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公子,陛下對雲主子那可是真心的,陛下從來都沒有如此對一個女子上心過。雲主子性情單純,陛下是一定不會讓雲主子受委屈的。”
“他是你的主子,你自己是幫着他說話的。雪兒入宮後,吃的苦還少嗎?”寒譽不屑地駁斥韓徵的話。
韓徵笑笑,也同樣沒有迴應寒譽的問題,繼續將自己要說的話說完。“納蘭公子,有些緣分是註定的,有些人是註定沒緣分的,而有些緣分是註定陰差陽錯的。陛下對雲主子好不好,外人不知道,可雲主子心裡跟明鏡兒似得,奴才心裡也是清楚的。”
“宮裡不必宮外,陛下有些事的處理方法是無可厚非的,不管陛下怎麼做,都是爲了雲主子好。老奴雖是個下人,可在宮裡這麼多年,有些人在想什麼念什麼,老奴看一眼就能看出來。公子啊,老奴勸公子一句,不該有的感情,不該有的念想,可千萬要拿捏好分寸,不然最後誤人誤己,一旦大錯鑄成,就難以回頭了。”
寒譽臉色微變,說話的語氣更加不善起來,“韓總管這話是什麼意思?寒譽愚鈍,聽不明白。”
“公子聽得懂老奴在說什麼。老奴言盡於此,老奴告退。”
寒雪站在院門外,覺得這片刻的等待好像過了百年那麼長,期待、焦慮、不安、喜悅,種種情感交織在一起,她覺得自己好像被丟在油鍋裡煎,一顆心翻來覆去總是不能平靜。
院門外僅懸着一隻燈籠,橘色的一點火光在夜色裡渲染出幽暗的光暈,陸彥青和香染門下,陸彥青山上髒兮兮的衣服還沒來得及換掉,寒雪來來回回踱步的身影晃的陸彥青有些眼暈,地上的草被寒雪踩倒了長長的一片,在門外綠油油的草地中間顯得尤其突兀。
忽而,馬蹄聲由遠及近奔過來,月色下,夜幕裡遠遠地顯出一隊人策馬而來的身影,寒雪腳步頓在原地,待他們再近些,她才從帶頭跑在前面的風無痕身旁,辨認出玄啓朦朧的身形,他一身玄色的衣袍隱沒在夜空裡,她看了好一會兒纔將夜幕和他的影子分開。
馬背上的矯健身姿,玄黑色金絲紋繡的衣袍,銀白細長的寶劍,飄逸的長髮,黑亮的眸子,一如一年前初見他時一般的俊朗。寒雪鼻尖一酸,腳步已經不由自主地向他奔過去。玄啓看清楚寒雪的時候,手中的馬鞭一揚,策馬越過風無痕直直跑向寒雪。
兩個人一快一慢地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待到彼此眼前時,玄啓猛地勒馬從馬背上跳下來,而寒雪剛剛好就撲進他的懷裡。玄啓用力抱住寒雪將她揉進懷裡,寒雪用力摟住他的腰身,生怕一鬆開他就又不見了。
玄啓的馬兒識趣地慢悠悠走到一邊去啃草,其他人經過相擁的兩人時並沒有停下,他們知道,這兩個人需要一些獨處的時間來傾訴彼此的思念。可是,天知道玄英有多想停下,多想現在將寒雪摟在懷裡的人是他。他忍下心裡的苦澀,他來到院門前跳下馬,直接將繮繩扔給陸彥青,一句話都沒說就消失在院子裡。
玄啓想,他算是知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是一種怎樣撓心撓肺的感覺,他只不過幾個時辰沒見着她,就覺得牽腸掛肚,恨不得長了翅膀飛回她身邊來。一路上他都在不停的想,她有沒有吃飯,有沒有睡,有沒有想他。可是真的看見她月色下的單薄身影時,他高興的同時又忍不住生氣,氣她不顧自己的身體站在涼夜裡等他。
寒雪的頭腦有些暈乎乎的,她不記得自己是怎樣被玄啓抱上馬背,不記得她是怎樣陪他進屋,只是在幫他褪去外衣時看見他手臂上粗略纏着的白色布條染着血紅的顏色時,眼淚便再也忍不住的掉下來。
她找來熱水和乾淨的紗布替他重新清理傷口,她本來是不擅長這些跟醫道有關的事,可這一次她卻做得非常仔細非常好。她努力不讓自己的手顫抖,紗布每纏一圈,她的心就痛一下,傷口纏好時,她已經心疼的快要不能呼吸。
說不痛是騙人的,那些刺客還真是該死,竟然敢對他動刀子!玄啓一邊在心中罵人,一邊呲牙擰眉,當寒雪紮好紗布擡頭看他的臉時,他又連忙恢復到正常的臉色安慰道:“別擔心,寒譽的藥很好用,血早就止住了,傷口也早就不疼了。”
玄啓不安慰還好,這一安慰,寒雪的眼淚卻是掉得更歡了,她知道他又說謊,方纔明明還痛得臉部都扭在一起了,他以爲她沒看見嗎?
玄啓扳過寒雪揹着他抹眼淚的身子,伸手拭掉她掛在眼角的淚珠,“都說了是皮外傷。你再這麼哭,我這皮外傷,就要變成內傷了。”
寒雪氣惱地嗔他一眼,“我哭我的,跟你的內傷有什麼關係,盡胡說。”
“是心內傷,心疼你引起的內傷。”玄啓笑着將寒雪摟進懷裡,她的臉正巧就埋在他的肩窩裡,“我都不知道原來你的眼淚也很多呢,從前覺得你就是個倔強得連我都沒轍的牛脾氣,好幾次都把我氣得直哼哼,怎麼轉眼就變成愛哭鬼了。都說你們女人是水做的,我看一點兒都不假。”
寒雪被他逗得笑開,抽抽鼻子輕捶了他胸口一拳道:“會哼哼的那是豬。”
玄啓一愣,隨即狠狠擡高寒雪的下巴,危險地眯起眼眸,“好大的膽子,你竟然敢拿豬跟朕比!納蘭寒雪,朕是不是太寵你了。”
“嬪妾有說錯嗎?會哼哼的就是豬,難道陛下還要降一道聖旨,命令天下所有的豬以後都不能哼哼嗎?”寒雪癟癟嘴,委屈兮兮地反駁回去。她跟他鬥嘴的時候,就喜歡用回宮裡那些規規矩矩的稱呼。
一時,玄啓只能無語地盯住寒雪含笑的臉懊惱。他早就發現了,面對她的時候,不管他多有理,她總有本事把黑的說成白的死地說成活的,反正他總是沒理的總是錯的就對了。難過玄英曾經說,這納蘭家的大小姐可是個伶牙俐齒的主,跟她講理,聽得進去還好,聽不進去就是浪費感情。
“玄啓,有件事,我想跟你說。”寒雪忐忑道,纖長的睫毛扇在玄啓的脖頸邊,癢癢的觸感令他有些心猿意馬。
“嗯。說吧。”
寒雪頓了頓,這才輕聲開口道:“玄啓,哥哥進宮給太后看病的時候,我曾經跟哥哥有過一個約定。我答應哥哥,等太后的病醫好了,就讓哥哥跟你請旨,放我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