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五月不信神佛, 大明寺於她而言只是一個必去遊覽的景點, 並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但寺內還是忍住沒有拍照片, 因爲以前聽呂課長說過, 對着佛像拍照是不敬,所以堅持到遊覽完畢,走到寺門口才拍照留念。自從收到氫氣球后,拍照的項目就修正爲和氫氣球合照留念了,她全程就拿着自拍杆對着自己左拍右拍。自拍了很多張, 感覺有點點不好意思, 於是討好似的問澤居晉:“老闆,你也要拍張照片留念嗎?我自拍杆借你用, 或者幫你拍也可以。”
澤居晉睨着她:“走開,謝謝。”
pm12:45, 準時去美食街吃了一頓午餐,午餐吃好,結賬出來,在餐廳門口和街上拍了照片留了念。然後街上隨意兜了兜,帶給同事們的土特產諸如牛皮糖、方糕等買了一堆。東西買好, 她就有點走不大動了。
吃完早飯出來時,她還盡心盡力地當着狗腿子, 幫老闆拿登山包,身上背一個,手裡拎一個。瘦西湖逛了半圈, 她就把登山包還給老闆了,再走一會兒,爲了減輕分量,把包裡的零食拿出來吃了,礦泉水一口氣也喝光了。然而還是累,從餐廳出來,買好土特產,她往人家土特產小店門口的椅子上一攤,賴着不願意再走一步,個園和東關街自然是去不動了。
澤居晉兩手插在衣兜裡,百無聊賴地四周看看,最後目光停留在她身上,評價說:“鍾五月桑,體力不行啊。”
他那一句“鍾五月桑”聽着有點怪怪的,聽上去感覺像是在嘲她。她自己也嘲起自己來:“我腿短,和你走在一起吃虧,你邁一步,我要小跑三步,一上午都在小跑,誰吃得消。”其實人家爲了她,已經刻意放緩腳步了,但她小短腿還是覺得累,那就沒有辦法了。
澤居晉喝着礦泉水,和她看了半天街上人來人往,看夠了,揶揄說:“個園那邊的照片還沒拍,好不容易來一趟,不留個念怎麼行?”
她認真想了一想,嘆口氣,說:“唉,算了。想遊玩完個園和東關街,以我的兩條腿,至少要走上三天三夜。”
澤居晉不樂意坐在門口被人蔘觀,試圖拉她起來,她屁股從椅子上擡起來幾公分,澤居晉一鬆手,她馬上又一屁股跌坐下去,跟黏在椅子上一樣。澤居晉一樂,也跟着坐下來,和她一左一右並排坐在土特產店的門口看人看風景。
半天,澤居晉說:“很累?”
“嗯,累死了。”
“回酒店去寫報告?”
她從椅子上一蹦而起:“走。”
“去哪裡?”
“個園和東關街唄。”
澤居晉走在前面,她跟在後面,看見他登山包側面有放水瓶的網袋,伸一根手指偷偷勾住。澤居晉察覺登山包驟然變沉,回頭一看,見掛了個人在上面,不禁就是一樂,後又訓她:“要是真走不動,不用這麼勉強。”
她嘴硬:“我要去拍張留念的照片。”
然而個園和東關街最終還是沒去成,她掛在澤居晉包上,害得澤居晉也不好走,拖着她走了大約五十米,他突然不耐煩,一個回身,一把揪住她背心,伸手攔了輛出租車,把她塞進車裡,強行帶回了酒店。
她回到房間,把已經有點漏氣的氫氣球從包帶上取下來,在椅背上繫好,外套都沒脫,往牀上一撲,即刻睡着。晚上五點三刻醒來,去洗手間給浴缸放了滿滿一缸水,撒了一把浴鹽進去,終於泡到了昨夜沒能泡成的澡。按摩浴缸太舒服,不想起來,躺在裡面,聽着手機裡循環播放的老歌,一不小心,又睡了過去。
六點一刻左右,在浴缸裡睡得正香,被電話鈴聲吵醒,是晉sama在召喚她:“晚餐時間到了,速至一樓西餐廳集合。”
她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他在那邊又說:“這次不許再磨蹭了,聽見沒有?”語氣強硬,又是一貫不容人說個“不”字的命令口吻。
她躺在浴缸裡,還沒開動腦筋思索之前,就已經習慣性地應了一聲:“好的,老闆。”
不過正好這個時間點餓了,也沒心思去多想,有的吃就已經很不錯了。從浴缸裡跳出來擦身體吹頭髮,因爲是西餐廳,不能太邋遢,穿好衣服後還化了個淡妝。時間用去差不多十分鐘,不敢耽擱太久,抓起房卡和手機,趕緊跑去乘電梯。
一樓的西餐廳裡,澤居晉已經提前定好了位子,到了門口,報上他的名字,領位員徑直把她領到他那裡。他早到了,現在正在點菜,看見她,沒有發火,而是往她臉上端詳了一下:“臉上怎麼還有枕頭印子?”
她一驚,忙摸了摸臉,再看他在笑,就知道上當了,也跟着笑了起來。
澤居晉要了牛排,問她要什麼,她於對西餐的瞭解還停留在豪大大雞排、必勝客以及薩莉亞等快餐店這一層面上,恐怕出醜,想着和他一樣總沒錯,於是也要了牛排,不過他是五分熟,她是七分熟。一瓶乾白上來,他問:“這個也需要加雪碧喝嗎?”
她搖頭:“不用,我就喝水好了。”
“啤酒要不要?”
“也不用了,謝謝。”
他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也沒說什麼。
大概因爲是工作日,西餐廳客人不多,靜悄悄、黑漆漆的,照明僅靠每張餐桌上以及角角落落裡點的小蠟燭。侍應生們說話輕聲輕語,走動時躡手躡腳,恐怕驚到客人似的。總之格調很高,情調很足。而燭火後面的澤居晉的面孔忽暗忽明,眸色幽深,總是眯着眼睛看她。她心裡嘀咕起來:明明白天和他說笑吵鬧,頂撞還嘴都不在話下,怎麼到了晚上,甚至衣服都沒換,還是那件騷裡騷氣的棒球服,說話的腔調以及給人的感覺卻像是變了個人。
菜陸續上來,她刀叉用不熟練,切牛排時,刀子鋸在餐盤上的聲音像是夜貓子慘叫,聽着使人牙酸,導致她越來越慌張,菜沒吃幾口,冰水倒喝了許多下肚。白天二人之間的那種可隨意說笑的輕鬆勁兒蕩然無存,有的只是莫名緊張和害怕。一緊張,就想說點什麼話緩解一下,然而搜腸刮肚,卻找不出合適的話題,在這種氛圍下,嘮叨不大合適,也沒什麼好嘮叨的,於是管住自己的嘴,專心低頭小心對付牛排。
澤居晉看她全神貫注卻又笨拙地切牛排的樣子,無聲笑了一笑,伸手把她的盤子拉過去,用自己的刀叉給她切成小塊,再推回去給她。她小聲說:“謝謝。”
最後一道甜點焦糖布丁上來,偏甜,很合她的口味。幾口布丁吃下去,心裡多多少少舒暢了一點。澤居晉問:“喜歡?”
她點點頭,他把自己的那一份也推給她了。她知道他不愛吃甜食,所以也不客氣,默默把兩份布丁吃掉了。
一頓飯,兩個人也沒有說幾句話。一是餐廳氣氛不適合高談闊論,二是澤居晉頗爲反常,大部分時間裡都在喝着酒,默默注視着她,她跟個被捉到老虎窩的小綿羊似的,嚇都嚇死了,話是一句也不敢說了。
澤居晉一瓶乾白喝完,她把兩份布丁吃完時,他叫人來結賬,她躬身鄭重道謝:“今天一天,讓澤居桑破費了,謝謝。”
澤居晉看她一眼:“嗯。”頓了一頓,又說,“這麼一本正經的做什麼。”
賬結好,出了餐廳,等電梯到來的時候,她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他。電梯終於到來,二人入內,澤居晉斜倚在電梯牆壁上,仍舊盯着她看。密閉的空間內,氣氛比之在餐廳的時候,更是多出一分騷動和尷尬,五月拿出手機裝模作樣地看了看日期,像是自言自語說:“明天就可以回上海了呢。”大概是很想上海了,聲音裡帶着些雀躍和輕鬆。
“不喜歡揚州?”眼睛不離她左右。
她忙否定:“誰說不喜歡,喜歡。”
“和我一樣。”四個字,很普通的一句話,從他嘴裡說出來,感覺和他身上的外套一樣,都那麼的騷裡騷氣。
“嘻嘻嘻。”五月無言以對,只能以傻笑來化解尷尬,對話是無法繼續下去了,就從兜裡摸出一支資生堂潤脣膏來塗抹嘴脣。
澤居晉轉身對着電梯牆照了照,捋了下頭髮,然後把手伸到她面前:“拿過來。”
五月剛塗完嘴脣,把潤脣膏的蓋子蓋上,正要塞回到兜裡去,聞言一驚,下意識地忙把手藏到背後去:“拿什麼給你?”
澤居晉“嘖”了一聲,過來奪她的潤脣膏:“這個,借我一用。”
“幹嘛,這是女孩子用的東西,澤居桑要來幹嘛?”
“這不是無色的嘛,我也可以塗一塗。”
“不行哦,這個不可以隨便借人的,你需要的話,回上海我送你一支新的好了。”
“就用你這一支好了,你的話,我不會嫌棄。”
“雅蠛蝶,別這樣好不好。”
“就借用一下啦,別小氣嘛。”臺灣人特有的那種嗲嗲的腔調都出來了。
五月聽得一陣肉麻,小聲抱怨:“怎麼這樣的啦?拜託有點上司和前輩的樣子好不好啦?”
“鬆手,再不鬆就發火了啊!”一秒變臉,前輩的譜開始擺起來了。
晉-江-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