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立文建議武克龍做的檢查叫做‘食管24小時PH監測’,顧名思義,必須要24小時之後才能出結果。
在這24小時裡,孫立文心裡也是十分緊張,孫立文雖然對於自己判斷很有自信,但是也並非有百分百的把握。
忐忑過了一夜之後,孫立文第二天照常被安排進行了糊紙袋的勞動,就在中午集體吃飯時,一名獄警過來敲了敲孫立文的桌子,嘴裡說道,“跟我走吧。”
在一衆犯人的聚焦目光之中,孫立文跟着獄警走出了食堂。
又一次來到區長的辦公室,當孫立文看見武區長那驚喜又和藹的笑容時,心裡一塊大石終於落了地。
武克龍親自起身把孫立文讓到沙發上,然後忙不迭從抽屜裡取出一份檢查報告給孫立文看。
孫立文一看那報告,好傢伙,一天一夜之間,那武區長的食管返流次數,竟然高達250次!最長一次的連續返流時間長達1小時!
毋庸置疑,那武區長半夜被厲鬼索命的元兇,終於找到了!
“孫醫生。我已經問過消化科醫生了,他們說有兩種治療方案,一是保守,二是手術。我想聽聽您的意見。”武克龍謙遜說道。
“手術。胃底摺疊術。在賁門處形成一道人工活瓣,阻止返流。這是一勞永逸的解決辦法。”作爲一名外科醫生,孫立文的回答簡單,通俗,明瞭。
武克龍贊同點了點頭,可是,隨即又面露猶豫之色,“我也知道手術效果好。可是,聽那消化科的醫生說,目前這種手術還是用腹腔鏡來做最合適,可……”
當然,說到微創手術,整個濱海市如果孫立文稱第二,那便無人敢稱第一。那武克龍自然也早已打聽到了這一點。可是,如今孫立文身陷囹圄,又怎麼可能去爲他手術?
看到武區長臉上爲難不決的神色,孫立文吐了口氣,緩緩道,“武區長,如果你相信我的話,我推薦兩個人給你手術。”
“誰?”
“長鬆醫院普外科,於鵬偉,呂洋。”
“噢……”武克龍點着頭,直視着孫立文,“那……你能幫我聯繫一下兩位醫生麼?”
“當然可以。”
兩人商定之後,武克龍當即批了孫立文一次特殊探視時間,孫立文利用這個時間,約見了陳妍。
陳妍一聽此事,知道武區長的手術一定會關係到孫立文今後的監獄生活,當然不敢怠慢,趕緊回醫院裡安排去了。
陳妍先找到的人是於鵬偉,那於鵬偉聽了陳妍的話,面露爲難之色道,“唉,如今咱們普外科還沒有科主任,凡事羣龍無首,不如,你還是先請示一下陳院長或者段科長吧。”
聽到於鵬偉的回答,陳妍只能嘆了口氣,她當然知道如今院領導正爲賽宏事情的餘禍整天忙着寫材料,開各種會議,哪有時間理她?
再者說,科室裡收什麼患者,向來都是醫生決定,又用請示哪門子領導呢?
說到底,還是因爲如今的孫立文身在牢獄,早已不是那個手握實權,人人爭相攀附的科主任了,現在醫院裡很多人都掙着和他撇清關係,像於鵬偉這種凡事精明的人,當然也不能例外。
於鵬偉這頭走不通了,陳妍只能去找呂洋。
實話實話,一開始,陳妍並未對呂洋抱多大希望,因爲呂洋的爲人,陳妍當然早就瞭如指掌。
呂洋在科裡向來以小心謹慎出名,就連患者的紅包都不敢收。如今眼下賽宏風波未平,他又怎麼敢出頭幫孫立文?
可是,有時候,事情總是那麼出人意料。
在手術室的醫生休息室內,正在吃盒飯的呂洋聽了陳妍的求助之後,竟然沒有絲毫猶豫,一口答應下來。
陳妍高興之餘,又小心問道,“用不用和你老師知乎一聲?”
“還是別了。”呂洋放下筷子,輕輕吐道,“陳姐,你也知道孫主任和我老師的關係,如果告訴他,事可能會更麻煩。”
“嗯。”陳妍忍不住拍了拍呂洋的胳膊,感激的眼淚差點流出來,“謝謝你,小呂。”
“陳姐,這哪的話,孫主任平時對我那麼好,這點小忙,我必須幫。”
呂洋此時所說,當然都是實話。
對於孫立文,呂洋心裡至今有三方面的感激:第一,當初是孫立文力主獎金改革,才讓自己的收入一躍而起,解除了家裡的窘境。第二,自己的微創手術能力在三年之內突飛猛進,全憑孫立文無私的傳教。第三,孫立文在最後入獄時一人扛起了所有罪名,並沒有牽連其他醫生,對此,呂洋心底還有些許愧疚。畢竟,那些錢他也拿過。
就這樣,在呂洋和陳妍的安排之下,武克龍住進了長鬆的普外科。
由於受賽宏事件的影響,彼時普外科並沒有多少患者,所以呂洋有足夠的精力來對待武區長的手術,再加上獄中的孫立文爲了穩妥,又親自寫了詳細的手術預案和注意事項,轉交給了呂洋,這樣一來,一切的準備,都顯得十分充分了。
手術,在一個晴朗的早晨開始了。麻醉由陳妍親自負責。
麻醉成功之後,呂洋用熟練地手法建立氣腹之後,手術便在有條不紊的程序中進行:放入內鏡、操作孔內插入超聲刀和抓鉗、暴露食管裂孔、超聲刀離斷胃膈食管膈韌帶、離斷胃短血管、胃底摺疊縫合……呂洋做這些操作,全部穩定而準確,沒有絲毫贅餘。
略帶緊張的陳妍除了觀察武克龍麻醉狀態下的各種指標,還要時不時擡頭觀看一下電子屏幕,當屏幕內顯示的手術進程逐漸接近尾聲時,她也長長鬆了一口氣。
此時,她忍不住觀察着呂洋操作器械時那認真不迫的樣子,不由心裡產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呂洋的微創手術技術,會不會已經超過孫立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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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手術,比所有人預想得都要順利。
手術之後,武克龍在普外科的病房連續睡了一週的好覺,那隻“索命的手”,竟然再也沒有來找他。
沒經歷過病痛折磨的人,自然無法體會健康帶來的快樂,武克龍出院的那天早上,他從一夜痛快淋漓的酣睡中醒來,推開病房的窗戶,看着樓前那棵粗壯而茂盛的梧桐樹,深深吸了一口氣。
此時,他忽然感悟,什麼競爭,什麼晉升,什麼權利……此刻,竟全都抵不過這一口新鮮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