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雪臉頰上火辣辣的疼,自小納蘭宇和阮心玉連責罵她一句都捨不得,更別說對她動手,嬌嫩的粉臉上立時便顯出五隻紅紅的指印來,看着實在怵目驚心。
她聽見頭頂猛地傳來玄啓一聲怒喝,肩頭輕顫了顫,連忙伸手捂住紅腫的臉頰扭過頭去,想要躲開身後玄啓直直盯在她臉上的目光。這個時候,她不想玄啓又因爲自己跟太后起衝突,那樣只會讓太后的火氣更熾盛。
然而,玄啓並不打算就讓寒雪這樣躲着他,他上前蹲下身子,不由分說便捏着寒雪的下巴將她的臉轉過來。只見她晶亮的大眼睛裡蓄滿淚水,下脣被皓齒咬出一片蒼白的印子,眸中強忍的哀怨和委屈狠狠刺痛了玄啓的心。
玄啓握住寒雪捂着臉頰的手用力移開,眸光觸及那五隻清晰的紅指印,登時,玄啓的眸子猛地瞠圓,洶涌的黑色迅速涌上來,暈染成一片驚怒心痛的顏色。
這是他最珍視的妻子啊,平常他連碰她一下都小心翼翼,生怕將玉一樣的她碰碎了,百般呵護都覺不夠,可他的母親,怎麼能對他心愛的女人下如此重的手,更何況寒雪腹中還有五個月大的孩子!
“陛下……臣妾沒有害人,陛下信我……”千言萬語滾到喉頭,最終卻只化成一句辯解。寒雪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落下來滴在玄啓的手背上,那淚珠似是帶着滾燙的溫度,只讓玄啓覺得被淚珠浸溼的皮膚似是沾了腐蝕的藥水,難耐的痛楚從手背蔓延到心裡去。
“朕信你。”玄啓將寒雪扶起來護在懷中,臉色陰鬱地聽宮人將來龍去脈細說了一番。
太醫已經驗過,金鼓上塗的正是劇毒鶴頂紅,毒藥是塗在金鼓外面的,嬰兒喜歡吸允手指,結果接觸過金鼓的手染上毒藥,便被眘兒吞了下去。沒人親眼看見寒雪下毒,可那金鼓卻出自寒雪之手,令寒雪百口莫辯。
“昚兒!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在哪兒?”聽聞消息,剛剛走到冷宮門口的蘇靜萱跌跌撞撞地奔進長樂宮,她根本顧不得玄啓還在這裡,直直穿過衆人來到昚兒的小小搖籃邊。然而,迎接她的,是昚兒小小的冰冷身軀。
蘇靜萱顫抖着雙手撫上兒子冰冷的肌膚和沒有絲毫氣息的鼻端,她趴在搖籃邊愣了許久,突然轉過頭惡狠狠地瞪住寒雪,濃濃的恨意從嚴重迸射出來,寒雪被蘇靜萱狠毒的眸子盯得心中一驚,似是有千萬跟銀針紮在她身上的每寸肌膚上,針針冰冷而尖銳。
寒雪發覺蘇靜萱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的腹部,眼裡的兇光似是恨不得將他立刻從她肚子裡挖出來。寒雪恐懼地顫了顫,連忙用雙手護住腹中的孩子。可是,蘇靜萱爲什麼要這樣看着她呢?她根本什麼都沒有做啊!究竟是誰想出這樣惡毒的計劃來陷害她?
寒雪的腦子裡一片混亂,她現在什麼都沒有心思去想,只想帶着孩子從蘇靜萱惡毒的瞪視下逃離。
“朕不是讓人送蘇靜萱到冷宮去嗎?她爲什麼還會出現在這裡?”
玄啓察覺到寒雪的懼怕,連忙將她緊緊擁在懷裡,替她將蘇靜萱惡毒的目光擋住。然而蘇靜萱看見玄啓如此毫無條件地護着寒雪,心中的痛恨和妒忌齊齊涌上心頭。
呵!納蘭寒雪和她腹中的孩子受盡玄啓的呵護,而她和她的昚兒呢?她被納蘭寒雪害的身敗名裂,她的兒子又死在納蘭寒雪手中,她的夫君,卻將這一切視若無睹,這讓她如何甘心!
突然,蘇靜萱猛地起身,迅雷不及掩耳地衝向寒雪,她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把就將寒雪從玄啓的懷裡拽了出來,一手從頭上拔下一支尖銳的髮釵,用盡全身的力氣,朝寒雪的腹部紮下去!
衆人沒想到蘇靜萱竟會有這樣不要命的舉動,皆驚愣在原地。寒雪被蘇靜萱猛拽過來的力道衝得眼前有瞬間的眩暈,反應過來時,閃着寒光的髮釵尖端已經到了眼前!
“雪兒!”玄啓驚叫一聲,上前一步將蘇靜萱手中的髮釵擋開,髮釵銳利的尖端劃過他的臂端,玄啓只覺得手臂上一陣鈍痛,已有鮮紅的血從傷口處沁出來。
衆人見玄啓受傷,慌亂成了一片,蘇靜萱瞧見自己刺傷了玄啓,嚇得登時軟倒在地,手中的髮釵也掉落在地上,傷及龍體乃是誅連九族的大罪,她沒想到玄啓竟然會就那樣徒手擋下她手中的髮釵!
一連串的變故發生的太突然,寒雪受不住刺激,身子一軟,便暈倒在玄啓懷裡。
玄啓見狀哪裡顧得上處理手臂的傷,哪裡還顧得上處置蘇靜萱,他抱起寒雪,連太后也沒有再多看一眼,口中叫着傳太醫,便飛一般往鸞鳴殿趕過去。
等在御書房裡的玄英等不來玄啓,又不知道寒雪現在的狀況究竟如何。本想親自去看看,可這畢竟是發生在玄啓後宮裡的事,他雖然身爲親王,也不便親自去過問,在御書房裡轉了幾圈,也只能是耐着性子繼續等下去。
可是,玄英沒等來玄啓,卻等來了瑞王府的一名侍衛,告知他就在沒多時之前,有幾個假扮菜農的人藉着給王府運送新鮮蔬菜,將關押在王府柴房裡的人劫走了。玄英臉色大變,連忙讓宮人替他轉告玄啓一聲,便匆匆趕回王府去。
玄啓坐在寒雪的牀邊,她和孩子都沒有大礙,寒雪只是受了驚嚇才暈倒,睡一睡恢復了元氣就好。雖然李院正再三保證寒雪的身子沒有大礙,玄啓心中還是萬分不放心,他頂着長樂宮那邊的壓力,死守在寒雪身邊,就怕一轉身,寒雪又被人綁過去承受那些本不該她去承受的委屈。
寒雪睡了很長的是時間,醒過來時,屋裡已經點起了燈光,玄啓正在牀邊,手肘支着頭顱半躺在她身邊,眉心緊擰在一起,閉着眼都是滿臉愁緒的摸樣。
寒雪伸手摸了摸他的臉,玄啓驚了一下,隨即欣喜地睜開眼握住她放在他臉頰邊的手指。
“孩子……”寒雪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詢問腹中的孩子有沒有事。
玄啓說她只是受了驚嚇,有他在,一定不會讓她們母子有事,寒雪聽了放心地笑了笑,便又昏昏睡過去。玄啓清楚地聽見,她閉上睡着的前一刻,還在喃喃自語,說不是她害死的昚兒,她什麼都沒做。
不安的睡眼令玄啓心中一陣揪痛,爲什麼他總是食言?明明說過不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卻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令她置身陰謀詭計之中。
玄啓陪着寒雪,看着她漸漸睡深,玄啓這纔想起,今日竟是將玄英扔在了御書房便離開了。恰好韓徵來報,說瑞王府的侍衛受王爺命令,前來向他稟報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玄啓聽說能證明納蘭小姐早在十四年前就死於一場意外的認證居然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劫走了,氣惱的拍案而起,這究竟是怎麼了,一個個的都在這個關鍵的時期給他出亂子。
而瑞王府裡,玄英就更是焦頭爛額。此時,他正面對着面色黑沉沉的納蘭宇,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錯就錯在,那些人將人證劫了也就罷了,偏偏又讓納蘭宇瞧見了那人的臉,一再追問他將那人囚禁了究竟所爲何事。
然而,這一天所有令人措手不及的事還根本沒有過去,這一天,註定是令所有人都忙亂併爲之驚訝的一天。
玄英正尷尬地不知道該如何躲避納蘭宇的追問,侍衛又來報,說門外有一男一女,稱是玄英和寒譽的朋友風無痕。風無痕說他知道寒譽在瑞王府落腳,特別趕來,要寒譽趕緊施援手救人。
衆人迎出來,驚見風無痕一身血污,懷中依着一個渾身綿軟面色發黑的女子,正是夜鶯。
夜鶯肩頭中了一劍,毒素就是從傷口傳到身上。若不是風無痕內功了得,先幫夜鶯護住了心脈,恐怕就是天神降世,也難救夜鶯一命。
納蘭一家自然認得夜鶯,雖然一開始得知夜鶯並不是啞巴的時候,也頗生氣,以爲她在寒雪身邊是有什麼企圖,後來聽陸彥青說夜鶯是風無痕的人,這才心中釋然。如今見着夜鶯命在旦夕,焉有補救之理?
這一晚上,納蘭宇跟寒譽幾乎就是在跟時間賽跑,就怕稍微晚一點,夜鶯的性命便沒有了。
風無痕見納蘭父子全力救助夜鶯的性命,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原本玄英張羅着要風無痕也處理一下身上那些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劍傷,順便將一身看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滿是血跡的衣袍換下,卻被風無痕拒絕。
風無痕拉着玄英,執意要玄英帶他入宮見玄啓一面,越快越好。他不知道今天他和夜鶯還有夜無名在德馨別院外的樹林子裡意外中伏究竟意味着什麼,可是他知道,沒有人會平白無故的想要抓住他。
對!不是要取他性命,而是要將他生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