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年輕人輕擡竹竿。
輕描淡寫一點。
大船劇烈搖晃,江面喧囂非凡。
船伕們嚇個半死,還有些沒站穩腳跟的,險些摔下船去。
驚魂未定。
年輕白衣站起身子,望下方看去,驚歎一聲,這等鬼斧神工的功夫,居然是出自個年輕人之手。
鶴周天靠在船面夾板上,與黃有德對視一眼,平靜道:“有劍意。”
黃有德點頭,幸災樂禍道:“不是奔着吳小子,就是奔着你來的。”
鶴周天不以爲然,聳聳肩膀,隨口道:“江湖人哪有不挨刀,只是早或晚罷了。”
黃有德哈哈大笑,唯恐天下不亂,一臉期待神色。
“來者何人?”
吳憂朝下大喊,素衣年輕人只是簡單看一眼,隨後將其無視,朝船裡頭嚷道:“鶴前輩可在船上?”
吳家少爺一聽不是來找自己的,輕鬆許多,笑容滿面,原來是找鶴周天的。
轉頭就叫曲小蓮端來幾個好菜,看戲要緊。
玄敏敏原本在船艙休息,原先劇烈晃動差點沒把公主殿下命給嚇了去,頭暈目眩,只好到船面吹吹風,一探腦袋,就聽吳憂在船頭大喊有好戲看,一下來了興致,連忙跟了上去。
鶴周天臉上陰晴不定,不情不願走到船頭,向下望去。
素衣年輕人一見鶴周天,臉上浮現笑意,大喊道:“可是鶴老劍神?”
鶴周天板着臉道:“有屁快放!”
素衣年輕白衣一手持竿,另一手理了理衣角,微微彎腰,態度恭敬道:“鶴老劍神,晚輩郭六丙,師承榮九道,十歲習劍,練劍十餘載,師父說晚輩劍道桎梏,前些天夜晚見識鶴老劍神的拔劍神韻,夜不能寐,前來討教。”
年輕白衣在旁吃着曲小蓮端來的酒菜,榮九道的名聲多少聽說過一些。
據說榮九道走的路像極吳家最初,重殺伐,戾氣頗重,力求一劍破萬法。
鶴周天聞言微眯雙眸,竹竿上的劍意確實有榮九道的意思,瞄一眼年輕人,點頭道:“的確是榮九道的劍意,這傢伙倒是還活在世上,劍道資質平平,沒想到還有如此慧眼,收個如此徒弟。老夫記得榮九道那潑皮不是曾言此生不收徒,你這小子怎會讓他輕易改口。”
在鶴周天面前自報姓名來歷,執晚輩禮的郭六丙憨態一笑道:“或許是名字跟師傅有緣吧。他叫九道,晚輩喚六丙,似乎有傳承意思。師傅說見第一面就說跟他有三分面熟緣分,”
白衣老人看向船下長相頗爲俊朗的年輕人,破口大罵,這個不要臉東西,還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不過轉眼又樂道:“細細一品,倒是跟榮九道說話如出一轍,你且出劍試試,若是隻是將榮九道的九道真決練個雛形,沒有得到其精髓,那就不用在老夫這丟人現眼了。”
素衣年輕人微微一笑,雙眸綻放光亮,扁舟旁江面炸裂,江面翻騰。
鶴周天一腳踏在船頭,嗤笑道:“小子,當真不出劍?”
素衣年輕人微笑搖頭道:“老劍神有傷在身,不好佔前輩便宜。”
鶴周天哈哈大笑,不由分說,夾板上的長劍出鞘,提劍飛身下船。
洛瑾坐在吳憂邊上,見識到素衣年輕人竹竿上的肉眼可見的劍意環繞,沉聲道:“這人很強,劍道或許在你之上。”
林熙月睜大眼眸,驚訝萬分,在她腦海中,吳憂的劍道已然算是上乘,放在江湖中都能稱之爲一線高手,扁舟上的男子也不見得比吳憂大上幾歲,劍道居然能在吳憂頭上。
這是何等的天賦。
玄敏敏聞言得意一笑,手握一塊糕點,美滋滋的吃起來。
吳憂在中間笑而不語,撕下烤雞上的雞腿,塞入嘴中。
面前鶴周天的提劍衝來,郭六丙全然沒有旁人面對前朝劍道第一人時的恐懼,非但不懼,灑然大笑,雙手劍道肆起,竹竿一分爲二。
一杆撐船,另一竿化劍,入江面,捲動一番,用力一甩,劃出一道滿月弧度,隨後只聽素衣年輕人喝一聲:“起!”
原先被攪動的江面似乎被竹竿牽引,一道水龍捲扶搖直上,殺向鶴周天。
鶴周天見此大笑,袖口一紅一青兩道劍光纏繞,一劍斬去,迎面而來的水龍捲頃刻一分爲二,同時一鼓作氣將水中蘊含的劍意徹底瓦解。
滿天水花,激射在扁舟四周,夾雜着充沛劍氣的水花落入江面,好似炮彈入水,江面炸裂,無數道高過大船的水柱擎天而起。
兩人相距兩百步的水面,劍氣繚亂紛飛,只是兩兩相望,江面道道橫豎交錯的江面溝壑。
三公主殿下在船頭上看得是目瞪口呆,從小在皇宮中長大的她,雖然是抵達涼州,不過一路上有名列宗師地榜的劉無貴保護,在加上碰到的都是阿貓阿狗,懂些皮毛之人,打起來自然沒有今日如此絢麗。輕輕一劍之威,江面爆裂,武道竟是如此恐怖無敵,若是遇上玄家鐵皮戰船,是否也只需要一劍?公主殿下先前對江湖武道什麼並不太感興趣,只是聽說玄通自從走過涼州,惹來無數好評。
三公主殿下爲了名聲,也是捨棄錦衣玉食生活,今日所見,震撼無比。側過頭偷偷看向白衣男子,突發奇想,要是今日不是鶴周天,是吳憂一劍斬破江面,又是何場面。
玄敏敏搖搖頭,什麼時候還犯花癡?
鶴周天劍貫長虹,袖口一青一紅劍光融入劍身,刺眼無比,於水霧前疾馳於前,奔向扁舟位置,濺起一路漣漪。
郭六丙雙眼微眯,不慌不忙,右手竹竿點水面,劍意融合,一擊橫掃千軍掃去,頓時扁舟百步內掀起一道驚人水幕,好似一頭驚天巨獸張開嘴巴,翻江倒海,將鶴周天吞沒。
蓄勢待發的鶴周天哪裡會懼,紅月三千一掃,三千劍光在水幕中炸裂開來,滿天水光中,手中劍身青焰暴漲,就連船上普通漁民都能看得清楚的劍光在劍上跳動,這便是劍意大成,連尋常人都能感受到的伶俐。
破開水幕,鶴周天又是一掃,綠麋五千劍光如千軍萬馬奔向郭六丙,凌厲而下,裹挾無與倫比劍意。
郭六丙見此漫天劍光,驚歎一聲:“好一擊綠麋之氣五千劍,師傅誠不欺六丙!”
素衣青年人手中竹竿翻轉,扁舟下水面跟隨節奏,同樣匯聚成漩渦,待劍光馬上殺至跟前,水花龍捲承天而起,瞬間將劍光衝散。
鶴周天大笑一聲,破開龍捲,朝郭六丙就是一劍斬去。
郭六丙同樣舉起竹竿,劍意環繞,格擋在前。
兩人碰撞,發出一聲好似只有金屬碰撞的清脆,扁舟略微下沉,漣漪擴散開來。
沒有想象中的激烈。
鶴周天的劍勢如虹,對上這根尋常竹竿,佔據絕對上風。
身上兩氣如銀蛇遊走在身上,劍意也隨之一漲再漲。
郭六丙針鋒相對,身上劍意毫無保留而出,竹竿上散發璀璨光芒。
兩人在短暫間隔,再一次碰撞。
這一次碰撞,刺耳無比,就算是踏入武道的吳憂等人,都感到不適,良子房心思細膩,在聲音還未波及船上時就用劍罡籠罩船面,形成屏障,不過隨之臉色一白,一口鮮血吐出。
穆貳春慌了神,丟下小書童就朝良子房跑去。
船下的兩人還在對峙,鶴周天身上劍意狂舞,論持久戰他自然是佔得上風,隨即一招朝天闕打出,郭六丙的竹竿一彎再彎,怦然作響。
郭六丙也知這樣下去自己絕不勝算,當機立斷放下撐船的手,收起劍意,倒退數步,暫避鋒芒。
大船轟然下江,濺起兩排水花,恢復形式。
吳憂命人停下船隻,喝上一杯美酒,靜待真正的好戲。
郭六丙站在江面上,雙手持竹竿。
鶴老劍神一手提劍,橫立當中,氣勢無可比擬。
世人只知呂青衣天下無敵,可記得當年鶴周天一氣借劍兩萬三!
鶴周天大喝一聲,氣勢再度上漲。
從二品再度入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