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靂!”
隨着一道耀眼的閃電劃破夜空,浸透墨汁的棉被一般的厚厚烏雲,終於被撕裂開來,珍珠粒那麼大的雨點噼裡啪啦打在屋頂上,大雨終於驅散了持續小半夜的悶熱。
楊雲帆站在雨中,白袍子緊貼着精壯健碩的修長身子,雖然年過三十,可他仍舊丰神俊逸,清塵脫俗,這副皮相即便在俊彥畢集,翹楚薈萃的秦淮河畔,都算得上一等一的清秀。
他乃一介寒門士子,早年一直閉門苦讀,也沒什麼拳腳武藝,可進入了龍揚山之後,他便開始修習義兄親傳的養生內功拳,雖然年紀大了,入門遲了,可憑藉着極高的天分和悟性,以及平素裡的養氣功夫,他在內家拳的修煉上,也算是後來居上,頗有小成。
此時他提着一柄寶劍,藉着箭雨的掩護,帶領着麾下的山寨高手,便朝涼亭方向衝擊過來!
這寶劍的劍柄處鑲嵌着貓眼兒一般的寶石,劍刃上的寒芒如同秋水一般微涼發寒,折射着朦朦朧朧的藍光,端的是一柄千金難求的好劍!
這些個高手也是在精不在多,都是龍揚山的箇中好手,隨便放一個出去,都能夠在稱霸一方,開宗立派,混個小小山寨龍頭是絕對沒問題的。
事實上,這些高手先前都是揚子江沿岸各地山頭山寨的總把子,被龍揚山收編之後,便仿照梁山好漢的規矩,排了一百多把交椅,弟兄們各司其職,替龍揚山管理着揚子江流域的大小堂口。
他們都是龍揚山的中堅骨幹,武藝自然不可小覷,雖然蘇牧這邊有一位宗師級別的陸擒虎,蘇牧本人也即將踏入宗師的行列,但終究勢單力薄,又如何以寡敵衆?
扈三孃的突然殺出,讓局勢瞬息扭轉了過來,然而楊雲帆狡兔三窟,後手層出不窮,之所以先前不動手,正是要防備着蘇牧是否有後手準備。
而後他果然等來了扈三娘,蘇府的動靜不小,若他不抓緊時間,說不定官兵就會趕過來,所以當扈三娘殺出來之後,他便不再猶豫,指揮弓手進行了無差別的格殺!
蘇牧與扈三娘、陸擒虎藉助俘虜的身體抵擋,加上手中兵刃不斷撥開雨線一般的羽箭,很快就退守到了涼亭,由於涼亭的遮擋,牆頭的弓手不得不跳躍下來,想要將涼亭圍困起來,斷了蘇牧三人的去路。
楊雲帆對戰機的把握也是非常敏感,退守涼亭對於蘇牧三人而言無異於自尋死路,手中寶劍一揮,他身邊的高手們紛紛殺入了涼亭!
蘇牧後背和手臂都中了刀,陸擒虎身上也有刀口,不過他們都有內功護體,催動內勁,肌肉緊縮,傷口閉合,鮮血便不再流淌,進入涼亭之後,撕扯布條緊緊一綁,便能夠再次上陣廝殺!
轟隆隆的閃雷將黑夜照耀得如同白晝,藉助雷光,蘇牧看見了楊雲帆。
領導者從來都有着不一樣的氣質,便如同歌裡唱的那般,只因爲在人羣之中多看了你一眼,便再也忘不掉你的容顏。
這是一種微妙而精準的感覺,特別是蘇牧見慣了諸如方臘方七佛等人,對領導者的那種定位就更加的明確。
確定了楊雲帆是刺客頭人的身份之後,蘇牧的思緒也是飛速流轉,他下意識朝地窖方向掃了一眼,而後氣沉丹田,中氣十足地吩咐道。
“把裡面的人全殺掉!一個不留!”
敵人實在太多,裡面不乏擁有真功夫的強者,若讓他們全部都涌入涼亭,蘇牧三人確實沒有任何的勝算,甚至連倖存下來都成問題。
而地窖有厚重的門戶可以堅守,即便陸青花只有一個人,也能夠分散敵人大量的注意力,再者,他也確實做了魚死網破的打算,如果他們沒辦法活下來,那麼殺光地窖裡的人,對敵人也是一種沉重的打擊。
君麻呂稻池兩兄弟和那些裴氏與其他世家派出來的高手們,都成爲了蘇牧的俘虜,蘇牧能夠認識到他們的重要性,無論是世家豪族還是楊雲帆,必定同樣極爲重視這些人的性命。
所以蘇牧只是喊出了這麼一句話,卻一劍封喉,捏住了楊雲帆的痛處!
這樣一來,楊雲帆這邊難免投鼠忌器,果然分出了小部分的人手來衝擊地窖的門戶!
這地窖本是蘇府用來貯存各種酒釀和醃製食品的,裡面有很多半人高的陶罐和酒罈子,陸青花雖然力氣不小,但也需要保留實力,便驅使了兩名俘虜,用陶罐層層頂死了地窖的門戶。
蘇牧和陸擒虎見得這邊果然吸引了火力,當機立斷,果斷殺出涼亭!
死守涼亭雖然能夠躲避對方的弓箭射擊,但終究是死地,而敵人已經近身,弓手也不敢再射箭,他們便如同猛虎出柙,殺入了敵人羣中!
陰陽經的內功瘋狂運轉,蘇牧將內勁催發到了極致,劍刃和刀鋒還未觸及人身,勁氣已經割碎衣物皮肉!
蘇牧腳不沾地,在雨中穿梭,身子如同白色的花蝶一般旋轉,左手劍出如龍,右手長刀接踵而至,所過之處無不血柱噴灑,雨水混着血水沖刷着地面,殘肢斷足還在微微抽搐,真真讓人心驚膽顫!
經歷過這麼多次的生死徘徊之後,蘇牧已經不再驚惶害怕,他冷靜得如同山中的萬年磐石,身上的傷勢非但沒有讓他膽怯,反而激發了他無窮無盡的鬥志和韌性,讓他時刻保持着清醒的頭腦!
他的動作精準無比,如同機器一般,沒有絲毫的累贅和花哨,每一個動作都直接而粗暴,目的只有一個,便是最大程度殺傷敵人!
而人都說拳怕少壯棍怕老郎,大槍這種長柄武器,沒有個幾十年的苦練,是無法登上宗師巔峰的,陸擒虎雖然力量上不及年輕人,但招式精妙無比,經驗更是碾壓全場,長長四兩撥千斤,借力打力,順勢而爲,便如同庖丁解牛,在混亂的戰場之中游刃有餘,這些高手甚至想要粘上他的大槍都做不到!
一丈青扈三娘同樣使一對鴛鴦雙刃,她的招式並不算凌厲,力量上也吃虧,但她總能夠在最關鍵的時機,施放出讓人防不勝防的暗器來,三人之中就她的武藝最低,卻少有人敢靠近她!
這其一,這些高手還未接近,便已經被她的暗器所傷,二來,即便想近得她身,她手裡的雙刃也不是吃素的,冷不丁撒出一包毒粉,一枚灰瓶,便足以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也難怪她和蘇牧如此投緣,無論是慣用的兵刃還是戰鬥方式之上,他們都擁有着極其相似之處。
楊雲帆收到世家豪族的情報之後,心裡也很是不滿,雖然他龍揚山是世家豪族的打手,但世家豪族們自己也豢養着諸多高手,怎地連一個書生都拿不下來?
直到他見得蘇牧左手劍,右手刀,心裡才震驚起來。
雙手兵刃最是難練,更何況左右手還把持着不同的兵刃?雖然蘇牧左手劍也是當成刀來使喚,所用的是喬道清幫他改進的刀法,可這份功夫仍舊無法讓人小覷半分。
面對涼亭前面這三根硬骨頭,楊雲帆抹了抹臉上的雨水,覷準了時機便繞到了扈三孃的身後!
他一直在觀察,莫看扈三娘暗器手段了得,可如今大雨滂沱,又是黑夜,她的優勢並沒有想象之中那麼的大,相較之下,扈三娘還是最弱的那個點。
而且他也發現,蘇牧雖然腳不沾地,看起來連雨水都沾不了他的身,可對敵之餘,蘇牧常常會過來幫扈三娘一把,主動分攤扈三娘這邊的火力。
由此可見,只要殺死扈三娘,便能夠動搖蘇牧的心神,拿下了蘇牧,剩下陸擒虎這個老東西,也就變成囊中之物了!
楊雲帆心思一定,便揮舞寶劍,刺破雨幕,襲向了扈三孃的後心!
人都說好男不跟女鬥,對娘兒們出手,實在是讓人不齒的一件事,更何況還是偷襲。
可在楊雲帆眼裡,女人強大起來,也是極爲可怕的敵人,只要是敵人,就不需要講什麼道義,只要能夠戰勝敵人,不擇手段又如何?
扈三孃的體力消耗極其嚴重,大雨瓢潑,也讓她的暗器發揮失常,楊雲帆從後方偷襲,待得她察覺過來,已經爲時已晚!
“嗤啦!”
楊雲帆的寶劍如出洞毒蛇一邊刺來,扈三娘躲閃不及,左肩頭被挑破了一個口子!
楊雲帆一擊得手,踏踏踏三個箭步,再度逼近,劍尖卻是刺向了扈三孃的下腹!
扈三娘心中冷笑,眼看着下腹就要被刺中,扈三娘卻張開檀口,只聽得噗一聲,一枚雀舌鏢從她的口中噴吐出來,正中楊雲帆的左眼!
“啊!”
楊雲帆只覺着左眼傳來一股劇痛,溫熱的鮮血便汩汩流落得滿臉都是,他往後退了幾步,扈三娘不退反進,就要斬落楊雲帆的腦袋!
諸多高手見得三當家被射瞎了眼,又驚又怒,當即將三當家護住,逼退了扈三娘,而後有人朝衝擊地窖門口那羣人喊話,那羣人便放棄了地窖,轉而加入了圍殺扈三孃的行列!
“殺了這婊子!殺了她!”楊雲帆捂住左眼,氣急攻心地咆哮着,他本是極其愛護面容姿色的人,儀表非凡的他也算是龍揚山的活招牌,如今卻被射瞎了一隻眼,今後便是獨眼龍,讀再多書也只能是土匪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