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了下來,但辦公室裡依然燈火通明。
趙北和他的同事們仍在這裡加班。
現在經濟疲軟,對於這類小貿易公司來說已到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由於丟掉了好幾個大定單,這幾天老闆心情壓抑,連續開除了幾個偷懶的員工,因此,剩下的人就老實了許多,老闆沒發話讓走,那麼誰也別想下班。
作爲一個二十五歲的年輕業務員,趙北的銷售業績是很不錯的,也很受老闆器重,現在所有人都盯着他手裡的那幾個定單,這個貿易公司能不能撐得下去,就全靠這位“王牌業務員”了。
趙北理了理那幾張訂貨單,擡起頭望了眼老闆,卻見他仍是一臉鐵青的坐在門後,拿着公司上個月的往來帳目發呆。趙北在心裡嘆了一聲,作爲一個員工,他是同情老闆的,畢竟,公司辦不下去,大家一拍兩散,誰也落不了好。
在這種凝重的氣氛下,辦公室裡靜得詭異,只能聽見那隻掛鐘的滴答聲。
突然,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從那熟悉的進行曲來判斷,正是趙北的那隻山寨手機在響。
所有的人都擡起頭望着趙北,老闆的眼睛幾乎放出光來。
趙北用有些顫抖的手掀開手機蓋,卻見手機屏幕上閃出幾行字,這是一條短信:
“想穿越嗎?如果想,請摁1;如果不想,請摁2;如果不摁,就默認你選擇穿越。”
趙北嘀咕道:“不是客戶的電話,是條垃圾短信。”
辦公室裡響起一陣嘆息聲,老闆那張鐵青的臉幾乎快要變黑了。
趙北正欲關上手機,但目光在那手機屏上又掃了一眼後卻改變了主意,因爲這條短信實在有些怪異。
在這種心情壓抑的時候,適當的調劑一下也是不錯,何況,作爲一個快樂的單身漢,趙北平時最大的愛好便是上網看穿越小說。
所以,他毫不猶豫的摁下了“1”,然後看着那幾行字從屏幕上消失。
“沒有下文了嗎?”趙北有些奇怪,按照以往的經驗,像這種短信往往都是一條接着一條的,但現在,那手機屏上卻變成了一片空白。
正奇怪時,那手機突然爆發出一道耀眼的白色光芒,將趙北的整個人籠罩進去。
“啊——————大家千萬別買山寨貨啊——————”趙北的慘叫聲從白光裡傳出,“噼裡啪啦”一陣爆響之後,他的整個人隨着那道迅速消逝的白光一同不見了蹤影,辦公桌後變得空空蕩蕩,幾張訂貨單飄飄揚揚的落在了地板上,然後,一切歸於沉寂。
衆目睽睽之下,“王牌業務員”趙北就這麼失蹤了,和他的那隻山寨手機一起失蹤了。
片刻之後,同事們纔回過神來,頓時慌作一團,鑽桌子的鑽桌子,打電話的打電話,而老闆更是兩眼一黑,昏死過去。
雖然後來警察、記者甚至風水大師都曾努力的追尋過趙北的下落,但都沒有什麼發現,趙北的失蹤成了一個迷,以後也沒有人再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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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北只覺眼前一黑,整個人就像墜入了深淵,在一陣天旋地轉中,重重的摔了下來,砸在房頂上,接着便順着房檐滾落到街上,摔得齜牙咧嘴。
“哎喲!”
慘哼一聲之後,趙北恢復了神智,但眼前卻依然是一片漆黑,擡頭望天,看見了些星星。
這不是眼冒金星,而是夜空中的星辰,現在是晚上,殘風冷月,寂靜無聲。
“開什麼玩笑?真的穿越了?”趙北站起身,摸了摸額角,擡起頭,看見一盞燈籠就掛在身後的房檐下,房檐、燈籠造型古樸。
回想起剛纔的一幕,他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
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尋聲望去,趙北看見了他的那隻山寨手機,那個導致他穿越的“罪魁禍首”現在正躺在他的腳邊。
黑暗中,手機那方小小的彩屏頑固的閃爍着光芒,悅耳的進行曲聲在這寂靜的街道上顯得格外響亮。
趙北俯身撿起手機,向那屏幕上看了一眼,卻見上面又是一條短信:
“祝賀你成功穿越!現在是公元1908年11月,地點是安徽安慶城。本消息接收之後,請在五秒鐘內將本手機扔出二十米外,因爲本手機即將進行自毀,如果你不想被炸死的話,現在就動手扔吧。現在,開始自毀倒計時,五……四……”
“幹!”趙北看着這幾行冷冰冰的短信,罵了一句,便毫不猶豫的將這該死的山寨貨扔了出去。
情急之下,趙北也沒仔細觀察,只是順着街道走勢,用盡力氣將手機扔了出去。等手機脫手之後,他才如釋重負的長噓口氣,然後迅速匍匐到地上,用手捂住了耳朵。
幾秒鐘後,“轟隆”一聲,一團火焰伴着震耳欲聾的巨響,那隻外形小巧、做工精緻的山寨手機爆炸了,灼熱的氣浪夾雜着磚石碎片鋪天蓋地而來,灑得滿街都是,連趙北也捱了不少碎瓦片。
“幹!什麼電池啊?這山寨貨就是買不得啊!”趙北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回憶起買手機時的情景,愈發覺得那個手機販子滿臉奸笑,不像好人。
“穿越了?1908年?清朝末年?再過三年就是1911年,辛亥革命,大時代啊。”趙北擡頭張望,見那手機落點附近一片狼籍,火光中,影影綽綽還能看見一些人影,正在鬼哭狼嚎、抱頭鼠竄,背景則是一段倒塌的城牆,城牆上那個巨大的豁口顯然是那隻手機的“傑作”。更讓他驚訝的是,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就在離他不遠的街角對面,沿着街邊那排低矮的民房蹲滿了端着步槍的大兵,掛在臨街店鋪房檐下的那的幾隻燈籠將他們滿臉的驚愕展現出來,讓趙北吃驚不小。
那些大兵的腦後都留着大辮子,顯然證實了手機發過來的短信——————現在是清朝。
“完蛋,沒有辮子。”趙北伸手摸摸後腦勺,等着那些大兵一擁而上,將自己這個不留辮子的“反賊”抓去領賞。
但出乎預料的是,那些辮子兵並未上前捉拿“反賊”,而是在遲疑片刻之後,爆發出一陣歡呼。
“城門炸開了!”
“巡防隊跑了!”
“那個人炸開了城門!誰認識啊?”
“不像咱們的人。沒有辮子,是不是民黨派來的‘選鋒’?他的那顆炸彈真厲害啊,比炮彈都厲害。”
“管他是誰,反正都是一條船上的。薛管帶,領着咱們殺出去,接應城外的人!”
……
這支蜷縮在街角併發出鼓譟的兵隊是這安慶城裡的新軍,隸屬於大清帝國新建陸軍第三十一混成協(旅)第六十二標(團)步兵二營,領隊的是管帶(營長)薛哲,官兵總共一百餘人,只是一個隊(連)的規模。這支部隊平時駐紮於安慶城北門內側步兵營校場,按照軍律,沒有撫臺大人的手令,他們是絕對不能擅自調動的,但是現在,這支百多人的隊伍卻擅離職守,趁夜拉出營房,開到這北門一帶,潛伏在這裡已經很久了。
之所以會如此,原因很簡單,因爲按照革命黨人的計劃,安徽第三十一混成協的新軍部隊將於今晚發動起義,攻佔省城安慶,打響新軍反清起義的第一槍。
早在一年多前,這安慶城裡就爆發過一次小規模的反清起義,城裡的巡警處會辦、道員、光復會會員徐錫麟趁着安徽巡警學堂舉行畢業典禮的時機,率領巡警學員發動起義,刺死了參加典禮的安徽巡撫恩銘,雖然那次起義在數小時後即宣告失敗,但革命的火種卻未熄滅,它只是暗伏在地底,只要時機一到,便可化爲烈火衝上地面,橫掃陳腐。
那次起義只不過是清末風起雲涌的革命浪潮的一個小小的組成部分,隨着列強勢力的進一步擴張,中華大地滿目瘡痍,再加上那腐朽透頂、無可救藥的滿清官場的瘋狂壓榨,草民們早已活不下去了,流民、盜匪、會黨成了造反的主力,這中華大地已是烽火處處,狼煙四起,滿清王朝這棟破房子在風雨飄搖中嘎吱作響,搖搖欲墜。
屋漏偏逢連陰雨,前幾日從京城傳來消息,執掌大清帝國大權四十餘年的西太后慈禧已於11月15日死去,而在她死前一天,她手中的傀儡、大清帝國名義上的皇帝光緒也已在瀛臺軟禁地突然暴斃,不過短短兩日,大清帝國政壇便風雲突變,年僅三歲的黃口小兒溥儀繼承大統,改元“宣統”,成了大清帝國的皇帝,主少國疑,人心惶惶,趁此良機,以光復會爲首的革命黨人決定再次揭杆而起,在安慶城打響新軍起義的第一槍,用行動喚醒沉睡的民衆。
以前的革命黨人多是倚仗會黨起事,但當連遭慘敗之後,意識到會黨紀律渙散,終不可恃,於是開始將注意力轉向新軍,策動新軍起義。
清末編練新軍,始於1894年的中日甲午戰爭,鑑於當時舊式軍隊戰鬥力太弱,無法抵禦外辱,以廣西按察使胡燏棻、署理兩江總督張之洞爲代表的洋務派實權人物紛紛上書朝廷,建議按照西方強國的軍制訓練新式軍隊,以便維持王朝統治,清廷採納此議,責成張之洞於江寧(南京)編練“自強軍”,是爲南方新軍鼻祖,次年清廷正式授權胡燏棻於天津馬廠編練“定武軍”,後移駐小站,即所謂的“小站新軍”,不久之後,這支軍隊轉由袁世凱訓練,此後就一直掌握在他手中,奠定了袁世凱北洋軍閥鼻祖的地位。1900年八國聯軍侵華,雖然後來和約簽定,但全國局勢動盪,清廷統治岌岌可危,爲挽救頹勢,清廷加快了新軍編練腳步,一邊大派留學生赴日本深造,提高軍官素質,一邊裁汰舊軍,節省下來的軍費用來擴編新軍,打算在全國編練三十六鎮(師)新軍,總計近四十萬人的常備軍。
按照這一雄心勃勃的編練計劃,安徽一省應編練新軍一鎮,但由於經費短拙,雖經幾任巡撫努力,也只編練成一個混成協,是爲暫編第三十一混成協,駐紮省垣安慶城內外,彈壓地面。
一個月之前,清廷陸軍部按照原定計劃於安徽太湖(注)舉行新軍會操,以檢驗新軍戰鬥力,熟悉南方作戰環境和地形,進行會操的主力是南方兩支新軍部隊,一支是由江蘇新軍第九鎮混合若干新式步隊編成的混成第九鎮,另一支則是由湖北第二十一混成協及第八鎮部分部隊合編而成的混成第十一鎮,除此之外,北洋新軍也派部分部隊和軍官南下觀操,作爲演習所在地的東道主,安徽新軍也派出少量部隊前往演習地點合操。
(注:此太湖非彼太湖,而是安徽省轄下的太湖縣,位於安徽西南部的長江北岸,離湖北省東界不遠,在大別山南麓。)
不僅如此,安徽巡撫也陪同觀操大臣一同前往太湖縣,還帶走了不少原駐省垣安慶的巡防營部隊,如此一來,省垣防衛空虛,又趕上慈禧太后死去,革命形勢大好,革命黨人果斷行動,組織安慶新軍起義。
此次安慶新軍起義的骨幹除了光復會的成員之外,尚有少數嶽王會、同盟會的革命者,具體負責指揮此次起義的是年輕的光復會幹部熊成基,今日傍晚時分,這個年僅二十一歲的炮營隊官(連長)已被衆人推舉爲總司令,全權負責指揮起義。由於參加太湖秋操的江蘇新軍第九鎮已得到新君即位的詔書,秋操(軍事演習)已提前結束,第九鎮即將開回江寧(南京)彈壓地面,與之會操的湖北新軍也將開回武昌,觀操的安徽巡撫前幾日已趕回省垣坐鎮。現在時間緊迫,起義指揮部決定當晚提前起義,待攻下安慶城取得彈藥補給之後,一鼓作氣向東挺進,在秋操部隊趕回之前直搗防守空虛的南京,造成轟動效應,使得天下羣起響應,一舉推翻滿清。
按照起義計劃,駐紮城外的炮營和馬營起事之後,將首先攻取城北菱湖嘴的子彈庫,取得步槍子彈,然後起義部隊拖炮折返南下,進攻安慶城,待攻破城牆後,直趨城內火yao庫,補給炮彈和輜重。由於起義部隊缺乏炮彈,而安慶是安徽省垣,城防堅固,又有大量舊軍巡防隊防守,彈械充足,不易正面強攻,因此,起義指揮部事先聯絡駐紮於城內的新軍步兵營之一部,命嶽王會幹部、新軍管帶薛哲率隊潛伏北城一帶,伺機攻佔北門,迎接城外起義部隊進城。
現在,城外的新軍已經如約發動,在內應的幫助下,兵不血刃的奪取了城外子彈庫,並已整隊集合,悄然開到城外潛伏,就等着城內步兵營的槍響了。
但事到臨頭,城內的起義指揮官薛哲卻臨陣動搖,當他率領缺乏子彈的部下開到北門時,發現城門守兵比往日增多了一倍,均是彈械充足的巡防隊兵丁,城門上還架了一挺機關槍,見此情景,平素就膽小的薛哲信心頓時動搖,此時城門已閉,信息斷絕,他不知城外起義部隊是否已抵達城牆附近,所以始終未敢發出奪門信號。
如果在約定時間內城內部隊無法舉兵響應,那麼城外的起義部隊就只能強攻了。
時間與耐心就在薛哲的猶豫中一分一秒的流逝,正當這支步兵隊的兵弁們失去勇氣的時候,趙北卻從街邊的房檐滾落在街面上,然後又將那隻山寨手機扔了出去,不偏不倚,那隻自爆的手機正好落進了五十多米外的城門洞裡,將那緊閉的城門轟然炸碎,同時也將那些防守城門的巡防隊兵丁嚇得四散而逃,居住在附近的居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嚇了一跳,但都不敢出門探個究竟。
起義官兵蜷縮在街角,藉着燈光將趙北扔手機的動作看得清楚,知道是這個沒有辮子的年輕人扔出“炸彈”,炸開了城門,當然,由於他們蹲在街角,絲毫也看不到房頂上的情形,所以,他們並不知道趙北到底是從什麼地方跑來的,只知道,這是一個反清義士,而且,也和當年的徐錫麟一樣,悍不畏死,一心以反清興漢爲己任,不然的話,不會隨身攜帶一顆威力如此強悍的“炸彈”。
實際上,就在趙北扔出手機之前,他就已經暴露了,那陣悅耳的手機鈴聲不僅引起了躲在街角的起義士兵的注意,同時也引起了防守城門的巡防隊的注意,畢竟,他當時站立的地方距離城門很近,就在這條正對城門的街口,身旁是一間店鋪,房檐下還掛着燈籠,在這寂靜的夜裡,那手機鈴聲可以傳得很遠,巡防隊管帶望見那街口站着一人,正打算派人過去查看,但還沒走出幾步,手機已飛了過來,將城門連同管帶一同炸上了天。
無論是新軍士兵還是巡防隊兵丁,均未見識過如此猛烈的爆炸。那手機的爆炸威力實在驚人,不僅炸飛城門,而且還附帶着炸塌了一段城牆,若非知道趙北是“自己人”的話,新軍士兵恐怕也會一鬨而散。
“滴滴答——————滴滴答——————”
“嗚——————嗚——————”
城外響起一陣嘹亮的軍號聲,號角聲也同時響了起來,城門爆炸的景象也震撼了潛伏在城外的起義部隊,以致於在爆炸過後整整半分鐘,發起進攻的衝鋒號才響了起來。
“啪!啪!”
“砰!砰!”
頓時,北門外槍聲與吶喊聲響成一片,子彈劃過夜空的“嗖嗖”聲不絕於耳,城外起義部隊如約發起了進攻,片刻之後,城東門外的佯動部隊也發起了攻擊,與此同時,城外的幾座建築也被起義部隊點燃,沖天大火熊熊燃燒,映紅了半邊天空,安慶城頓時籠罩在一片驚恐中。
從沒上過戰場的趙北被這突如其來的戰鬥嚇了一跳,而那些接應城外部隊的起義士兵們卻興奮起來。
“這光景,是城外的兵殺過來了!弟兄們,接應他們去!”
“薛管帶,別等了,下令吧!薛管帶!薛管帶!……人哪兒去了?”
“姓薛的那小子跑了!”
“老子早就說過,那姓薛的是個軟蛋!靠不住。當官的都靠不住!”
……
響應起義的步兵營官兵這才發現,他們的頂頭上司薛哲不見了,沒了起義指揮官,這一百多個起義士兵頓時失去了主心骨。
其實,薛哲在爆炸前就跑了,當趙北從房檐上滾到街面的時候,他就被嚇了一跳,生怕被人發現自己的潛伏隊伍,而當手機鈴聲響起之後,薛哲的最後一絲心理防線就崩潰了。他率領部下潛伏在距離城門咫尺之遙,早就心神不寧了,而那陣悅耳的手機鈴聲在他聽來不啻是霹靂一般,驚得他心神巨震,雖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東西,但他在第一時間就意識到巡防隊會派人過來查看,而他們的藏身之處立刻就會暴露,所以,他想都沒想,立刻順着身後那條小巷逃走了,連馬弁都沒帶,等城門炸上天時,他已遠在幾百步之外了。
“大家不要慌!”一名低級軍官站了出來,抽出指揮刀,向前一劈,喊道:“薛哲跑了就跑了!咱們不要慌!那位民黨的‘選鋒’還在這裡,既然他能炸開城門,那麼也能帶領咱們衝殺!大家都跟着‘選鋒’走!”
於是,在這個軍官的帶領下,士兵們紛紛扛起步槍,取下臨街店鋪的燈籠,擁上前來,衆星供月一般將趙北團團圍住。
此時的趙北已站起身,那低級軍官走到面前,向他持刀立正敬禮。
“安徽新軍暫編三十一混成協六十二標二營前隊全體兵弁集合!請‘選鋒’下令,攻佔城門,接應城外起義部隊!”
趙北懵懵懂懂的望了望對方,掃了眼這些扛着步槍的大兵,燈籠的光亮下,每一張臉都緊繃着,上面寫滿了“堅毅”、“果決”,目光中都帶着火一樣的灼熱。
“1908年”、“安慶城”、“安徽新軍”、“起義部隊”諸多字眼撞擊着趙北的記憶,模模糊糊中,他似乎抓到了點什麼。
“想起來了!”趙北猛的擡起頭,他想起這是怎麼回事了。作爲一個僞歷史迷兼僞軍事迷,他對清末的新軍歷史並不算陌生,實際上,就在穿越前幾天,他還剛剛買了本關於清末新軍研究的書,所以,現在這軍官幾句話便使他想起了歷史上那小有名氣的“安慶馬炮營起義”。
之所以有名氣,是因爲這是革命黨人策劃的第一次新軍起義,從此之後,革命黨人進一步堅定了策動新軍的信念,由聯絡會黨轉而投身軍伍,“武昌起義”中的不少革命軍官都是在此後投筆從戎的,可以說,正是安慶新軍起義啓發和鼓勵了他們,讓他們意識到,新軍纔是推翻清朝的中堅力量,於是,短短三年之後,滿清王朝便在湖北新軍起義士兵的槍炮聲中轟然倒塌;之所以說這次起義是“小有名氣”,則是因爲此次起義沒有成功,所造成的轟動效應並不很大,以至於歷史教科書中都是一筆帶過,遠沒有導致“辛亥革命”的武昌新軍起義那麼有名,而且由於領導此次起義的是存在時間很短的光復會,不是大名鼎鼎的同盟會,所以很少爲人注意,若非是歷史軍事迷,不會了解這段幾乎被湮沒的歷史。
“安慶馬炮營起義”之所以失敗,就是敗在強攻堅城之上,在缺乏炮彈的情況下,城外的攻城部隊根本就進不了城,無法奪取城內彈藥,而由於事先答應響應起義的城內新軍步兵營臨陣退縮,未能奪取城門,而是被軍官帶回了軍營,這更進一步削弱了起義部隊的力量,導致攻城失敗,從而使城內清軍得以從容應戰,雙方在城牆上下激戰一日一夜,起義部隊傷亡頗重,再加上彈藥將盡,陣地又遭長江中的敵艦轟擊,而且參加太湖秋操的清軍部隊也聞訊趕來,夾擊起義軍,最終導致起義功敗垂成,起義部隊只能向北退卻,原本打算襲佔廬州作爲基地,但不料走到中途部隊鼓譟,起義總司令熊成基被人打了黑槍,負傷連夜遁去,部隊就此解體,等這些殘兵敗將開到廬州城下時,只剩下四十多人槍,不得已,只好就地解散,各奔前程了,其中的一些人就此落草爲寇。
趙北清楚的記得這段歷史,而且,從那名低級軍官的話來判斷,圍着自己的這些士兵應該就是原打算響應城外起義的城內新軍官兵,不知什麼緣故,他們的指揮官跑了。
現在看來,因爲那隻山寨手機的緣故,歷史的軌跡似乎發生了一點小小的偏轉,那座原本堅不可摧的城門被炸成了碎片,巡防營也跑了,城外起義部隊的進城通道已被打開,而這些響應起義的步兵營戰士顯然也沒有因爲高級軍官的退縮而散去,一切似乎都在按照起義計劃進行,所欠缺的,似乎只是一個指揮官而已。
一個指揮官,僅僅只是一個指揮官……有的時候,歷史確實是需要那麼一個關鍵人物的。
想通了這一點,趙北恍然大悟,他拼命壓抑住心頭的衝動,總算是把那幾句即將喊出的口號憋在了心裡。
“山寨萬歲!穿越萬歲!新軍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