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梅安撫住了許超,趕緊來到主任辦公室向孫立文匯報了此事。
“啪!”
聽了林春梅的話,孫立文把手中的《中華杏林》雜誌往往桌上一扔,“化驗單都能粘錯?幹什麼吃的?於鵬偉和葛明宇人呢?”
“他倆在手術室。”
孫立文粗重地吐了口氣。
“孫主任,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這件事可大可小,我們最好科內解決,鬧到院裡就不好了。”林春梅冷靜勸道。
孫立文臉色嚴肅地點點頭。
想了一下之後,孫立文立刻讓林春梅去病案室把李玉華和劉玉華兩人的病志都調了出來,當他把兩人的化驗單對比一番之後,心中稍微鬆了口氣。他發現,雖然兩人的乙肝病毒化驗單的確相互貼錯位置了,但是,兩人的化驗結果卻一模一樣,各種指標都是陰性。
孫立文把許超請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出示了病志,如實致歉道,“實在抱歉,把你母親的化驗單貼錯了。但是,你母親的乙肝化驗和劉玉華完全相同,都是陰性,所以,這並沒有對你母親的治療有任何影響。再退一步講,其實這種化驗只是屬於術前的常規化驗,即使有乙肝病毒攜帶,也只是手術順序上安排的問題,不會對手術方案或者治療方向上產生任何影響。也正是因爲這種不要重要性,間接導致了醫生對該化驗單的不重視,在忙碌之中,把化驗單貼錯了。當然,無論如何,錯了就是錯了,這是我們醫生的失職,對此給你造成的影響,我還是要和你道歉。”
許超一邊聽着孫立文的道歉,一邊仔細對着兩人的化驗單,雖然他不懂那些英文字母的意思,但的確如孫立文所說,那些字母后面標註的檢驗結果,都是陰性。
許超此時也明白這張貼錯的化驗單的確沒有對母親造成任何影響,可是,要讓他接受這個道歉轉身離開,卻似乎也不太現實。
在他看來,孫立文總是那麼高高在上,即使跟他的道歉也是充滿了儀式感,並沒有讓他感到舒服。
一旁的林春梅見許超表情嚴肅,立刻柔聲緩道,“小超,我們科裡好幾個小護士都議論你呢,說你是個孝順的兒子,你母親住院時你就忙前忙後的,一直不歇着。可惜,有的時候,人的命運就是這樣。關於你母親的離去,我們也很無奈。”
林春梅的話,又讓許超聽着格外順耳和舒服。在這一刻,他腦海中也閃過讓此事就此作罷的想法。可惜,當他擡眼看到孫立文那嚴肅的臉和惹人厭小鬍子時,之前的退紅包事件也恰好從他的腦海裡鑽出來諷刺他。於是,閃念之間,許超把手中的病志往桌上一扔,故意道,“孫主任,這些西我又不懂,你當然怎麼說怎麼是。不過,即使像你說的那樣,那你們科醫生的工作也太不認真了吧,既然化驗單都能貼錯,誰又能保證手術時有沒有什麼問題?反正我們家屬又看不見。”
“這點你放心。”孫立文自信道,“給你手術的,是於鵬偉副主任和葛明宇醫生,他們都是長鬆醫院普外科的骨幹。而貼化驗單的幾乎都是我們的實習進修醫生,他們或許因爲太忙而疏忽大意了。”
孫立文的話讓林春梅眉頭一皺。她很明白,在眼下這種情況下,分解責任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呵呵。”許超果然抓住了孫立文話中的毛病,冷冷接道,“怎麼,現在醫院也時興把把責任推給臨時工麼?”
孫立文也意識到了剛剛的失言。按照醫療責任來講,就算是進修醫生或者實習醫生犯錯,也是他們的帶教醫生負主要責任,而作爲科主任的孫立文,更是負有不可推脫的領導責任。
“好吧。無論怎樣,都是我們的失誤給您造成了不必要的困擾,我代表院方再次給你道歉。不過,你也應該明白,這種失誤和你母親的去世沒有絲毫關係,她還是來醫院太晚了……”孫立文把話拉回之後繼續道歉,但是,爲了明確貼錯化驗單和李玉華的死沒有絲毫因果關係,他故意強調了後面那句話。
可是,孫立文沒想到,只是一句普普通通表明免責的話,卻導致了整個事件的激化。
因爲母親的去世,許超其實一直在深深自責。他知道母親爲了省錢幫自己買樓,終日省吃儉用,無論大病小恙,只要能挺從不主動上醫院。可惜在母親得病的一年,自己卻幾乎都很少回家。
對於母親的愧疚,就像一道在心底撕裂的傷口,讓許超一直隱隱作痛,許超後來也傾盡所有給母親治病,雖然無力迴天,卻也博得了一個心理上的安慰和一個孝子的名聲,那道傷口也看似漸漸癒合結痂了。
然而,這道痂卻是脆弱無比的。孫立文無意中的話,輕易便戳破了這道痂,讓許超的心裡又開始冒血,在他看來,孫立文分明是在暗示自己:你母親的死都是因爲你不關心,把她送來太晚了。
林春梅觀察着許超的表情,知道孫立剛剛出口話的惹禍了,她又想說些什麼卻爲時已晚。
“什麼沒有絲毫關係!你他媽會不會說話!”母親住院這一個多月壓抑的情感終於在此刻爆發,許超霍然站了起來,十年前隱藏在身體裡的痞性也鑽了出來,“這麼說,我要是把你扔下樓去,要你命的是地球引力,和我也沒有絲毫關係?!”
許超的暴怒讓孫立文措手不及,他驚愕張着嘴巴,卻不明白自己怎麼就刺激到他了。
“小超,你別這樣,控制一下……”
林春梅又想上來安撫,許超卻毫不客氣撥開了她的手。
“走開,少來這套,你倆唱雙簧呢!”
林春梅的手被撥開之後,臉上尷尬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