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一情的狀態差到了極點。如果不是後座上還坐着孩子,此刻估計開車都能漂移了。
抓着方向盤的手也是青筋凸起。腦海裡,閃爍着譚少慕熱吻她的畫面,如電影般一遍一遍地放。
他就在這種沉默中,心痛像風,從四面八方呼嘯而來。
猛一個不注意,差點跟對面的車撞上!
他踩了一腳剎車,迅速轉過方向盤,才躲過一劫。
而原本橫躺在沙發上睡覺的張霄悅,也被這個緊急剎車給弄的滾落下來。
蕭一情一驚,扭頭看向後座,“霄悅,沒受傷吧?”
此時,窗外的冷風一吹,他才徹底清醒了過來。
張霄悅睜開眼,搖了搖頭,抓起掉在車上的手機又坐了回去。
這是爸爸遺忘在牀頭櫃的手機,她走的時候忘了還回去。她被關在房間裡,就是用它打電話給蕭叔叔,才救了媽媽的。
沒錯,是爸爸。
她的爸爸!
小手指滑動着手機相冊裡的照片,每一張都是她媽媽。她從來沒見過的媽媽。
長長的頭髮,大大的眼睛,笑起來好好看。那時候的媽媽,雖然也很瘦,但是面色紅潤,看上去很健康,也很幸福。
還有好幾張是她媽媽和爸爸的合照,看上去非常的恩愛。
張霄悅想,如果她早看到這點照片,或許就不會打電話給蕭叔叔了。
蕭一情看着她在玩譚少慕的手機,心裡頓頓的痛,“霄悅,你很喜歡他嗎?”
他沒有具體說是誰,但是他相信,霄悅聽得懂。
張霄悅聽見他的問題,第一個反應就是把手機藏起來,像是怕被蕭叔叔給搶走一樣。
她什麼都沒有回答,蕭一情就已經讀懂了答案。
這一刻,他的心情很複雜,很失落。
這個他幾乎是一手帶大的孩子,竟然對他起了防備之心。
只和她見過兩次面的譚少慕,已經在她心中佔據了這麼重要的地位。
那麼,何幼霖呢?
那個曾經深深愛着譚少慕的女人,是不是也會和她的女兒一樣?
他把車重新開回路面,平穩駕駛,不動聲色地問,“如果,那個你喜歡的人,傷害了你媽媽,你還會喜歡他嗎?”
“他愛我媽媽嗎?”張霄悅的眼睛看着他的後腦勺,等待大人肯定她心中的答案。
“……”蕭一情沉默了良久,“應該是愛的。只是,愛,也不能抹滅他的傷害。”
“可是,你也說了,媽媽很愛我,所以她如果知道她的行爲傷害了我,會比她傷害自己更痛。你讓我原諒媽媽。”
所以,她媽媽也應該原諒爸爸的。
“可前提是,他必須值得原諒,並保證不再犯錯。”
張霄悅想說爸爸會的,可是一想到出現在那個別墅裡的阿姨,眼睛的光亮就暗了下去。
蕭一情送張霄悅回到何幼霖住的公寓時,透過貓眼發現裡面一片漆黑,隱隱覺得不對勁。
按理說,她應該早就回家了。
他打開,房門,發現不僅何幼霖沒回家,連張霄晉都不在家,電視機還開着,心裡突突地猛跳不已。
他給何幼霖打了個電話,“幼霖,孩子不見了。”
“我知道,蕭一情,我知道。我來的時候,晉晉一個人坐在小區門口等我們。估計吹風着涼了。好像,還有點發燒!我現在送他去醫院。”
蕭一情知道孩子沒丟,心裡鬆了一口氣,但眉頭卻依舊緊蹙。
張霄晉的身子骨有多差,他很清楚。
“別急,我馬上過去找你。”他掛上電話,和張霄悅交代了幾句後,千叮萬囑她不能自己一個人離開家裡,不能在給大人添亂,得到她的保證後才放心離開。
張霄悅一個人趴在陽臺的窗口,看着蕭叔叔的車開離了視線,嘴巴一下子塌了下來。
她蹲在牆角落裡,從衣服兜兜裡拿出手機,又一次翻出爸爸媽媽的合照。
看到電量不足百分之十,她纔有點捨不得地鎖屏。
她剛要塞回兜兜裡,手機卻響了。
她看了看,是個座機號碼,就接聽了,“喂?”
電話那頭聽見聲音,不確定的問,“悅悅?”
果然是爸爸。
張霄悅寂寞的小臉瞬間明亮了起來,“爸爸!”
果然,孩子是最不記仇的。
譚少慕笑了笑,決定從女兒這裡下手,騙出幼霖現在的住所。
“悅悅,爸爸一會兒有一個重要電話要接,必須要拿到手機。來,告訴爸爸,你現在在哪裡。我去找你。”
張霄悅一聽爸爸要來,自己不是一個人了,當即報出了地址。
“爸爸,你過來的時候能給我買份雞排嗎?我要黑胡椒味道的。”
坐在車裡的譚少慕帶上藍牙耳機,微笑道,“可以啊。”
過了十分鐘,他在買雞排的時候,想起幼兒園門口另外一張小臉,不禁問道,“你哥哥呢?他喜歡什麼口味的。”
張霄悅說了句,“他不挑食,都吃。不過,他現在也吃不了,你就給我買好了。”
“怎麼了?”譚少慕心裡一緊。
“他生病了,媽媽和蕭叔叔送他去醫院了。”張霄悅說到這裡,頓了頓,“他應該是被送去慕澤醫院了。如果,你想去看他的話……”
譚少慕聽見幼霖和蕭一情在一起,潛意識的皺眉。但聽見女兒後面說的話,隨機又問,“那你呢?你一個人在家?”
“嗯。”
聽到女兒落寞的聲音,譚少慕抓起雞排,就往車裡跑,一路飆車,漂移到女兒說的小區。
張霄悅給他開門時,譚少慕第一眼就看見鞋櫃上擺着一雙男士的拖鞋,內心的醋意再次涌動。
他強壓下這些情緒,俯身抱起女兒,“一個人在家,怕不怕?”
“習慣了。”張霄悅面無表情,但還是朝他看了一眼,“不過你能來,我很高興。”
她以爲,他會去找哥哥。
因爲哥哥身體不好,腦子也沒她聰明,所有,她還以爲所有的大人都會更關心哥哥。
雞排只吃了幾口,張霄悅就喊困了。
譚少慕幾乎沒有怎麼費力,就把她哄睡着了。離開兒童房。
他在屋子裡轉了一圈,確定除了那一雙拖鞋外,沒有男性入住的痕跡,進屋後一直隱忍的怒火才平息了不少。
此時,家裡的座機響了。
他接過電話,聽見何幼霖的聲音想起,“霄悅,媽媽今晚上不回來了。你一個人乖乖在家睡覺,陌生人敲門不要開門,知道嗎?媽媽明天早上就回去。”
“何幼霖,你就是這麼照顧女兒的?”譚少慕皺眉,“如果你應付不來,沒關係,孩子我來帶。”
譚少慕?
他怎麼會在她家裡?
自己的私人領域被人侵佔不說,還被這麼指責,何幼霖不發火就有鬼了,“譚少慕,你憑什麼在這裡說,孩子你來帶?你和孩子有什麼關係?”
譚少慕聽她說話帶刺,心裡亦是上了火,“有沒有關係,做個鑑定告別就知道了。”
“不是捐獻了一顆精,子的人就是爸爸。比起你,蕭一情更有資格。”
“蕭一情?好,很好。”譚少慕冷哼道,“明天我就起訴他,我看看一個拐帶婦女兒童的男人,法院會不會給他這個當父親的資格!”
“什麼拐帶婦女兒童?”
“不是嗎?”譚少慕語帶威脅,“當初,你失蹤的時候,他卻突然去了舊金山。你失憶的這五年裡,一直和他生活在一起。我覺得,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是他綁架了你,和你肚子裡的孩子。忘了告訴你,當初你失蹤的時候,我懷疑過你被人綁架,也立過案。雖然後來你被宣告死亡了。但是現在你活了過來。我想,那個備案應該還能翻出來,好好調查調查!”
“你神經病!是他救了我,你居然還要起訴人家?你怎麼不去死!”何幼霖氣得跳腳,沒見過這種爲了剷除異己,居然恩將仇報的人!
“你不是失憶了嗎?那你怎麼就肯定是他救了你,而不是綁架了你?如果是他和你說的。那他怎麼和你解釋的,就怎麼去和警察解釋吧。”
何幼霖被問得啞口無言,第一次覺得自己裝失憶的計謀爛的和狗屎一樣!
應該說,面對譚少慕這種陰謀家,任何計謀都會爛的和屎一樣。
只是,他怎麼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智商就都用在她身上了呢?
白昕媛臉上寫了那麼大一個“奸”字,他看不見。他瞎啊?
想到譚少慕已經登堂入室,對她步步緊逼到這個地步,她絲毫不覺得失憶這個套路對她能起到什麼保護作用,索性攤牌道,“譚少慕,你以前就拿我弟弟的前途威脅我。現在又拿蕭一情威脅我。你除了這一套,你還會幹什麼?”
對她的失憶,譚少慕始終將信將疑。
但是,當她承認自己記得他的這一刻,譚少慕的內心深處依舊是震撼的,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沒有忘記他……
她還,記得他!
多好!
譚少慕緊緊握着聽筒,聲音帶着顫音,“何幼霖,我會的事情很多。爲了你,上天入地,就沒有我譚少慕不會的事情。只要,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就一次。我會證明,除了威脅你,我還會寵你,疼你,保護你。”
“譚少慕,你現在說起情話確實很溜。”何幼霖諷刺不已。
當初,她求他說那麼幾句好話聽比什麼都難。他擺擺蠟燭,從網上學點撩妹的方法,她就感動的什麼都不計較了。現在,她什麼都不求了,他卻賤兮兮的來求她,求她給他一次機會。
真真是好笑。
“可是,你猜,我還信不信你說的話?”她說完,不等他說什麼,就把電話給掛了。
她抹了抹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下來的眼淚,罵了一句自己沒出息後,朝兒子的病房走了進去。
病房裡,張霄晉已經睡着了。鹽水瓶裡還有大半瓶沒有掛完的樣子。
她推了推蕭一情的肩膀,“你今天也忙了一天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沒事。我一個男人,還頂得住。倒是你,明天還要上班,你去休息吧。”
“我現在是陸上將的專屬醫生,醫院其他的工作,都有別人處理。只要我不想做,白昕媛也不能勉強。”
聽到這裡,蕭一情有些擔憂,“你以爲這是好差事?陸從南已經昏迷了五年了。以他這個年紀,若是再醒不過來,恐怕也撐不過這一兩年了。雖然說,和你沒關係。但是,難保不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你在醫學界裡能有今時今日的成就,其中辛苦不必多說。你忍心被這個事情,給抹一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