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竟然帶走了韓世忠和徐寧楊挺等最精銳的騎兵團!
當這個消息被傳令兵及時傳遞回來之時,童貫和种師道又是一陣陣驚愕。
他們是大軍統制,無論是蘇牧私下調兵,亦或是韓世忠等人主動跟隨,都屬於違抗軍命,這可是要砍頭的大罪!
雖然蘇牧每每出人意料,每一次不按常理出牌,都能夠帶來讓人極其驚喜的結果,連這次幽州大捷,都與蘇牧的不按常理出手脫不了干係,甚至最主要的功勞,還是在蘇牧的不按常理之上。
可隨着蘇牧一次次這麼搞法,他在軍隊之中的聲望也就越來越高,如今非但騎兵團,便是步卒大營,也都在傳播着蘇牧的種種事蹟。
許多人更是將他在方臘之亂中的光輝事蹟也全都挖了出來,在這些大焱軍士的心中,蘇牧儼然超越了方七佛這樣的智將,成爲了大焱軍之中獨一無二的大謀士!
長此以往,童貫和种師道的威嚴必將受到損害,因爲蘇牧這個特例,他們已經網開一面很多次,再這般下去,他們又如何能夠做到令行禁止?
然而蘇牧也不是個魯莽之人,甚至於他的每一次行動,都早早做好了準備。
比如這一次,看起來明明就只是臨時起意,可當⌒,..韓世忠等人跟着他離開之後,他卻讓雅綰兒和扈三娘押着馬娘姒,回到了童貫的大後方來。
在蘇牧看來,雅綰兒和扈三娘都是他的女人,讓她們回到童貫這邊,相當於充當了人質,也算是展現自己的誠意,給童貫种師道曹顧三人打個包票。
同時,他還能夠藉助童貫等人的力量,將馬娘姒牢牢掌控在手中。
再來,雅綰兒和扈三娘也將蘇牧的話轉告給了童貫,用蘇牧的話來說,他這次行動並非擅自調兵,韓世忠等人的騎兵團對追擊逃兵最有利,他是帶着騎兵去掩殺逃兵去了!
這樣的理由勉強能夠站得住腳,又一次將他的“恣意妄爲”掩蓋了過去,也算是給了童貫等人面子。
要知道這一次若沒有巫花容回來報信,沒有曹顧堅持己見一定要在幽州押上所有的賭注,他們還不太敢相信蘇牧。
畢竟常勝軍剛剛收編不久,高慕俠的繡衣指使軍雖然在幽州潛伏滲透了很長時間,但終究人數太少,若與常勝軍的配合不夠默契,根本就興不起太大的風浪。
而且幽州城中又有老君館這樣的勢力,專門剋制繡衣指使軍和常勝軍這些密探細作,想要引發內亂就更是艱難。
沒想到的是,蘇牧竟然將老君館的館主馬娘姒給俘了過來,使得老君館自己就亂了起來,根本就不需要繡衣指使軍如何動手!
有了幽州的千古奇功,又見到了馬娘姒這樣的人物,再有雅綰兒和扈三娘解釋其中緣由,童貫和种師道曹顧三位巨頭,也就再無話可說。
他們甚至爲了配合蘇牧,果真讓楊可世帶着一小部分騎兵,往北去掩殺幽州逃卒,以掩蓋蘇牧私自帶着韓世忠等人離城的事實。
蘇牧可不管這些,出了幽州城之後,果真見得許多幽州逃兵四下逃散,但他們近乎兩千的騎兵,並沒有大肆掩殺,因爲這樣會拖慢他們的速度。
騎兵對自己的戰馬最是疼惜,一般行軍之時,他們都不會騎馬,而是牽馬緩行,儘量減輕戰馬的負擔,戰甲和武器軍糧鋪蓋等軍資都讓馱馬來揹負。
而到了臨戰之前,他們纔會給戰馬披甲,給自己披甲,動用戰馬來衝鋒陷陣。
戰馬的腳力和體能也有限,一般來說三十里以內馬軍的行軍速度是遙遙領先的,可超過一百里之後,步軍的行軍速度就要比馬軍要優良。
許多人不理解這是爲什麼,其實搞清楚了戰馬真正的用途,這個問題也就很清楚了。
戰馬是用來衝鋒打仗的,而不是用來行軍的,平素裡需要保養戰馬,使得他上戰場之時能夠擁有最充沛的體能。
虎頭谷距離幽州並不遠,否則蘇牧當初也不會讓岳飛等人留守在那裡,等待接應自己。
這也是平州張鈺爲何如此氣急敗壞的原因,眼看着就要抵達幽州了,他們卻被堵截在虎頭谷,這不是噁心人麼。
也正是因爲虎頭谷距離幽州並不算遠,守將們纔將重心放在了幽州,有了幽州這座堅城,又有平州遙相呼應,互爲犄角,被夾在兩地之間的虎頭谷不尷不尬,除了蕭幹,誰能看出此處的戰略價值?
然而此時說什麼都晚了,蕭幹走了之後,虎頭谷的守軍也隨着蕭幹離開,幽州的兵力更是捉襟見肘,又怎麼會撥出人馬來把守虎頭谷。
那些個逃卒本來也想着往虎頭谷方向逃散,通過谷地,到平州去求援,誰知卻被蘇牧帶領的騎兵團嚇得四處散開,再也不敢往虎頭谷方向逃難。
而韓世忠等人聽說岳飛只有不足二百人的兵力,而平州張鈺帶領了五千人,早已心急如焚,也顧不得吝惜戰馬的腳力,全程疾馳,趕往虎頭谷!
眼看着暮色漸漸降臨,他們的戰馬也開始渾身冒汗,口吐白沫,許多腳力差一些的戰馬,在半途就已經不得不停了下來。
戰馬是一種極其可敬又可悲的忠誠生物,他們的命運就是不斷往前奔跑,那是他們的天性,主人不下令不勒馬,它們就會一直跑下去,直到跑到生命的盡頭。
這也是爲何驛站的驛馬會跑死的原因了。
蘇牧的二千騎兵眼看着就要抵達虎頭谷,如血的夕陽照耀着他們的鐵甲,照耀着他們鐵甲上漸漸凝固的敵人的鮮血,一時間竟然分不出哪裡是鮮血,哪裡是殘陽之色。
在那如血的殘陽之中,遙遙的地平線之上,揚起了滾滾塵頭,一片遮天蔽日的旗幟,就這般突兀地冒出地平線來!
“來晚了!”
蘇牧等人心頭頓時一沉,前方軍隊的規模來看,絕對就是張鈺那支四千餘人的兵馬,爲首的更是一千多的騎軍,轟隆隆踐踏着大地的脈搏,掀起的塵頭足以鋪天蓋地!
一想到岳飛等人死守山谷,被這幾千軍馬踐踏而過,楊挺和韓世忠等人不由心頭滴血。
他們面容猙獰,紛紛勒住戰馬,就這般等待着遠方疾馳而來的敵人!
蘇牧並不相信岳飛會死,因爲他曾與張憲徐慶喝過一頓酒,他對這兩位很有信心,張憲可以死,徐慶可以死,但岳飛絕對不會死!
逆着血色殘陽,他磕了磕馬腹,來到了隊伍的最前方,舉目遠眺,終於看清楚了敵人的陣勢。
敵人的騎軍如同黑色的狂潮,平鋪着席捲而來,可在這支騎軍的前頭,卻有着數十個黑點!
這些黑點漸漸變大,漸漸變成騎兵的形象,他們疾馳在敵人騎軍的前頭,不斷反身撥打身後的箭雨,也不斷有人中箭落馬。
而落在最後的一員戰將,背後插着嶽字角旗,左手不斷用腰刀格擋撥打飛羽,右手大槍卻是不斷將追擊上來的敵軍搠落馬下!
“是岳飛!”
“鵬舉他們還活着!”
“弟兄們,跟我衝!”
韓世忠等人都是斥候遊騎出身,視力絕對比蘇牧要好,蘇牧能夠看到岳飛等人,他們自然能夠看得到!
他們丟下千古奇功的戰功不要,冒着違抗軍命的代價,跟着蘇牧出來,可不就是爲了救援岳飛等袍澤麼!
他們不是不顧大局,在衝破幽州城門之後,他們的任務就已經完成,幽州大局已定,沒有他們,那座雄城也會被步卒席捲橫掃。
在這些騎軍營團的指揮之中,徐寧和楊挺算是新崛起的校官,可韓世忠和宗儲卻已經是大焱的老兵了。
他們見識過大焱軍隊的所有醜態,他見識過童貫初次北伐是如何慘敗,見識過大焱軍士那不堪的戰鬥力和軍心士氣。
他們經歷過大焱軍隊最腐敗最讓人不齒的時期,他們也最清楚,不知從何時開始,大焱的軍隊竟然開始了轉變。
這種轉變就發生在他們的身邊,就發生在他們的身上,從某個人,逐漸將影響力散發出去,影響着身邊的每一個人,而後如同池塘裡的漣漪一般四面八方傳遞出去,漸漸就將大焱軍隊的脊樑,撐了起來!
當他們拿下莫州,拿下雄州,拿下涿州,當他們率領着騎軍的弟兄,不顧生死的撞入幽州城之時,他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當他們扭頭看去,會看到與自己生死相依的弟兄,而不再是丟盔棄甲逃命的潰兵,他們不需要再回頭,因爲他們第一次敢如此放心地將後背,交給自己的兄弟!
這一切,都源自於如今在前頭騎着白馬的那個人,那個面帶金印,腰挎一刀一劍的年輕人。
更來源於在敵人的騎軍大陣前面馳騁,仍舊不忘殺敵的岳飛和張憲等人,更來源於那些或許已經戰死在了虎頭谷的弟兄們!
在此之前,無論是韓世忠還是宗儲,他們都從未敢想象過這些,更不敢想象,有一天,他們會爲了救援區區數十的弟兄,帶着兩千餘的精騎,放棄一座城池的軍功,而且還是千古奇功!
破牙營的弟兄們就在韓世忠的營團後頭,當前方的消息傳來之後,他們的副指揮便打馬到前頭,來到了蘇牧的身邊。
“先生,讓我們去把嶽指揮接回來吧!”
蘇牧看了一眼,那是一個很普通的軍漢子,其貌不揚,臉膛很黑,即便穿起軍裝,也活像個伺候莊稼的泥腿子,但他握着馬刀的手,卻在微微顫抖着,卻不是因爲害怕。
這就足夠了吧。
若說先前蘇牧感受到了那位隱宗宗主的強大,有那麼一刻曾經失去了自信,那麼這一刻,當他看到沒有任何猶豫就跟着自己過來的韓世忠等人,看到這個主動請戰的騎兵,看到前面還在拼殺的岳飛等人。
他終於生出了難以想象的巨大自信!
是的,或許會產生很多的蝴蝶效應,或許會將這世道攪得一塌糊塗,但這些又算得什麼?
眼睜睜看着漢人的江山被踐踏,眼睜睜看着漢人的傳承被斷絕,眼睜睜看着千百萬漢人遭受異族的奴役而畏首畏尾,無動於衷,纔是最大最無恥的懦弱!
見得蘇牧點了點頭,那黑臉漢子也是欣喜萬分,打了令旗,破牙營的弟兄們紛紛從後頭集結到了陣前。
蘇牧拔出草鬼唐刀,指着前方的敵人,沉聲道:“走,把你們的嶽指揮接回來!”
殘陽如血,蘇牧一夾馬腹,身後騎兵同時發動了衝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