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手術燈暗掉的那一瞬,醫生一臉沉痛的望着我說,“桑子陌先生,你臨死的遺言是什麼?”
腦中又浮現了那張明眸璀璨的笑臉,我想了想,說:“能不能換個醫生再試試,我覺得我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似乎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明亮的房間裡。
我動了動手指,發現身上還有知覺,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我的身上,帶着慵懶和暖意。
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空氣中,帶着甜甜的花香,一個金髮碧眼,白衣飄飄的美女護士捧着一束香檳玫瑰走進來,把我牀頭櫃上花瓶裡的舊的花拿出來,把這束新的換了上去,給了我一個甜美的微笑。
“awake?”
“這是哪裡?”
我蹙了蹙眉問道。
護士似乎並不懂中文,困惑的看着我。
於是我用英語重複了一遍:“where-am-I?”
“london-hospital。”護士微微一愣,嘴角甜美的笑意再次對我綻開。“gratulations-on-your-recovery,”
倫敦?
爲什麼我會出現在倫敦?
頭還有些昏昏沉沉的。我努力的思考之前的事情,除了手術檯上的那段對白,我想不到其他。
我試圖坐起來,護士立刻過來扶我。
這次醒來,一切都變了。
再沒有之前的那種窒息的感覺,胸口不再出現時隱時現的鈍痛,漸漸的,我感覺身體也恢復了知覺,慢慢的在好轉,直到後來居然可以下牀行走……
最近臉上一直覺得癢,我走到洗漱池前,捧了一捧涼水往臉上澆,當我擡頭看見鏡子裡那張陌生的臉時,我嚇得跌坐在了地上。
那麼醜,那是誰?!!
我的大腦裡一片空白,用手摸着我的臉,驚恐的想着,難道是,這是借屍還魂,現在這副並不是我的身體?
但是,我看見我的手臂上,赫然留着莎莎留給我的牙印。
這的確是我自己的身體……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遭了,那丫頭肯定認不得我了,她那麼顏控,肯定會嫌棄我這張臉的。
可是,誰能告訴我,爲什麼我的臉會變成這樣?!
我知道,地中海貧血到了後期,會改變一個人的面容。但是,明明,半個月前,我的臉還是我自己的模樣,爲什麼,痊癒之後,我的容貌反而會產生這麼大的變化?
一定是有人趁我昏迷的時候在我的臉上動了什麼手腳。
在我從這個陌生的地方醒來之後,身邊沒有一個熟人出現過。
桑俊,麗姐,莎莎。
在我醒來後第一時間撥打桑俊的電話,手機裡卻傳來機器人冰冷的聲音,“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那個號碼上不知道存了多少個人,我知道是絕對不會是空號的,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能打到中國的電話,電話一接通,對方就草草掛了。
再之後,我的手機號碼被註銷,銀行卡被註銷,連身份證也已經失效了。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了?
醫院通知我可以出院了,我的手術費也已經繳清,可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最近發生的事情太詭異了,我忽然有一種,被人遺棄到荒島的感覺。
我拖着我的行李箱茫然的站在醫院門口,身無分文,箱子裡已經是我全部的家當。
一個陌生男人卻朝我走來。
他手中拿着一張照片,竟是我現在容貌的照片,對了一眼照片問我,“桑子陌?”
我點了點頭。
那人說,“是桑俊先生讓我來接你的。”
“桑俊?!”聽到這個名字,我一驚,急急攥着他的肩膀,“他人在哪裡?!”
那人的聲音冷得跟塊冰似的:“你跟我過去就知道了。”
我總有些不好的預感,這一切都太詭異了,我神色複雜的望着眼前的人,腦子裡在飛速的旋轉着。
那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總有一種,要被賣到非洲做奴隸的即視感。
怎麼辦,跟還是不跟?
剛剛被醫院一腳踢出門,如今我身無分文,還是黑戶,連個漢堡包都買不起,不跟,又能怎麼樣?
我最終還是跟他走了,他把我帶到一輛麪包車裡,一路在車上暈暈乎乎的坐兩個多小時,他待我來到倫敦的一個邊陲的小鎮上。
桑俊會在這裡嗎?爲什麼會找一個這麼奇怪的人帶我過來,神神秘秘的,爲什麼不給我打電話,爲什麼要把我電話拉黑,難道是,他在我生病的這段時間裡殺人放火,被警察通緝了?我的腦子裡跟十萬個爲什麼似的,可我就是一直忍着沒問。
神秘人一路拖着我的行李箱走在巷子裡,巷子是用一塊塊石板鋪成的路,行李箱的輪子滾過的時候顛簸着,發出讓人心裡發毛的聲音。
終於,他停在了一戶看上去很普通的人家門口。
那家人的建築風格居然有點像中國的老式建築,黑漆木門,還有門環。
那人在門環上扣了三下,門內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說:“進。”
神秘人就託着我的行李箱走了進去。
“老爺子,人已經帶到了。”神秘人恭敬的對他說。
堂上坐着一個穿着微微闔目,精神矍鑠的老頭,見到我緩緩睜開了眼睛。
“桑俊在哪裡?”我對那個神秘人說道。
老頭冷冷道:“對自己的父親直呼其名,這就是你的家教?”
“你是誰?”我沒好氣的問道。
老頭黑着臉:“你覺得我是誰?”
我盯着老頭的臉半響,覺得有些面熟。卻又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
老頭拿起桌上的電話,撥了一個號碼說:“人已經到了。”
盯着老頭那張棺材板一般的臉,我猛然間想到了一個人。
“你是,爺爺?”我試探的問道。沒想到老爺子真的嗯了一聲。
臥槽。
老爺子一個眼色,神秘人就退出去了。
我盯着他目瞪口呆,長了二十六年,還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親爺爺。
老爺子瞥了眼身邊的空位,說了聲:“坐吧。”
一直到現在,我還是感覺到雲裡霧裡的,我莫名其妙的痊癒了,莫名其妙的被遺棄在醫院裡,莫名其妙的變成了黑戶,見到了我以爲我這輩子死也見不到的爺爺。
從我還沒出生的時候,他就去了國外,一直就沒有回過國。只有家裡留的幾張照片,讓我知道那是我的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