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馬車裡,樂靈已經把安語然的髮髻拆散,拿了條帕子輕輕地絞乾她頭髮,再細細梳順。
遊逸看着她,冷冷道:“剛纔你就不該救那女子!”
安語然不服氣地說:“我會游泳的。”
“會遊不代表你就會救人,你只能自保而已。”
“可那是一條人命啊!”安語然雖知他說的有道理,但那畢竟是一條人命,她豈能冷血到不管不顧?
遊逸低吼道:“你自己的命就不重要了嗎?記住,以後不可再拿自己的安危來冒險!若是我剛纔不在附近,你豈不是要把命送了?”
安語然想起之前他飛奔到岸邊急躍入水中,滿臉焦慮擔心的表情,想起自己滿懷信任地對他伸出手,心不由得變得柔軟而溫暖。她微笑着說:“好,我以後不會再冒險了。”
遊逸似乎不習慣安語然如此柔聲說話,有些詫異地看看她。此時她略溼的烏髮順滑垂肩,平時倔強的小臉此時卻掛着溫婉的微笑,清澈的淺褐色眸子映着燈火,彷彿閃爍的琥珀。
見她如此模樣,遊逸的怒氣瞬間煙消雲散,突然有份衝動想要擁她入懷。但是他想起安語然的“防狼術”,再瞧了眼她身邊的樂靈,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爲了掩飾剛纔的這份旖念,他隨口道:“你現在可是遊府的少夫人,若是有什麼意外,於遊府於我都不……”
安語然聽了他如此說,臉上的笑意冷了下去。他並非擔心她的安危,而是擔心遊府名聲與他的面子。他只是希望自己遵照約法三章,謹言慎行扮演好遊府少夫人而已!
她打斷了遊逸的話:“你放心,我以後會注意言行守矩,扮演好我的角色的。但若是別人故意引起的意外,我也沒什麼神通可以提早預料到。”
遊逸聽到她話中“故意”兩字,微皺起眉頭道:“那女子是故意撞你下水的?你爲何不早說?”
上岸後他因擔心她着涼,催促着她更衣,一個疏忽竟讓那女子被同伴帶走了。如果他早知道那女子是故意的,就不會讓那女子輕易離開了,至少也要讓人跟蹤她與其同伴,查清那女子的底細。說不定還能順藤摸瓜,查到她的身世來歷。
安語然冷笑道:“故意還是無意有什麼區別?”
她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除了林府那個丫鬟綠瓏與剛纔那幾個華親王女眷們以外,並沒有與其他人結怨。綠瓏一個小小丫鬟,如何能知道她今日出府?又如何知道她會去何處放燈?
想來最有可能指使人來害她的,是之前被她諷刺過的華親王妾室中的一個。以遊逸與華親王的關係,他就是知道了又能如何?還能要華親王的妾室來賠禮道歉不成?
遊逸正要再說什麼,此時馬車已進入遊府,在車道上停了下來,車伕在外面說了聲:“少爺,到了。”
安語然便冷着臉打開車門跳下車,誰知落地時右腳卻一陣劇痛,再也難以支撐身體。眼看着她就要摔倒時,一隻手托住她右臂,另一條手臂托住了她的腰,扶住了她。她心知是遊逸,並不去看他,雖想拒絕他扶,卻痛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遊逸見她臉都變白了,卻死死咬着嘴脣,倔強地不肯呼痛,心中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看她落地姿勢,他已知道是她右腳有傷。拉高裙襬與褲腿,只見她的整個右腳踝都腫了起來。本來應是纖細潔白的腳踝變得如他的拳頭般大,傷處的皮膚漲開了,隱隱發亮。
他臉色一變,將她橫抱起來,回頭道:“四寶,立刻去找黃大夫來!”
安語然咬牙道:“放我下來!”
遊逸低吼道:“你的腳可能骨折了,難道還想自己走回去?!”
安語然吃了一驚:“骨折?不會吧?在車上還不是很痛……”
“在車上就疼了?你爲何不早說?!”
“我以爲就是扭到了……”只能怪她踢那女子踢得太重。當時她只怕那女子死不放手,拖得她一起溺水,踢的那幾腳都是又重又狠,想不到居然能把自己踢成骨折。這具身體莫不是缺鈣?
遊逸沒再和她說什麼,陰沉着臉色,用起輕功直奔遊府內院。周圍景物飛掠而過,安語然在他懷裡幾乎感覺不到震動,很快就到了泊燕居外。
安語然見他直趨而入,皺眉道:“送我回霖院!”
“等會兒黃大夫會過來給你診治。”
安語然冷哼一聲,他不能讓外人看見她另住別院嘛。
不久黃大夫匆匆而來,顧不上擦汗,便急忙替她細細檢查傷處,又把了把脈,隨後道:“所幸並未傷及骨骼,只是扭傷了筋。好好將養一兩個月就行了。”說完便走到外間,開了內服外敷的藥方,交給樂巧去抓藥。
等黃大夫走後,安語然對樂靈道:“好了,外人都走了,我也不是骨折,你扶我回霖院吧。”
樂靈急道:“少夫人,您腳腫成這樣,怎麼還能走動?!”
安語然挑眉:“樂靈,外人都走了,你還喊我少夫人幹嘛?我不走難道等着別人來趕嗎?”
樂靈心說,以少爺脾性,哪裡會在乎外人如何想!都把人帶回泊燕居了,她伺候少爺兩年了,還能不知道少爺的心思嗎?
此時遊逸送走了黃大夫,剛從外面進來,聽到安語然最後一句話,鳳眸半眯,心中也有些不快,她爲何始終要拒他於千里之外?他沉聲道:“放心,沒人會趕你。泊燕居伺候的人多,你就暫時在這裡養傷吧。”
隨後遊逸走到外間,安語然聽見他吩咐樂巧在外間的榻上加了枕被,起初她以爲要讓她睡外面榻上,結果似乎是他自己睡在了外面。
他爲何要留自己在泊燕居?就算好人做足,最多也就再次送她回霖院,霖院伺候的人少,再派個人過去就是了。何必要留下她?
這一夜,傷處疼痛,加上身處泊燕居主臥,遊逸就睡在外間榻上,竟讓安語然久久難以入眠!
直到天快亮了,她才漸漸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