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激動,她的眼白內染上一抹血紅,失望、憎惡與悲傷寫滿了眸子,被灰藍色的美瞳片放大,如同一把銳利的箭深插入人心。
她梨花帶雨的模樣我見猶憐,句子中暗藏的滅頂般的絕望感撲面而來,纖長的手指霸道的指着顏雪染,歇斯底里地說着惡毒的話語。
這一刻,她不過是個孩子,一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孩子,她在復仇的路上孤軍奮戰……
蕭北寒的好心情絲毫沒受到干擾,他愛憐地撫摸着精雕細琢的首飾,輕描淡寫地總結着眼前的窘境,責怪的眼神威嚴而強勢,他一開口就爲蕭暖暖下了判決,再無翻案的可能性。
“就爲了一套首飾?蕭暖暖,你就值這個價嗎?你要是喜歡,回頭讓人給你選個更好的,價格更高的。”
“一套首飾?”
蕭暖暖自嘲地笑笑,面容憔悴又淒涼,憎恨的眸子定在蘇皖身上,讓後者忍不住打個冷顫,心道自己這是躺槍了吧?
在哥哥眼中,自己始終是個刁蠻任性的拜金大小姐吧?今天爲了顏雪染跟他決裂,明天又會輕易被一件更稀有的寶貝收買,原來她就是這種人!
“能一樣嗎?!這是你親自挑選的!以前的你,都會用心爲我準備禮物,現在呢?一門心思全在她身上,她明明做了對不起咱們的事,爲什麼你還是這麼用心對她?哥,我纔是你的妹妹,你永遠的家人,我跟你之間有不可分割的血脈聯繫!”
“你喜歡什麼自己買,我付賬。”
一張*劃過空氣,寂寥地落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卻無損它的尊貴榮耀。
這就是傳說中的*?
蘇皖的面頰忍不住抽了抽,自己只是來探討案情、研究公事的,怎麼連人家的家事也要插上一腳?看着架勢,一時半會兒是解決不了的,這種長見識的方法,他可不想有第二次。
但是……蕭氏兄妹連爭吵都可以開啓炫富模式啊!在國內,可以拿到*的人寥寥無幾吧?蘇皖撫了撫額角,猶豫地看着霸氣外漏的兩人,心想自己是不是早就該退場了。
正在思索間,就被蕭暖暖驟然提高八度的音調嚇了一跳。
“誰稀罕!我要的是你親自挑的禮物!我在乎的是這份心意,哥你以前對我很好的,什麼都由着我,自從有了顏雪染,你就變了,我不再是你最疼愛的小妹了!”
蕭暖暖細長的腿一劃,把*甩出去老遠,水眸湛湛,紅脣豔豔,她筆直地站着,依舊不依不饒。
“昂貴的寶石很多人配得上,但只有一個人配得上心意,暖暖,別的事我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你胡作非爲,但對雪染,我有自己的主張。”
顏雪染第一次穿婚紗,難免手忙腳亂,擺弄了好久,才終於穿好。她剛準備下樓,就聽到蕭北寒的話,泛起一絲苦笑,這話說得甜蜜,可蕭北寒的話到底還有幾分真心?
爲什麼心外豎起一道道城牆,卻會輕易被他翻越,爲什麼明知他險惡用心,定要把自己逼得遍體鱗傷,還是不由自主的靠近?
到底還在期待什麼?愛情嗎?呵呵……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已經麻木到僵硬,顏雪染,死心吧,他把你留在身邊,只是爲了折磨你而已,從一開始他要得到的就不是你,只是真相而已。
顏雪染一直覺得聽人牆角是很丟人的事情,可此刻她需要時間來沉澱她過於激動的情緒。
她在等一段決絕的話,把自己所有火熱的感情摧毀,然後帶上虛僞假面,濃妝豔抹地上場,依舊做個泰然自若的傀儡妻子。
“只有一個人?”諷刺地笑聲迴盪在客廳,宛如魔音,敲打着耳膜,“她?!這真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哥,她爲你做過什麼,也配得上真心?”
“我爲我的心,關她什麼事?”
蕭北寒穩如泰山地站着,睥睨着胡攪蠻纏的妹妹,看向蕭暖暖的目光中帶着悲憫,世上的愛情從來都是不對等的,付出不一定會有回報,可不付出只會讓自己遺憾,暖暖是不會懂他的。
“呵,你從來沒想過跟她分手吧?你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讓她回來吧?”
蕭北寒推開幾步,隨手披上一件禮服,遮住了襯衫的縫隙,不甚在意地問道:“分手?有這樣的事兒嗎?我只知道這輩子一直都在戀愛,跟同一個人,無論她在或者不在身邊……”
蕭暖暖踉蹌了幾步,最後頹然地坐在地上,三年的回憶終於被串聯起來,原來哥哥從一開始就打算讓她回來,苦心佈置了這麼久,直到一切盡在掌握,才把人給接回來。
“我不會放過她的,我永遠不會原諒顏雪染!”
她喃喃自語,像是在念着古老的咒文,聲嘶力竭的哭喊令她姣好的容顏憔悴異常,她的繽紛世界在一瞬間滿是霧霾。
對蕭暖暖來說,顏雪染一直是別人家的孩子,父親總是拿她跟自己相比,把自己批得一文不值,起初,她雖然討厭顏雪染,卻不至於到憎恨的地步。
可後來……
有了顏雪染,哥哥的視線就停留在她的身上,再不肯對自己用心,這也罷了,至少她還有父母的寵愛。她盡己所能地取悅父母,相信父母的疼愛會彌補哥哥吝嗇的疼惜,一家人過得也和和樂樂。
可誰能想到呢?
父親會莫名其妙的死去,連個線索都不曾留下!她多希望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吃着一頓晚餐,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天各一方忍痛舔*傷口!
都怪顏雪染!如果沒有她,就好了……
“她有我就夠了,從不需要你的原諒。”
蕭北寒淡漠地看着她,這種無關痛癢的威脅他根本不放在心上,暖暖空有一腔幹勁,卻沒有歹毒的心機,做事橫衝直撞的,倒也來的坦蕩,他只要讓人留意暖暖的動向就好。
他經歷過商場上煙波詭譎,知道人心難測,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危險扼殺在搖籃之中,可暖暖畢竟是她的妹妹,刀在手邊也照樣要手下留情,更何況他莫名的相信顏雪染可以憑自己的力量抵擋暖暖的攻擊,他的女人不該一味地忍讓。
“2010年我創立X-cherry的時候,你答應給我投資,卻用了顏雪染的名頭,那時候你們已經分手了,還瞞着不告訴我,等我心不甘情不願地答應了,所有手續都辦好了,你才說你們已經分開了。30 %的股份給了外人,你真是慷慨,分手費給得也太高了吧?”
顏雪染不知道還有這樣的內情,心裡一驚,眉頭微蹙,她名下還有暖暖公司的股份?她怎麼一直都不知道?蕭北寒這麼做,真的是爲自己着想,還是想利用自己?
按照法律的規定,自己對此事一無所知,也沒有真的投資,只能算是個冒名股東,實際股東還是出資的蕭北寒,他享有所有的分紅跟股利,自己卻莫名其妙擋了槍,成了兄妹倆內鬥的靶子,還真是夠無辜。
可,蕭北寒不是一直很寵着自己的妹妹嗎?
顏雪染私心裡希望還可以拿好的用意去揣度蕭北寒,可如今才發現只有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把他看得足夠不堪,才能讓自己脆弱的內心少受一點傷害。
“那又如何?”
蕭北寒不羈的話語換回了顏雪染的神志,她很想鼓起勇氣踏出去一步,卻發現雙腿已經沉重得動彈不得。
“如何?!你早知道我不會放過她的,所以防患於未然,先給了她股份,專門留着牽制我,是不是?只要我這裡有所行動,她就可以拿着出資證明來威脅我,這就是你這麼做的原因吧?你明知道公司對我來說有多重要!”
蕭北寒優雅地站着,由着她自顧自地指責,不做任何反駁。
蕭暖暖冷哼一聲,豔麗的面容有些猙獰。她起身走向蘇皖,玉臂搭在他肩上,獨有一股強勢,“你叫蘇皖,跟顏雪染同行,是她的搭檔,是吧?”
“對。”
“那麼蘇律師,請你告訴我,顏雪染真的是X-cherry真正的股東嗎?我早就問過律師了,顏雪染根本不知道這件事,也沒有自己投資,不過是個冒名股東。”
作爲律師,蘇皖自然知道很多事不能憑一家之言,只有拿出證明事實,纔可以下判斷,現在蕭暖暖氣勢如虹,說的理直氣壯,卻沒有拿出一點證明,他皺了皺眉頭,不肯輕下判斷,只能把目光投向蕭北寒,希望他能做些補充。
蕭北寒似是早就料到有此一問,雙臂交疊在胸前,笑得高深莫測,“誰說不是她投資的?10年的時候,我欠了她幾筆律師費,之後我以她的名義用她的錢對你的公司投資,你憑什麼說她是冒名股東?”
“什麼?!”
蕭暖暖對法律只懂皮毛,雖然是有備而來,可一旦遇到變數,就變得手足無措,當下唯一可依靠的蘇皖正好是顏雪染的人,她絕不會相信。
“有什麼奇怪的?”
蕭北寒淡定地走向衣架,慢條斯理地取出上午剛新鮮出爐的民事裁定書,沒想到顏雪染鬧了這麼一出,反而起了作用,這點手段是糊弄不了蘇皖的,不過應對暖暖,還是綽綽有餘的。
“我挪用她律師費的事情,雪染當時並不知情,不過今天上午我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達成了和解,所以她撤訴了。蘇律師,具體的事情,你可以用法律術語跟暖暖解釋一下。”
蘇皖接過裁定書,鮮紅色的法院印章格外顯眼,他呆滯了幾秒,不肯相信兩人領證當天還能有這麼一齣戲。
他審視的目光徘徊在蕭北寒身上,不確定這是不是精心謀劃的陰謀,如果做了夫妻卻貌合神離,那還結婚做什麼?
“咳咳。”蘇皖清了清嗓子,用十分客觀地語氣說道:“綜合兩位的說辭,我認爲情況大概是這樣,如果有不準確的地方,還請兩位指正……”
蘇皖從冒名股東說到無權代理,從催告權說到追認行爲,一大堆法律術語繞的蕭暖暖頭昏腦漲,正在迷茫之際,卻聽到一句總結:從法律上說,顏雪染的確是X-cherry的股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