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青綰嫁進尉遲府裡沒有幾日,在宮中當差的尉遲浣便告假回了家。尉遲府上下,都爲二小姐的歸來不甚欣喜。晚飯後,阿浣更是硬拉着張雨茹說個沒完,卻將同爲大嫂的楊青綰涼在了一邊。
楊青綰站在飯廳門口,瞧着這姑嫂二人遠去的身影,心中很不是滋味,卻又不能在衆人面前表現出自己的不悅,於是她便只好稱病回房了。
走在半路上,小姑子尉遲菀心軟,追上她來說了幾句寬慰的話,這才往自己房間的方向去。尉遲菀前腳剛沒走多久,楊青綰的貼身丫鬟杜鵑便與自家小姐說起了悄悄話。
“小姐,正如菀小姐說的,您也無須太往心裡去了。阿浣小姐從來就性子冷,人情淡薄,你也是明白的……”
“哼,性子冷?我看她只不過是對我們楊家性子冷吧?跟她那個頑固不化的爹一模一樣。”對於自家丫鬟安慰自己的話,楊青綰不置可否。不過杜鵑的幾句無心之言,倒是提醒了她:“你去給我查查,阿浣這丫頭突然告假回家是爲了什麼。”
“阿浣小姐剛纔不是說……是爲了前來恭賀姑爺與小姐您的婚事嗎?”杜鵑愣了半晌,很是疑惑地問道。
楊青綰聽了杜鵑的話,不悅的表情更甚:“恭賀她兄長新婚?呵呵,你看她對我的這個態度,你覺得像嗎?”
“……奴婢這就去探查這件事情。”杜鵑沉默了一陣,自知剛纔是說錯了話,便不再言語,只是領命之後匆匆離開了。
……
子衿閣內,姑嫂二人有說有笑地在房間裡坐下。張雨茹正招呼春兒去準備瓜果點心,打量了房間擺設一圈的尉遲浣突然便說話了。
“阿哥自打與楊氏成親以來,有幾日不曾進過你的房間了?”
張雨茹聞言一愣,不知阿浣爲何會這麼問,卻又不好意思明說,只是笑了笑道:“你兄長待我不錯,若不是如此,他又怎會在賞花國宴之上不遺餘力地幫我……阿浣,你別胡思亂想。”
“姐姐別瞞我了。”阿浣嘆了一口氣,垂下了眼:“縱然舉動可以騙人,眼神卻是騙不了人的。剛纔用晚膳時,我見哥哥好多回都是在不發一言地瞧着楊氏,眼神壓根就沒到姐姐身上去……玉姐姐,當初大哥願意助你一臂之力,肯定是有條件交換的吧?他若真這麼做,傷了你的心,我代他向你說聲對不起……”
“傻孩子。那是我與你哥之間的事情,與你無關。你也無需代他向我道歉。正如你所言,當初我二人確實是有條件互換,這麼說來,我也沒什麼好委屈的,也不吃虧。”張雨茹見着阿浣一臉愧疚的樣子,忍不住便伸手摸了摸阿浣的頭:“母親自你小時候便說,阿浣日後定然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孩子,現在看來,母親說得真是沒錯。只是做姐姐的提醒你一句,而今你在宮中當司珍一職,身居後廷之中,更當步步爲營纔是……”
“姐姐,我……”不知爲何,張雨茹在說到司珍二字的時候,阿浣卻面露尷尬。張雨茹正想一問究竟,她便先一步說了:“前幾日阿浣接到懿旨,命阿浣任雎鳩宮一等芳婉,侍奉於淑妃身側。”
“淑妃?”張雨茹想了想,這才道:“莫非是萬右相掌上明珠萬菁菁?”
“正是她……”尉遲浣咬了咬脣,面色更爲沉重:“這也倒罷了,更爲蹊蹺的是。阿浣前去當差沒有幾天,淑妃便來找我,言下之意,是讓阿浣親自回尉遲府一趟,請姐姐入宮與她一聚。”
“……與我一聚?”尉遲浣話音剛落,張雨茹便嚇得跳了起來:“我自問與這新朝權貴無半點關係,平常一點交道也沒有。她怎麼會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
“是啊,阿浣也是覺得奇怪……但……”尉遲浣欲言又止。
尉遲浣的兩難,張雨茹自然是明白的。想到當日阿浣是如何不遺餘力地幫助自己在珍寶閣脫離險境,張雨茹便下定了決心:“淑妃娘娘何時想要召見我?我去便是了。”
“玉姐姐?”尉遲浣聞言,猛地擡頭看她,滿眼地驚訝:“姐姐可要想好了……那萬貴妃可不是善主啊……”
“我知道。雖然自張家落魄之後,我便深居簡出,可是宮中發生的事情,我多少還是有所耳聞的。”張雨茹笑了笑,一派輕鬆地拍了拍尉遲浣的手:“你放心,她縱然如傳說中那般心狠手辣,斷然也不會在雎鳩宮裡動手的。怎麼樣,她都會忌憚我這尉遲家少夫人的頭銜不是?”
“……姐姐入宮之後,定要小心行事。順着她的意思來便好了,畢竟是別人的地盤……屆時就連阿浣都是雎鳩宮裡的人,幫不到姐姐分毫。”說到這兒,尉遲浣咬了咬脣,難過地有些說不出話來。
自她懂事以來,張雨茹便一直是她的偶像。後來尉遲家因爲功高蓋主,被大昭朝君主以莫須有罪名打入天牢,一家老小的性命危在旦夕。若不是有張家鼎力支持、奔走相救,又哪來八年之後,尉遲家的重新崛起。
所以,而今的張雨茹更是她的救命恩人。
“姐姐都明白。而今朝野更迭,此一時彼一時,你我二人都是無權無力之人。既然如此,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你且放寬心,我與萬氏素不相識,第一次見面,總不會無端端地把我害了去的。”
張雨茹見尉遲浣滿臉愧疚,又撫慰了尉遲浣幾句,這纔將話題引到了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