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蕭慶安,顏雪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那不止是蕭暖暖心裡的結,也同樣是她的。
在顏雪染的邏輯中,世上的人可以權勢熏天,也能富可敵國,但不能決定別人的生死,這是最基本的原則,因爲生命只有一次,寶貴得不能讓旁人褻瀆。
可她當時,明知道蕭慶安的打算,依然默認了,她沒有通知蕭家的人,也沒有向公安機關說明,她縱容了蕭慶安的選擇,看着他從容赴死,雖然她全力以赴,想要完成蕭慶安的囑託,可她知道這種愧疚一輩子都抵消不了……
蕭家對她橫眉冷對處處爲難,她之所以能忍到現在,就是因爲打心眼兒裡覺得,欠了蕭家一條人命。
在殯儀館,蕭慶安那張安詳的睡顏,正是她夜夜不能安寢的噩夢!
這些日子,所有人都刻意避諱着這個名字,顏雪染也不會主動提起,日子就在得過且過中流失掉,可事實始終在那裡,躲避的再好,也不能避諱一輩子。
蕭北寒看了顏雪染一眼,頓了頓,還是一個字沒說,他不想再觸碰顏雪染的傷口,可傷害已經造成了。
“暖暖,我已經跟你說過了”,蕭北寒掃了一眼,眸光冰冷,紀舒縮了一下,理解地退出去,可祁書一點兒移動的意思都沒有,他的原則很簡單,關心想要圍觀,他就在一旁撐場子,她要是不想看,自己也陪着出去……
關心看了一眼蕭北寒,皺了皺眉頭,雖然她一直習慣把所有的事情保密,可這並不意味着她願意看別人家的鬧劇,眼前的情形,師姐一定有難言之隱,自己站在一邊看着,一定會讓她爲難。
算了吧,由着他們去。
“祁書,我們先去海邊逛逛吧,聽說離這兒挺近的。”
“好。”
那個濫竽充數的心理醫生被拎到了外面單獨看着,胡月也被禮貌的請出去,現在室內只剩下他們一家人,顏雪染依靠在被子上,目光復雜地看着蕭暖暖,一方面她很理解父女之間的感情,另一方面她又覺得每個個體都應該是先爲人,然後纔是父母的女兒,所以這種非人的事情,不該是暖暖做出來的。
就算是被人利用,也沒有辦法爲這些惡行開脫。
“我早就說過,爸爸是自殺的,我跟你說的清清楚楚,你到底還要鬧騰倒什麼時候?當初屍檢的時候,咱們不是找了好幾家鑑定機構嗎?結論都是一樣的,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哥,那不可能,那根本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並不能因爲你不願意相信,你就否定這個事實,雪染跟這件事情一點兒關係都沒有!蕭暖暖,我對你所有的包容已經用盡了,你幫着葛冰做的那些事情以爲我不知道嗎?你想把雪染擠出你的公司,我已經成全你了,你還幫着葛冰陷害雪染,我身爲你的哥哥,一再容忍,沒想到你會變本加厲!催眠的後果你知道嗎,你查過多少資料,你就敢隨隨便便用在別人的身上?”
蕭北寒捏着暖暖的下巴,手勁大得恨不得直接穿過她的骨頭,蕭暖暖已經忘記了掙脫,強忍着疼痛一言不發,脣角的那抹冷笑太過顯眼,讓蕭北寒都愈加氣氛。
“你現在還不知悔改,是不是?”
暖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冷笑着說道:“哥,你被豬油蒙了心,你說的話我不相信。顏雪染要是真的問心無愧,就跟讓她自己跟我說!我敢問,她要是敢說,我就承認我錯了,她真的敢嗎?哥,她心裡有鬼,這是顯而易見的,你到底是看不見還是不想看?”
顏雪染的眸子閃了閃,越發晦暗,石破天驚,好像一把利劍衝破了層層阻礙,終於直逼着胸口,她隱瞞的真相終於藏不住,而她一個人的苦惱也會演變成所有人的負罪感,她知道她如果開口,就再也沒有收不回來了……
壓頂的負罪感伴隨着難以負荷的重量,顏雪染的臉上頓時變得蒼白,剛想開口說點什麼,可看到暖暖憎惡的目光,連呼吸都亂了節奏,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她手握着欄杆,卻沒有一點兒力氣,什麼時候,自己的承受能力這麼差了?
那些一直苦苦隱藏的秘密將要在人前攤開,顏雪染根本沒辦法預料蕭北寒的反應,強烈的悔恨跟心虛刺激着她脆弱的內心,她好像感覺有什麼東西再流失……
“醫生,醫生!”
顏雪染還沒來得及反應,蕭北寒就已經按響了急救鈴,蕭暖暖被架出了門外,醫生來的很快,各個如臨大敵,後面跟着一堆的護士,推着的小車上面擺着各式各樣的藥品。
“這是怎麼了?前幾天不是好好的嗎?”
蕭北寒三言兩語說了一下情況,就被醫生給請出去了,耗了好一會兒,醫生才滿頭大汗地走出來,對着蕭北寒說道:“孕婦現在的狀況很不好,你就別讓她再受刺激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孩子那麼脆弱,真的受不了這種折磨,孕婦啊,一定要保持身心愉悅,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尊夫人本來就有些輕微抑鬱的徵兆,如果再受刺激,對母子都沒有好處。”
“那現在怎麼樣了?”
“唉,孩子是保住了,但是住院的時間可能要拉長了。一般來說前三個月是危險期,可尊夫人的情況,我建議至少在醫院保胎到四五個月……具體情況還是等到時候再說吧。”
能保住已經不容易了,蕭北寒雖然霸道,但並不是蠻橫不講理的人,他當然知道醫生不會爲了錢強行扣住他們,說得這麼重,那雪染的情況一定很不好。
“謝謝醫生,麻煩你了。”
那醫生也沒想到蕭北寒今天的脾氣這麼好,稍微怔了一下,還是微笑着點點頭,最後囑咐了一聲,“小心點,好好照顧病人。”
門外的長椅上,蕭暖暖正在失魂落魄地坐着,上次她來的時候,醫院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她一點兒血都沒看見,可這次不一樣。
護士拿着所謂的醫用垃圾就在自己的走過,上面的血跡雖然遮遮掩掩,還是引起了強烈的視覺衝擊,蕭暖暖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象着孩子從自己體內的流掉的感覺。
不行,絕對不行!
她還沒喚回心神來,就被蕭北寒強行拽起來,厭惡痛恨的目光不加掩飾,蕭北寒意味深長地摸了摸蕭暖暖的肚子,冷聲一笑,在她耳邊重重地說道:“我說到做到,你這個孩子能不能保住,就看你自己的行動了。”
蕭北寒說完了,就直接鬆手,蕭暖暖退後了幾步,差點摔在椅子上,她還趁機在現在的情境中脫不開身,就聽到蕭北寒對着保鏢朗聲說道:“以後小姐再也不能進這個病房,知道了嗎?”
“是。”保鏢們衆口一詞,聲音整齊地不得了,聽在蕭暖暖的耳朵中,就如同一聲擂鼓,也像是一錘定音,她跟哥哥的關係就徹底決裂了……
“暖暖,你的確失去了爸爸,可你還有我跟媽媽,還有爺爺,事到如今,你還不知道反省嗎?你失去家人的原因,並不在顏雪染身上,而是在於你自己,你信任外人多過信任家人,是你自己脫離我們,我已經忍你太久了,到現在身心俱疲,暖暖,爸爸給你取這個名字,是因爲他覺得兒女雙全是件暖心的事情,可現在……呵。暖暖,對葛冰,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蕭北寒沒有再說下去,剩下的話都留着蕭暖暖一個人慢慢回味,他對這個妹妹已經仁至義盡了。
蕭暖暖知道,以前自己做的一切都會成爲哥哥對付葛冰的藉口,就像自己把全部的過錯推在顏雪染身上一樣,哥哥要是真的心狠手辣起來,或許連自己都覺得可怕。
只是,葛冰?爲什麼哥哥說是葛冰盜取了公司的機密?難道這裡面有什麼問題?
回頭好好想一想,顏雪染有什麼動機這麼做呢?哥哥對她那麼好,她根本沒有理由去破壞哥哥的公司啊!難道這裡面真的有問題?
葛冰對蕭暖暖說過的甜言蜜語早就匯成了一片海,而理智跟思考早就淹沒在這一片無形的海水之中,因爲葛冰說是,所以自己就跟着說是,就好像一個被設定的機器人,絲毫沒有反抗的想法。
蕭暖暖的心突然沉下去了,整個人幾乎脫力,連支撐着站起來都難以做到,她似乎可以親眼看到自己知覺的流失,一種名爲絕望的情緒一點點吞噬着自己,那些微不足道的感情還在苦苦掙扎,到底該相信誰呢?
是哥哥,還是孩子的父親呢?
如果這全部的事情都是葛冰一個人幹得,那麼他爲什麼要這麼做?他跟自己結婚,是不是有目的的,或許連他們認識、交往都是他設好的局,自己只是自投羅網而已。
這裡面,顏雪染到底扮演了怎樣一個角色?
要不是她跟葛冰互相詆譭,自己也許就不會淪落到現在的地步,孩子不可以沒有父親,她一定要想辦法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一定要救葛冰!
蕭暖暖剛拿起電話,突然鈴聲就響了,是一個朋友打開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認命地接起來,這女孩兒是她的尊貴客戶,得罪不起的……
“暖暖啊,我聽說你的婚禮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