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忍不了,實在是忍不了啊!
和她在一起,她的心就狂跳不止,同時間,身上的血液瘋狂地叫囂起來,提醒他,催促他 要她……
莫婉傾閉着雙眸,始終沒有言語。
良久,皇甫燁修深呼出口氣,壓嚇體內那強烈的不適感,語帶憐惜,低喃道:“我不該這麼要求你的,更不該這樣對你……”莫婉傾自是感知到了他身上的氣息變化。
嬌羞,矜持,她皆遊刃有餘地展現了出,如果再繼續這麼下去,那麼近在咫尺的他必會放開她,以免迫她做不願之事。
要是從心底說,這是她所願,然,她此行的目的,卻會就此落空
暗暗催動媚情,她要咫尺間的他情難自已,要他以他最原始的本能佔 有她,進而對她心生愧疚的同時,難以離開她。
“婉傾,我,我會對你好的,我一定會對你好的!”即將壓下去的異樣感驟然間就再度竄起,且比之先前還要強烈,皇甫燁修自控力即便再好,也沒法繼續控制自己進一步動作。微帶粗重的喘息,伴着莫婉傾一聲驚呼,隨之就是衣衫撕 裂的聲音。
“大皇子,你不能這樣……你不能……”
莫婉傾眸中含淚,用力掙扎着,但她卻沒大喊大叫,極有分寸地把持着一個度。
“我會對你好的,婉傾,我原也不想這樣,想等着納你入府後,再好好的擁有你,可我現在忍不了了!原諒我……”
書房外,秋蟬侍立在門口,聽得裡面輕微的響動,再到傳出的雲 雨之聲,嚇得立時捂住嘴巴,不知該怎麼辦纔好。
小姐不反抗,不出聲喚她?
爲什麼任着大皇子欺負?
秋蟬膽戰心驚,想不通書房內發生的事,但她一直有在想。
黃昏落日斜照進窗內,落在榻上。皇甫燁修攬莫婉傾躺在自己臂彎裡。
另一隻手輕輕撥弄着她的秀髮,聲音沙啞而滿足道:“有點累着你了,可我真的把持不住,只想將你拆骨入腹,婉兒,你說你怎就這麼令我心神俱迷呢?”莫婉傾佯裝很累的樣子躺在他臂彎裡一句話不說,只聽皇甫燁修又道:“我想自此後,我不會再去觸碰旁的女人,一顆心裝得全是你,也只有你才能給我今日這身心愉悅之感!”
有那奇異的內功心法護身,莫婉傾被皇甫燁修纏綿數個時辰,除過心裡深深厭惡此刻的自己外,身上還真沒什麼不適之感。
“等一會夜幕落下了,我抱你去沐浴,然後送你回侯府。”莫婉傾聞言,輕點點頭,卻並沒睜眼看攬着自己的男人。
皇甫燁修微笑道:“你現在完完整整是我的人了,你且等着,我已告知母妃要納你做側妃,她說會和父皇提起的。”頓了頓,他壓低聲音續道:“來日等我登上高位,你就是與我比肩的 那個女人!”
“真的麼?”睜開眼,莫婉傾尚未褪 去情韻的臉兒擡起,眸光不確信地問。
“自然是真的了,只有你有那個資格與我比肩。婉兒,你記住,現在我雖會讓你受點委屈,但來日必會榮寵你一人!”皇甫燁修眸光真誠,言語極其肯定道。
莫婉傾妙目流轉,道:“我信你。”語落,她忽然就低聲抽泣起來。這讓皇甫燁修頓有些摸不着頭緒,邊擡手幫她拭淚,邊關心道:“你這是怎麼了?是身上哪裡不舒服,還是,還是你後悔我要了你?”後一句話,他問的極爲小心。
“我沒事,只是好感動……好感動你對我的承諾!”莫婉傾軟聲說着。
皇甫燁修聽她之言,提起的心慢慢落下,抱住她翻了個身,輕吻着她眼角滴落的淚水,道:“傻瓜,你總這麼容易感動,要我怎能不愛你,不疼惜你!距離夜幕落下還有段時間……”莫婉傾眸中的淚水止住,嬌 喘一聲:“你……我不行……”這邊推着,卻是怎麼也強不過男人的力道,於是乎,兩人再次……
嘗過莫婉傾那醉人的滋味,皇甫燁修真恨不得與其就這麼天荒地老地愛戀下去……
又是幾番雲 雨,莫婉傾終因體力不支昏昏睡去,待她醒來,天色已經黑透。
坐起身,她半睜開眼發現自己並不在皇甫燁修的書房,而是在一間寬暢的臥室裡。
慢慢的,她環目四顧,發現屋裡只有她一個人,秀眉不由微蹙,起身下牀。
修煉媚情,這讓她在頻繁的牀 事上即便偶感體力不支,但只要休息個把時辰,就會恢復如常。
且整個人看起來比之平日裡更來得妍麗惑人。
“醒了!”皇甫燁修從門外走近,臉帶笑容,溫聲道:“身上沒不適吧?”
莫婉傾輕搖頭,接着垂眸往自己身上看了眼,輕語道:“是秋蟬幫我沐浴換衣的嗎?”周身清爽,穿着的衣裙也不是她先前那一套,想來必是秋蟬幫她沐浴換衣的,莫婉傾如是想着,卻聽耳邊傳來一聲低笑,她擡起頭,就看到皇甫燁修正用無比寵溺的眼神看着她,“是我幫你沐浴的,你身上穿的衣裙也是我爲你換的,我希望每日都能這麼伺候你!”他聲音溫和,還用了“伺候”兩字,加之俊臉上流露出的滿足笑容,這一切令莫婉傾的雙頰驟然間通紅一片。
表面是這樣,然,她內心卻甚感不適,好想很快從皇甫燁修眼前離開,回到她自己的住處,然後好好泡浴,祛除皇甫燁修留在她身上的氣息。
“我該回去了!”半晌後,她低語一句,便朝門口走。
皇甫燁修在她快要從自個身旁經過時,擡手一把捉住其左臂,道:“我送你。”
“不用,你安排車子送我一趟就好。”回過頭看他一眼,莫婉傾柔聲道。
“我有傳話給姑母,由於李氏與你閒聊的投機,所以回侯府會晚些。”皇甫燁修這麼說,意在讓莫婉傾不必顧慮會被旁人說閒話,聞他之言,莫婉傾怔了怔,水眸中染上一抹嬌羞,道:“你很細心!”
對上她含情的眸光,皇甫燁修嘴角噙笑道:“你現在是我的女人,我得護你不受絲毫委屈!”
莫婉傾莞爾一笑:“能被你疼惜,愛護,我感到很幸福。”說着,她往門外走,“以免你的精心安排出岔子,就別送我了!”皇甫燁修長臂一伸,攬她入懷,“好,我聽你的!”在莫婉 傾額上印下一吻,他方將人鬆開。
“小姐。”看到莫婉傾從屋裡走出,秋蟬迎上前道。
“回吧。”
脣齒間溢出兩字,莫婉傾踩着月色,嫋嫋行遠。
秋蟬緊隨其後。
目送她身形消失不見,皇甫燁修才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返回屋裡。
坐在回信陽侯府的馬車上,莫婉傾垂眸未發一語。
秋蟬張了張嘴,好幾次想問出心中的疑惑,卻又顧及自己的身份,只得將到嘴邊的話咽回喉中,靜坐於一旁。
或許羲和公主有對府中下人做過交代,因此,莫婉傾主僕很晚回府,並未在府裡引起什麼波瀾。
“給我準備沐浴水。”回到院裡,一進屋,莫婉傾就吩咐秋蟬。
聞言,秋蟬遲遲未動,半晌後道:“小姐回府前不是……”未等她後話道出,莫婉傾便冷聲截斷她的話:“我吩咐什麼你照做就是,哪有那麼多的話要說。”秋蟬登時委屈不已,可又不能多說什麼,只好應聲是,轉身匆忙而去。
“還沐浴做什麼?難不成老大沒伺候好你?”
乍一聽到屋裡響起陰陽怪氣的男聲,莫婉傾驚得身子一顫,循聲望去,當看清對方是誰時,她頓生惱意:“三皇子說什麼我聽不懂!”他什麼都知道了嗎?心中計較片刻,加之考慮到自 己此趟進城的目的,莫婉傾倒也不顯得慌亂,“這都夜了,三皇子不在自己的皇子府休息,跑到一個女子住的閨房來做什麼?”
皇甫燁磊心下這會子可是醋意翻滾,從影衛口中聞知莫婉傾主僕一大早到大皇子府上做客,他就心裡來氣,讓那影衛繼續盯着,沒想到的是,後面聽到的幾乎氣得他吐血。他還沒嚐鮮呢,就便宜了老大,而且一嘗就是一天,直至夜了,纔將人送回信陽侯府。
忍住怒火,也不想將事情搞大,他只好來到這方小院等着,等眼前這看似清雅婉約,實則虛僞做作的女子回來,好泄心頭之憤。
是的,他很氣憤,氣憤這女子怎就是個輕浮的,枉他多日來對她付出一片真情!
“你可知我的心有多痛?”逼近莫婉傾,皇甫燁磊手按胸口,雙目赤紅,一字字道:“自從賞花宴上見到你,我一顆心便落在了你的身上,隨後,我多番對你示好,你卻將我當空氣。老大有什麼好的?他能給你的,我亦能給你,而你卻對他柔情似水,待我如同陌人。聽到影衛說你和他在書房做的事,再到他親自幫你沐浴……我真不敢相信你是那麼輕浮的女子,事實卻由不得我不信。”
手指莫婉傾鎖骨處的吻痕,皇甫燁磊更是氣惱道:“瞧瞧,瞧瞧你脖子上都是什麼?你就這般自甘下賤嗎?”
莫婉傾臉色一會白,一會紅,不停地發生着變化,“我怎樣用得着三皇子管嗎?大皇子對我有意,我也喜歡他,情之所至,我們纔沒忍住……這礙着三皇子什麼了?你心痛,你爲何要心痛?”冷冷一笑,莫婉傾眸光嘲諷:“真是笑話,我又沒要求你對我用情,你犯得着這麼羞辱我麼?我輕浮,我下賤,是,在喜歡的人面前,我願意輕浮,願意下賤,與你三皇子沒任何關係!所以,說完了,還請三皇子速速移駕回你的皇子府,免得被我這輕浮,下賤之人給污了!”
吃醋就好,這離她的計劃就更進一步,臻首低垂,眸中劃過一抹精芒,莫婉傾暗忖。
“婉傾,你莫要這樣說自個,我,我只是氣急,才口不擇言的,你原諒我好不好?你就原諒我這一回,我發誓再不對你說難聽的話了!”莫婉傾垂眸久久不語,皇甫燁磊心裡的怒火驀地就熄滅了,他以爲對方是因爲他剛纔的侮辱之語而傷心難過,禁不住心生愧疚,“我錯了,婉傾,我不該那樣說你,更不該用齷蹉的心思將你想得如此不堪,肯定是老大迫你的,你當時即便想反抗,也沒那個力氣。”走至莫婉傾近前,他伸出手,挑起其優美的下顎,便看到莫婉傾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面。
“三皇子還是快些離開吧,我不想污了你的眼!”打落皇甫燁磊的大手,莫婉傾背轉過身,捂嘴低聲抽泣起來,“我輕浮,我下賤,我既然那麼不堪,你爲何還不走,你走啊!”她的聲 音低而悽楚,聽得皇甫燁磊心疼不已。
“婉傾你打我罵我好了,別哭了,這樣會哭壞眼睛的!”
攬莫婉傾靠近自己懷裡,皇甫燁磊好不溫柔道。
“我不要你管,你走開,你走開……”粉拳在他胸膛連捶數下,莫婉傾邊暗自催動媚情,邊悽悽地抖動肩膀,這無疑令皇甫燁磊的心更爲柔軟。
怎麼了?他這是怎麼了?
看到她這麼傷心難過,他體內早先騰起的不適感便散了下去,此刻,怎會陡然間滿心渴望想要 她?
皇甫燁磊是貪戀女色,但他也有着一定的自控力,並不是見到女人,不分場合,不論境況就想來一發。奈何這一刻,他再怎麼不解,體內的不適感還是迅速竄了起來,“婉傾,我想要 你!我……我想現在就要 你!”
吻住莫婉傾的脣瓣,不顧其驚愕地睜大眼看他,就將人抱起徑直往牀 邊走。
“你走開,你不能這麼對我,你走開……”又是哭,又是推,莫婉傾怎麼也不讓皇甫燁磊得逞,但她的媚情卻片刻都沒停下,“我輕浮,我下賤,你走開,你走開啊!我已經是大皇子的人了,你不能這麼對我,要是被他知道,我該怎麼辦?你要我該怎麼辦……”她流着淚,低泣道。
皇甫燁磊眼下只想要 她,於她之言顧不了太多,只是一邊動作,一邊道:“不用管他,有我呢,我不會讓她拿你怎樣,婉傾……”身子驀地一沉,他……
這方小院除過莫婉傾主僕,就住着一位又聾又啞,平日裡在廚房燒水的老婦,因此,院裡有什麼動靜,第三個人很難知道。
遵照主子的吩咐,秋蟬到廚房吩咐啞婦和她擡熱水到莫婉傾屋裡,沒成想,剛走至門外,便聽到屋裡傳出歡 好聲,立時,她滿目愕然。
男人?小姐屋裡有男人?
是大皇子嗎?不該啊,白日裡小姐可是大皇子呆了大半天,這纔回府沒多久,大皇子怎會又找過來?
那會是誰?
要衝進屋救小姐嗎?
秋蟬揪扯着手指,在原地來回打轉。只因她沒聽到莫婉傾的呼救聲,也沒聽到其哭泣聲,傳入耳裡的只有那忽高忽低的歡 好之聲。
許久,不再有動靜傳出後,秋蟬小心翼翼地對着屋裡道:“小姐,啞婦燒好熱水了!”
“送進來。”緊擁莫婉傾握在懷裡,皇甫燁磊低沉沙啞的聲音在屋內響起。
三皇子?她沒聽錯的話,屋裡的男子是三皇子,秋蟬身子一顫,忙應聲是。
和啞婦起初擡的那桶熱水都不知從廚房換過幾回,這會兒,秋蟬拽了拽啞婦的衣袖,讓其再去廚房拎熱水,她則將面前地上的木桶提起,推開門走進屋裡。
“原想多要你幾次呢,可又擔心你吃不消,今個就暫且放過你,下次,你可得好好服侍我,讓我一次吃個夠本!”輕撫着莫婉傾的情 韻未散的臉頰,皇甫燁磊笑着說了句。
他一點都不在意被秋蟬看到自己躺在莫婉傾牀上。
“三皇子現在不覺得我輕浮,下賤了?”從他懷中起身,莫婉傾披上外衫,下牀走向屏風後,幽幽道:“我不是隨便的女子,剛剛發生的事,我只當三皇子是無意爲之,來日還望三皇子莫要再找我。”
皇甫燁磊在她行至屏風後,起身拿過扔在牀尾的衣物,邊慢條斯理地穿戴,邊笑道:“我心裡現在可只有你這麼一個女人,不找你,我找誰去?你放心,老大那你一千個,一萬個不用怕,他要是敢對你怎樣,我第一個不放過他!”
“你們這些做皇子的,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爲何非得揪住我不放?”莫婉傾心中嗤笑,出口之語卻輕輕淺淺,“我不想再和你們有什麼瓜葛。”
“那些庸脂俗粉怎麼能和你比,你是我放在心裡的人,只要你是想要的,我都會想法子爲你尋來,她們想都不用想。”身上收拾齊整,皇甫燁磊走至門口,頓住腳,回望屏風後又道:“我就不多留了,你若有事直接讓丫頭去找我。”
莫婉傾靜站在屏風後,看着秋蟬往浴桶中添加熱水,淡淡道:“我不喜歡你我之間的事被大皇子知道。”其實,她這話是故意說的,目的是激起三皇子的佔有慾,好讓其和大皇子明裡,暗裡交上手,令兩兄弟間的關係更爲惡化,從而助她的父親儘快完成大業。
“我心裡有底,你不用管。”丟下話,皇甫燁磊瞬間消失不見。
夜色寂寂,屋裡的氣氛尤爲沉悶,秋蟬放下手中的木桶,垂眸恭謹道:“小姐,水溫合適,奴婢伺候你沐浴吧!”
“我是不是很賤?”坐進浴桶中,莫婉傾眸光呆滯,看着波動不已的水面,悽然一笑,喃喃道:“我輕浮,我下賤,你不說我也知道。可這就是我的使命,就是我生下來的使命,所以我纔在當年不得不拒絕和洛離開,我沒有法子與命運抗爭,只能殘忍而絕情地傷害他,可這說白了也是在傷害我自己……”
秋蟬拿起布巾,幫莫婉傾輕輕擦洗着身子的動作一滯,語帶遲疑道:“與大皇子,三皇子發生那種事,是老爺……的命令?”她已猜到答案,卻還是問出這麼一句,她實在無法相信一個父親會迫女兒做那種事。
“你是不是無法相信?”手上用力搓洗着自己的身體,莫婉傾嘴角漾出的笑比哭還要難看,“我從知曉我的使命後,就不敢相信爹會讓我做那種事,可不相信又能怎樣?我還不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被坤伯督促着浸泡藥水,修煉那詭異的內功心法,還學着如何揣摩男人的心思。你知道麼?在我的身體被貫 穿那刻,我的心就像刀絞一般,痛,好痛,而我卻還得生生受着,去儘可能地發揮自己那所謂的本領。”
“小姐……”秋蟬一個沒忍住哭出了聲,道:“小姐若是實在不願再這樣下去,就聽奴婢之前所言,和洛公子遠遠離開京城吧!”
莫婉傾搖頭:“離開?離開京城,我去哪裡?他要是知道我現在已是殘花敗柳,怕是看我一眼都懶得看,又談何和我離開?再者,我想見爹,想見娘,想問問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對待我,既然生了我,爲何對我不聞不問,還迫我走上一條……”嘴裡的話頓住,莫婉傾掬起一捧水拍打在臉上,方續道:“不說了,說多了也只能讓自己更傷悲,又何必呢!”
她抗爭不過命運,也不能背棄父親,就這樣吧,就這樣吧!
如若他心裡真有她,待父親大業成就後,他應該……應該不會嫌棄她的吧?
退一步講,就算他到時依舊不理她,不要她,但在他的命運面前,他也不得不低頭,和她相伴一生。
只因那時,她將會是身份尊貴的天之驕女,而他,卻只是一亡國之臣,拿什麼來拒絕她?
月色如銀,灑滿一地,宛若給世間萬物披上了一層夢幻般的輕紗。
連城甜甜地酣睡着,忽然,她閉闔的眼角漸變溼潤,隨之,滴滴晶瑩沿着她清秀的臉頰滑落而下。她做夢了,夢到了她的隊友整齊劃一地站在一座墓碑前,個個淚流滿面,凝望着墓碑上的照片。
那是她,是穿着迷彩戰服的她,是眸帶微笑,嘴角微揚,灑脫不羈的她。
傻瓜,一個個大傻瓜哭什麼啊?
難看死了……
我還活着呢,你們的頭還活着呢,快別哭了,大傻瓜!都快別哭了!
“你在那邊還好嗎?”
“那兒是不是很冷?你記得照顧好自己!”
“頭你放心,獵豹不會散的,你永遠活在我們心裡……”
……
傑克,老K……我很好,我沒去那冷冰冰的地方,我還活着,只不過沒和你們在同一個時空罷了!
保重,你們一定要保重,我會想你們的,想你們每一個人,我的手足,我的隊友!
……
東方漸顯魚白,下人們皆已洗漱齊整,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三姐,你說二姐今個能醒嗎?”
“應該會吧!”
“那我們快進屋看看。”
“嗯。”
推開門,顧寧和顧駿一前一後走近連城屋裡。
“三姐,二姐眼角溼溼的,她哭過,她一定是做夢夢到娘和爹爹,還有大姐,才傷心的在夢裡都落淚!”顧駿先於顧寧跑到連城牀邊,當他晶亮的眸光落在連城的睡顏上時,歪頭想了想,看向顧寧道。
“我也想娘和爹,還有大姐呢!”默然了片刻,顧寧坐在連城牀邊,柔聲道:“這些日子以來,二姐很辛苦,怕是隻有在夢裡她才能放鬆一會,所以會情不自禁地流淚,流露出她柔弱的一面!”
顧駿聽完她的話,轉身見喚芙,喚雪端着洗漱用具進屋,道:“我來給二姐擦臉。”拿過喚雪手裡還冒着絲絲熱氣的布巾,他回到牀前,望向連城很認真道:“二姐,我會很輕很輕的幫你擦臉,不會弄痛你的。”
“駿兒……”她好像聽到駿兒的聲音了,他醒來了嗎?連城長睫微微顫了顫,嘴角噏動,慢慢道:“寧兒,駿兒醒了,快,駿兒好像醒了呢!”
顧寧睜大了眸子,定定地盯向連城,見自己沒看錯,也沒聽錯,一臉驚喜道:“二姐,駿兒是醒了,你快醒醒啊,駿兒這兩日每天都守在你牀邊呢!”
擡手揉了揉額頭,連城這才睜開眼,入目便看到顧駿手中拿着布巾,正定定地注視着她,當下她眼睛一亮,驚喜地坐起身,攬顧駿到自己懷中,將其仔仔細細打量一遍,滿臉高興道:“寧兒你快看,駿兒全好了,他臉上一個痘印都沒落下,他不會變成麻子,呵呵!”說着,她自顧自地笑出了聲。
“二姐,謝謝你!”顧駿仰起小臉,似個小大人般道:“因爲醫治我,你不顧被自個的安危,沒日沒夜的照顧我,終累得昏睡了過去,我要快點長大,然後保護你和三姐,讓你們不再這麼辛苦!”
撫着他腦後的黑髮,連城笑道:“我可是你二姐,說什麼謝不謝的,不過,你後面的話我愛聽。”顧寧這時道:“過了明後兩日,咱們府裡要設宴,還好你在今日醒了,要不然我到時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府中設宴?”連城斂起臉上的笑容,神色冷凝道:“爲什麼要設宴?是府裡有發生什麼喜事嗎?”謀害她的幼弟,這筆賬她還沒算清,府裡就請賓客擺宴席,這是唱的哪一齣?
顧寧笑看向顧駿一眼,道:“二姐難不成忘了?”不等連城接話,她續道:“前些時ri你說二叔有提過,要宴請爹生前的知己好友,好方便咱們日後在京中走動。”
“是有這麼回事。”連城點點頭,可面上冷凝之色卻未起絲毫變化。
“駿兒醒來那日,整個人全好了,二叔聞知這個消息,便高興的當即定下宴客的日子,說順便慶祝駿兒康復。”說出宴客的緣由後,顧寧脣角微抿沒再說話。
連城思量片刻,神色緩和,言語卻清冷異常道:“二叔有心了,不過,在宴客之前,我得先將謀害駿兒的兇手揪出來!”
“二姐,我知道是誰推我落入枯井的。”顧駿小臉緊繃,晶亮的眸光帶了絲冷意,道:“當日我在後花園玩,三姐帶着喚芙,喚雪去正堂招呼客人,忽然,一隻通體雪白的兔子出現在距我不遠處的草叢裡,看它很可愛,我便去追,然後不知不覺便到了咱們府中那處落敗的小院裡,結果在我再看到那隻小白兔時,當場就嚇得呆怔住了,血,那隻兔子流了好多血,它死得好慘,讓我想起了娘,想起了大姐,想起了三年前那晚慘死的丫頭僕婦。”
垂在身側的小手緊握成拳,顧駿頓了頓,接道:“就在我發怔的當頭,咱們院裡的小丫頭拉着我準備離開那方院子,卻不成想,她突然間就昏倒在地,然後我便看到……”連城的臉色隨着顧駿的敘說變得愈來愈不好,一字字道:“不知死活的東西,竟敢對你下毒手,看我怎麼懲治她!”言語到這,她眸光落在顧寧身上,“你和駿兒先到院裡候着,等喚芙,喚雪幫我梳妝好,咱們便去找那不知死活的東西清算!”
顧寧從牀邊站起,眸中亦是透着冷芒,點頭道:“是要懲治懲治那不知死活的東西!如若不是有穎兒在,駿兒還不知成什麼樣子了呢!”語落,她和顧駿朝連城一禮,轉身而去。
約莫過去一刻鐘,連城洗漱,穿戴整齊,邊往門口走,邊問喚芙:“那位離影姑娘身上的傷無礙了吧?”
“她的傷口不深,經過這段時日調理,加之每日按時換藥,已經能下地走動了。”
喚芙恭謹回了句。
“這就好。”連城輕點頭,步出房門,“怎麼一個個都看着我啊?”擡眼看到院中正在忙活的下人,全停下手中的動作,一臉喜色地看着她,連城挑了挑眉,戲謔道:“該不是我臉上長了一朵花?”
下人們聞言,齊拘謹地笑了笑。
“好了,該忙什麼就忙什麼,不用盯着我這麼看,我好着呢,一點事都沒有。”連城莞爾一笑,知曉下人們多半是看到她平安無事,心裡歡喜,纔不免有些失禮,對此,她一點都不生氣,反還覺得暖心不已。
忽然,她眼睛一亮,盯向一樣貌嬌俏,身量和喚月差不多高的小丫頭好奇地問道:“我怎麼沒見過你,你叫什麼名兒?”沒等那小丫頭出聲,顧寧撲哧一笑,道:“二姐,你怎麼連穎兒都不認識了?”
“穎兒,這小美女是穎兒?”
連城似是自語,又似是在問顧寧。
“當然是穎兒了,先前穎兒就瘦了不少,臉上的痘痘也消去不少,經過前些時日的事,她在牀上躺了數日,人又消瘦不少,然後有你開的那些個補湯,她就變成現在這樣了。”顧寧眉眼含笑,嘴裡的話微微頓了頓,續道:“不算照顧駿兒的那些時日,你自個就睡了兩天多時間,再有就是你之前每天都忙活個不停,自然留意不到穎兒,以至於看到現在的她,有些識不出了!”
皇甫穎身着侯府丫頭們統一穿的淡藍色衣裙,面向連城極其靦腆地小聲道:“二小姐,我……我是穎兒。”對於她一直自稱我,還有不似一般下人那樣見到主子就行禮,連城並沒當回事,因爲她打她初見皇甫穎時,就對其身份已生出懷疑,這一刻,看到瘦下來,臉上沒了那些難看的痘痘,與之前有着天壤之別的小丫頭,她更是肯定了自己心底的猜測,至於那個猜測是什麼,目前只有她和顧祁知曉一二,她不想再與旁人提起,免得招來事端。
“過來,我看看。”朝皇甫穎招了招手,連城微笑道。
“嗯。”輕應一聲,皇甫穎走至連城面前站定。“原來我們穎兒真是個小美人啊,真好!”幫皇甫穎將幾縷垂到眼前的碎髮捋到耳後,連城眸光溫和,柔聲道:“想和我學習醫術嗎?” 皇甫穎一怔,眼裡微微閃過一道亮芒,訥訥道:“我笨。”
連城笑着搖頭:“你一點都不笨。”稍頓片刻,她眸光鼓勵,言語鄭重,續道:“記住,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輕易地否決自己的能力,只有試過才知道自己行不行,知道嗎?”
“嗯,我會努力的。”
得到她的鼓勵,皇甫穎重重地點了點腦袋。
連城莞爾一笑,眸光落在喚芙,喚雪幾個丫頭身上:“你們幾個也可以跟着學,學好了,給我做助手時就更爲妥帖了。”
“謝二小姐!”學那真正的醫術,以她們的資質肯定不夠格,但要是能學些護理知識,還有簡單的包紮,這樣一來,二小姐再給傷者做手術,她們便能派上用場,從而減輕二小姐的負擔,喚芙幾個高興地向連城謝了一禮,不約而同地如是想到。
離影緊抿着脣站在一旁,在這院裡呆了這麼些時日,她感觸真的很多。
眼前不遠處那身着淺紫色衣裙,容貌清秀的女子很不簡單。
就這麼看着她,就讓人不由得想要親近,尤爲重要的一點是,她周身氣息清貴,卻在下人面前從不盛氣凌人,哦,不,她只是對懂規矩的下人才那般對待。
至於偷殲耍滑,亦或是背主的奴才,她怕是絕不會輕易放過。
否則,主公也不會那麼嚴肅而鄭重地叮囑她,要她一旦貼身伺候這位顧二小姐,就莫生出二心,且最好忘記以前的身份。
忘記?她怎能忘記自個是主公的下屬?又怎能忘記心底那不能說出口的……然,不忘,於她來說還能作何選擇?
禁足飛仙谷,終身不得踏出一步,被主公從此厭棄,想到這樣的後果,她一百個,一千個不要!
好吧,主公要她怎樣,她便怎樣,留在這顧二小姐身邊,她應該不難見到主公,哪怕遠遠地看着,她也會心滿意足。不過,有關熠親王和顧二小姐之間的事,主公知道嗎?若是知道,怎不見他有所動作?
亦或是主公根本不把那熠親王放在眼裡,才遲遲沒有出現?
應該是後者,主公是這天底下最爲耀眼的存在,那熠親王即便非同凡響,也不及她的主公。
斂起思緒,離影移步走向連城,“二小姐,謝謝你救了我!”止步連城三步開外,她站定身形,恭謹道出一句,接着跪地道:“我已無家可歸,還請二小姐收留我在您身邊服侍。”連城 的目光由喚芙幾人身上收回,凝向她道:“你要留下做我的婢女?”
離影磕頭道:“是,我願做你的婢女。”
“那你可知做我的婢女要具備什麼?”連城眸光閃爍,言語輕淡道:“擡起頭,看着我的眼睛回答。”
離影應聲是,擡頭迎上她清透至極的目光,以及周身散發出的迫人氣息,認真回道:“不能有二心,否則,不得好死!”
連城眸光犀利,勾脣道:“不怕?”
“既然要留在二小姐身邊伺候,我便不會生出二心。”離影眼神真誠,看不出有一絲心虛,“如果二小姐不信,我可發誓……”連城截斷她的話,道:“發誓就不必了,但我要暫時封住你的武功,待時機合適,我自會讓你恢復,有意見嗎?”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