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吐了吐舌頭,小小聲道:“我們本是要告訴哥哥的,可是他那麼忙,根本就沒時間搭理我和藍薇兒,不過,離開時我有留信的!”怕連城不信自己說的話,她起身奏到連城身旁坐下,聲音親暱嬌軟,又道:“姐姐,我沒騙你,我和藍薇兒離開時,真有給哥哥留信,不信你現在就問藍薇兒,我可沒有撒謊哦!”長睫輕顫,她好看的眼睛眨啊眨的,看着好不討喜。
“顧小姐,公主所言屬實,我們離開時是有留信給王子殿下。”藍薇兒擡起頭,看着連城低聲道。
連城微笑:“可即便你們有留信給殿下,但以你們的身體狀況,並不適合在陸地上久留。還有,殿下看到信,肯定很擔心你們的安危,這可如何是好?”言語到這,她臉上的笑容逐漸散去,表情變得凝重起來,“不行,我得先送你們到望月湖,然後再回京城。”到望月湖,就等於到了忘憂島,她們一入水,游回島上,那是再容易不過的事。
“不要!”悠悠挽住她的臂彎,不停地搖着,“我不要回去,我要和你,還有洛哥哥玩!”連城沒有吭聲,她佯裝受了委屈,吸着鼻子道:“我長什麼大,都沒看過人類的世界,這次好不容易出來,總得玩上一段時日,再說回忘憂島。”
“可你們並不適合在陸地上久留!”連城語聲鄭重,道:“再者,你們也看到了,人類的世界很複雜,如果不是遇到我,你和薇兒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呢!”洛霜身爲女巫,肯定知道鮫人身上處處都是寶貝,如果她們真落到洛霜手中,那麼後果將會不堪設想。
悠悠嘟起嘴兒,好一陣沉默,道:“我們有隨身攜帶藥物……”
“……”連城嘴角動了動,沉吟道:“你們真不要立刻返回忘憂島?”
藍薇兒肯定是想即刻回到她的王子殿下身邊,但她不能丟下悠悠不管,所以,她低着頭,抿着嘴兒不出聲,候悠悠做決定。
“五天,五天成嗎?”舉起小手,悠悠可憐兮兮地看着連城,撒嬌道:“姐姐,我保證,我只在外面再玩五天,等見到洛哥哥,我就和藍薇兒回忘憂島。”先穩住這位漂亮姐姐再說。
連城凝向她,脣角微抿:“真五天?”
悠悠點頭如搗蒜:“就五天,我若是騙姐姐,那我就是小狗!”
“留下可以,但你們必須得聽我的。”連城一臉嚴肅。
“在這裡我們人生地不熟,自然要聽姐姐的了!”悠悠眉眼彎如月牙,笑得很開心。
連城臉兒上的笑容重現:“你們的樣子還能變變嗎?”說着,她指了指悠悠和藍薇兒那如海藻般的藍色長髮,還有她們漂亮的眼眸,“等咱們回到宮裡,我會安置你們住進一座有很大湖泊的宮殿裡,在那你們可以變回本身的樣子。”宮裡已無那兩人的眼線,再有,近期她就會……
“可以啊!”悠悠歡快的聲音揚起,無疑拉回連城的思緒,“但我們爲什麼要變啊?姐姐,難道我們現在這個樣子不好看?”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裡面滿是不解。
“你們什麼樣都漂亮!”連城莞爾一笑,輕語道。
悠悠就不解了,既然她們什麼樣兒都漂亮,姐姐爲何還要她們變變樣子?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連城微笑着解釋:“你們也看到了,在我們這,大家的頭髮和眼睛顏色都一樣,唯獨你們與衆不同,這樣一來,是不是顯得你們很特別?”
悠悠和藍薇兒同時點了點頭,就聽她輕柔的嗓音又揚起:“如果是我,嗯,還有其他一些見過世面的人,看到你們現在的樣子,只會說漂亮,說好看,但絕不會大驚小怪,將你們視作妖怪,出惡言打殺你們!”悠悠和藍薇兒陷入沉思,連城絕美的臉兒上綻放出的笑容更爲柔和起來,“可人類世界這麼大,什麼樣的人都有……”
沒等繼續道出後話,悠悠嬌婉動人的聲音響起:“姐姐不用多說,我和藍薇兒明白你的意思了,你這是想保護我們!”藍薇兒聞她之言,一雙如海般湛藍的眼眸,落在連城身上,她點頭,認同悠悠之言。
連城輕舒口氣:“我們是朋友,所以,我得保護你們的安全!”就是放到現代,被有心之人發現她們,恐也不會有好結果,更何況是這落後愚昧的古代,尤其還有洛霜夫婦那種心術不正之人存於世,這於她們來說,無疑是危險的。
酈京,洛府。
“我就想不明白了,逸軒爲什麼要那麼做?他爲什麼非得和太女攪在一起?”洛翱氣憤地一拳砸在桌上,“如果不是看他躺在牀上,尚未醒轉過來,我真想將那小子給抽醒!”
洛逸軒隨同連城前往靈山一事,洛翱,洛霜皆已從岑洛口中知曉。
他們沒想到自己的兒子,會幫着外人與自家人作對。
持一線希望,他們喚林叔到主院。
就隨口那麼一問,二人頓如被雷擊中。
他們原想着岑洛只是隨便說說,畢竟他沒進到靈山,不知山中的具體情況。
“你究竟想怎樣?”洛霜怒瞪向他,厲聲道:“逸軒有什麼錯?是,他是和太女走在一起,是隨太女一行前往靈山,可他之所以會這樣,還不是你一手促成的?”
洛翱被她這一指責,心火更爲旺盛:“我促成的?怎就是我促成的?是他自個沒腦子,非得和那孽障混在一起,與我們作對!”
“不是你嗎?”洛霜冷笑,聲音尖利道:“你讓我勸說他,以家族安危勸說他進宮,勸他去做什麼太女夫,這才導致他有機會與太女相識,更令他知曉我們都在做什麼。”想起兒子躺在牀上,近乎透明的臉上已沒什麼生氣,她的心就如刀絞一般,“逸軒從小就心性純善,且一雙眼睛好似早已看穿世事,要不然,他也不會時不時流露出悲憫的目光,這些你不是不知道,可你剛剛說什麼,說要抽醒他,你去啊!你去把他抽醒,看他是否認同你我所行之事……”
朝洛翱走近兩步,她笑了,但那笑冰冷得沒有絲毫溫度,“你損失了毒人,我難道就沒有損失嗎?那兩隻巨蟒可是我靜心培養的,還有吳明,他在我身邊多年,還不是死了,可就算這樣,我除過心痛,有的只是擔心,我擔心我的孩子,擔心他有個三長兩短,而你身爲父親,只是一味地憤怒,沒想過他是否還能活過來。”
“他死不了!”洛翱氣急,直接吼出一句。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他心裡真沒孩子們,他一心只想着他的霸業,只想着復仇,好狠的男人,洛霜眸光冷然,盯向洛翱一字一句道:“我可告訴你,若是把我逼急,就別再指望我幫你,哪怕是一件小事,你也別妄想我會幫你!”
洛翱張嘴大笑,半晌,他迎上洛霜冷冷的目光,譏嘲道:“你以爲你現在還有退路嗎?現在的你,和我就像是綁在一根線上的螞蚱,誰也無從抽手,因爲自姨母將你許給我那日,你我就註定要走同一條道!”
“我現在的處境我心裡清楚,但再怎麼樣,我也不會讓我的孩子有危險。”洛霜神色堅定,決然道。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沒了我們,你覺得他們三兄妹還能活在世上嗎?沒有我們,你覺得洛氏一族,不,準確些說洛氏九族,能逃脫開女皇的懲處嗎?”幽幽一笑,他走到洛霜面前站定,按住她的雙肩,皮笑肉不笑道:“表姐,你醒醒吧,別再想着打退堂鼓,要不然,你只會自取滅亡!”
將他的雙手從肩上打落,洛霜眸光鄙夷,諷刺道:“是啊,我怎就忘了,如果我功虧一簣,落得身敗名裂的下場,而你,卻還有另一張皮罩在身上,表弟,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心中所想被人當場揭穿,洛翱的臉色立時變得難看:“要想大家都好,你就給我少說兩句!”
洛霜“呵呵”一陣輕笑,那笑聽起來令人甚感毛骨悚然:“就大周目前的實力,將東旬、呂齊納入自己的版圖,那簡直就是探囊取物,再輕鬆不過,所以啊,我勸你,還是多想條後路吧!”
一把掐住她的下顎,洛翱目光陰狠,咬着牙道:“你瘋了嗎?非要這樣與我作對!”
“是……我是瘋了,但這是被你逼瘋的,最近……我總在想,我到底在做什麼,我這麼些年來,到底在做什麼?”忍住下頷處傳來的劇痛,洛霜反倒心緒平和,慢慢道:“我喜歡風清,但風清卻喜歡連怡,追逐多年,我仍然換不來他的真心……我娘呢,明明有爹爹在身邊,而且爹爹也是靈月數一數二的美男子,更爲重要的一點是,他很喜歡我娘,最後甚至爲我娘放棄了生命,卻到死都沒將我孃的心挽回。我娘真傻,傻得去追尋自己所謂的真愛,將我爹的愛踩在腳底,生生錯失,我也好傻,可我沒她那麼傻,會因爲得不到而墜 入萬劫不復之境。”
“你不知道吧?這兩日街上過往的行人,都或多或少發生了些許變化,嗯,我這麼說,你可能還不明白,那我就直說了吧,那些曾信奉神之子,曾被我掌控的人們,他們眉心聚結的黑氣,已經全然消失不見,如果我所料不差,你的幽門應該也出了狀況。”
鬆開她,洛翱雙手負於身後,擰眉好一會沒說話。
洛霜看都沒看他,坐回榻上。
“是國師,他走出耀月宮,甚至走出了皇城!”停下腳步,他的雙目緊鎖在洛霜冰冷的臉上,“你現在這幅樣子意欲何爲?是打算坐以待斃,讓對方將我們一舉拿下嗎?”
“我累了,現在不想說話,你出去!”眼瞼低垂,洛霜冷冷道。
洛翱見狀,語氣轉爲緩和:“夫妻間吵吵架是常有的事,剛剛是我不對,不該在你面前說逸軒的不是,霜兒,我錯了,你別把我說的話放在心上,逸軒不會有事的,大夫不是說了麼,他今個傍晚就會醒轉。”
迴應他的,只有洛霜脣齒間慢慢溢出的三字:“我累了!”
抑制住即將騰起的心火,洛翱陪着笑臉,在她身旁坐下,並伸臂將人攬入懷中,溫聲道:“霜兒,你曾與我說過,說只要服用巫祖留下的那一滴血,就會……”
“你想要幹什麼?”猛地推開他,洛霜眸光戒備,冷盯着洛翱,“我幾時對你說過巫祖的血?出去!你給我出去!我現在想一個人靜靜!”手指門口,她別過頭不再看洛翱。
良久,洛翱從榻上站起,理了理袍袖,而後望向她,目中暗芒一閃即逝。
不說是麼?
哼!就這麼大的府邸,他還就不信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離開主院,洛翱沒有出府,而是徑直去了岑洛住的院落。
“有事?”看到他推門走進書房,岑洛扔下手中的書卷,眉頭微蹙,淡漠的嗓音揚起。
洛翱在椅上落座,與他四目相對:“兩日後的夜裡,我們就行動,但在那之前,你務必除去太女。”
靜寂的書房中無一絲聲響,岑洛垂眸久久沒有說話。
“逸寒,你該明白我和你孃的苦衷,我們這麼些年來所謀劃的,無非是爲你們兄妹着想。”也不管岑洛有沒有在聽,洛翱只是自顧自地說着,“等拿下靈月,咱們就回中原,進而拿回本屬於你我父子的大周江山,最後再一統中原,這樣的宏圖偉業,你如果想它實現,就全力以赴,助爲父成事!”
長嘆口氣,他的聲音轉爲低沉:“這麼些年來,爲父時刻都在想念你的祖母,想着她是否還活着,想着她當年爲何要那麼做,以至於爲父不得不流落到靈月,過寄人籬下,看人眼色的生活。大周本就是我們的,皇甫擎是時候還給我們了!”爲取得岑洛信任,洛翱將他知道的,這兩日全都道了出。
“決定了?”良久,岑洛擡眼,對上他的視線,“你拿什麼要我相信,到時你會立我做太子?”
洛翱先是點頭,接着道:“我是你的父親,膝下只有你們兄妹三人,逸軒的身體你是知道的,如此情況,你說我還有其他人選嗎?”
“子嗣可以再生。”岑洛涼涼道。
“那也得我有那個精力。”洛翱面沉如水,回他一句。
岑洛眸光微冷:“若事成,你必須下令伺候你的妃嬪服用避子湯!”
“你……”洛翱的臉色變了變,嘴角抖動,沒道出後話。
他有尋最好的藥方給珍兒調理身體,好有朝一日,能看到他們的孩子誕生,如果真有那一日,他會將那孩子視若珍寶,給他天下所有最好的。
皇位……自然也包括在內。
“你可以走了!”他心裡怎麼想的,岑洛毫不在意,是他的終究是他的,不是他的,最終也會變成他的。
他的聲音冷而疏離,洛翱聞言,想再說些什麼,卻看到他拾起書卷,又翻看起來,於是,他緩緩起身,走向書房門口。
“逸軒和阿羅,我不希望他們捲入其中,否則,別怪我心狠!”就在洛翱的身影即將消失在書房外之際,岑洛清冷的嗓音自他身後幽幽傳來。
洛翱身體一震,停下腳步道:“他們與我們所行之事不會有任何干系!”那是他的兒子麼?爲何在那小子面前,他總感到有股子無形的壓力,壓得他氣息不暢?
還有,他實在看不出那小子心裡在想什麼?
洛翱負手邊沿着小徑前行,邊心裡坐着計較。他覺得自己無法掌控岑洛。
對,就是掌控。
對於他的兒子,他都想竭力掌控,可想而知他的權欲心有多麼的強烈!
天邊最後一縷晚霞散盡,洛逸軒終於自昏睡中醒轉過來,“水……”他脣角動了動,嘴裡發出一絲虛弱的聲音。
“公子您醒了!”竹芯高興極了,眸中淚水滴落,衝着門口就喊:“林叔你快進來,公子醒了,公子醒過來了!”
林叔一聽她的話,倏地轉身,就大步走進屋裡。
倒了杯溫水,竹芯端到牀前。
“扶我……扶我起來……”洛逸軒看着林叔,語聲艱澀道:“沒事的,我可以!”以爲林叔擔心自己坐不起,他補充一句。
林叔點頭,扶他靠着軟枕坐好。
“把水給我。”伸出手,他看向竹芯。
“還是婢子喂公子喝吧!”
竹芯端着水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洛逸軒道:“我好多了,別擔心!”睜開眼,他就知道這是回到洛府,回到他自個院裡了,沒在那晚死去,他並未感到驚喜,有的只是深深的悲憫。
活着,他還活着,可是多活幾日又能怎樣?
“醒了!”岑洛挑簾而入,入目看到洛逸軒靠在鎮上正喝水,輕淺的嗓音不由揚起。
“嗯。”洛逸軒點頭,將水杯遞迴竹芯手中,道:“你們去院裡候着,沒我傳喚,不得進來。”
林叔遲疑片刻,方應聲是。見他轉身離去,竹芯抿了抿脣,低聲道:“公子您這剛醒轉,不能太過勞累。”她言下之意,要岑洛莫久擾洛逸軒。
“去吧,我無礙。”
洛逸軒擺擺手,招呼岑洛在近旁的椅上落座。
竹芯沒法,只好向他和岑洛各一禮,然後垂着頭走出屋門。
“離開靈月,遠遠離開這裡,不要再與這府中的任何一人有來往。”屋裡只剩下兄弟二人,洛逸軒眸光悲憫,氣息虛弱道:“你我雖是孿生兄弟,但我們並沒在一起長大,聽我的,離開這裡,過你想過的生活。”
岑洛卻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但我有自己的路要走,就算以前的我不是這個樣子,但我喜歡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原來的一切已經不重要,否則,也不會被他遺忘,更不會只要他一用心去想,就會頭痛不已,從這種種狀況來看,他很排斥之前的記憶,對,一定是這樣的,既然如此,那就徹底遺忘吧!
“你就聽我一言,好不好?自古以來,邪不勝正,他們絕對成功不了,你又何必陪着他們一起走向滅亡!”洛逸軒輕咳兩聲,接着用力喘了兩口氣,方感覺舒服了些。
“既已入局,就沒有半途出局的道理,要想知道結果,唯有整盤棋下完才知道。”岑洛風輕雲淡道。
洛逸軒眸中悲憫之色加劇:“你真要和她作對?”
“你指的是太女?”岑洛問。洛逸軒點頭,就聽他又道:“我和她並不熟。”
“你會後悔的,若不聽我勸告,你遲早會後悔的!”洛逸軒喃喃。
岑洛搖頭:“我從不後悔自己做過的每一件事。”洛逸軒心裡是矛盾的,他一方面想告訴岑洛實情,另一方面又不想將事情道破,因爲他擔心岑洛知曉真相後,會痛恨母親,會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來。他是對母親很失望,但那終究是他的母親,若是她真被自己的兒子痛恨,這於一個母親來說,無疑是個沉痛的打擊。
尤其是那個兒子從一出生就沒在身邊,作爲母親本就覺得對他有所虧欠,眼下好不容易見面,卻還要利用兒子,這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怕都是難以接受。
從而,痛恨母親是必然的!
可要是他不明說,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兄長走錯路……
最終,他緊了緊抹於袖中的拳頭,一字一句道:“你喜歡太女,而且很喜歡,即便這樣,你還要繼續和她作對嗎?”
岑洛挑眉:“我喜歡太女?如果我喜歡她,腦中怎麼沒有她的身影?”不以爲意地笑了笑,他續道:“或許她和我之間並沒有多深的感情,要不然那晚也不會對我冷嘲熱諷,更不會與另一個男人走的那麼近。”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