑選的綢緞送過來,另外還帶了幾匹新進的繡花綢緞,要寒雪看看還有沒有特別喜歡的。
納蘭宇臉上鎮定如常,看起來不過就是剛剛認識了珍寶閣當家一樣的客氣,連寒譽都不由在心中暗歎一聲,佩服父親在這種時候還能保持如此鎮定的樣子。可是納蘭宇的心底已經涌起了洶涌波濤,幾乎就要壓抑不住自己的激動而在玄啓面前露出破綻來。
自然而然的,納蘭宇便留了風無痕用晚膳,最不高興的,就是玄啓了,更氣的是風無痕的座位就跟他挨在一起。玄啓極爲納悶,爲什麼別人都特別喜歡風無痕,偏偏就他不待見風無痕呢?他每次跟玄英說起風無痕這個人肯定別有用心的時候,玄英就嘲諷他是醋罈子轉生,令他十分鬱悶。
趁着寒雪扭頭去跟爹孃說什麼的時候,玄啓不動聲色地略微靠近風無痕,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小聲道:“風兄還真是神通廣大啊。不僅早就猜到朕的身份,還能把每個人都哄的服服帖帖,現在居然連朕的岳父都對風兄令眼想看,朕實在佩服風兄的好本事。”
“陛下過譽了。不是有句俗話說,無奸不商嗎?風某隻是見識的人和事多了,爲人處事比較精明圓滑罷了,那裡比得上陛下尊貴無邊萬衆敬仰的身份。”風無痕一邊若無其事地夾菜,一邊淺笑着回敬玄啓的話,音量同樣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
風無痕的話聽起來毫無破綻,實則帶着濃郁的譏諷嘲笑的味道。玄啓被風無痕雲淡風輕的語氣弄得臉色一沉,啪的一聲放下筷子,滿室說笑的聲音登時戛然而止,衆人皆被玄啓突如其來的怒氣嚇到,戰戰兢兢地扭頭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