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溼泥裡主要的還是普通泥土,但是裡面的精靈泉水依然灼燒得我有些眼前發黑,血很不爭氣地流了一身,依然要得益於尚未褪去的戰鬥狀態,我纔沒有昏死過去。
我有些動作不順暢地躺倒在坑裡,雖然剛纔想得很是意氣風發視死如歸的樣子,但是當我躺好了,我還是萬分仔細地向亞林王講解了一遍此次“水療”適合的量,比如水速和水溫、水量等等。然後,我才閉上眼睛咬緊牙根,等着亞林王用泉水來淹我。
這個坑足以蓄滿精靈泉水,並攜帶來足夠量的,喬索身上“變異”的細胞,可以讓我有足夠的痛苦和機會去更好地體驗和引渡那些詛咒的力量進入我的身體。而這個坑也剛好可以讓我的腦袋停留在水面,起碼理論上,可以讓我保留最重要的腦袋,讓我不再進入上次被噹噹吞吃的那種狀態,讓自己不會進入自己最不懂最無法把握的靈魂狀態——以靈魂狀態去研究甚至試圖淨化精通靈魂的神明所下的詛咒,是在找死之後還要花樣作死。
我閉着眼睛,只是稍微休息了一下精神,就被隨後而來的,雖然被亞林王刻意溫柔地纏繞到我腳踝的精靈泉水給燙到了。好歹之前精靈泉水泡的溼泥讓我有了些準備,纔沒有馬上被刺激得跳起來,中斷了此次試探。
防禦詛咒的“翻滾的大船”對這種敵視我的灼燒並沒有什麼用,我只是默默承受着,等待着接觸到喬索“變異”的細胞,以及那比神明安雅遺留在泉水裡的敵視情緒更加暴烈的,不知道哪位神明丟下來的詛咒。
亞林王控制得很好,泉水對我的神經破壞得不強,雖然這讓我更加強烈地感覺到了泉水對我的腐蝕,但是也讓我更快更清晰地感覺到了喬索“變異”得堅硬而棱角分明的細胞,隨着泉水衝撞到了我的腿上。我默默感受着這些細胞的質地和性質,然後心中發苦,“翻滾的大船”這個魔法陣並沒有自動激活,所以這種詛咒性質更加隱蔽,或者說,它沒有傳導性,不會傳導給其他的接觸者。
哪位神明對喬索這麼大的怨念,這種單體詛咒,會讓喬索痛苦到極致!
我眼前再次浮現初次再見喬索時他的樣子,只有臉面雙手勉強保持不變,可是身體其他部位已經變成噁心的怪物,而且每時每刻都在冒着噁心的膿水——那時的我,諸般幼稚舉動,甚至臉面着地,纔沒有讓自己臉色扭曲當場痛哭出來。
直到現在,我終於纔在疼痛難忍的藉口下,開始流淚。雖然不想再強調,但是我前世真的負了太多善意和感情,今生也曾繼承太多罪惡,喬索是其中不多的善良和光明,我很難再讓自己無視喬索對我的善意和友情。
也許這也是一種詛咒吧,前世曾經因爲感情缺失而失去太多,今生曾經因爲怎麼都不死而攫取太多,能不能在這種詛咒的困擾下繼續追尋先不說,我自己心理那一關是過不了的,我怎麼能夠帶着這種詛咒去到我的仙子身邊?
解除那種詛咒的根本,就是在於保持感情。所以我躺在這裡,承受痛苦,試圖找到這種神明詛咒的解脫方式,或者說,起碼把這種詛咒,轉移到我的身上。
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所有詛咒都失效,那就是假死一次。沒有詛咒會對死了的生命產生作用,而可以不斷假死重生的我,即便無法擺脫人類原欲,必定遭受詛咒的我,依然是所有詛咒術天然的剋星——只要這種詛咒不會秒殺我,這種烈性的詛咒太少見,而且喬索這次承受的“變異”是負增益的詛咒,恰好是對我比較沒有威脅的那一類。
因爲,不死,就是我遭受到的最大的詛咒啊……
說真的,雖然飽受過不死的困擾,但是如果沒有不會死這個先決條件,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選擇幫助喬索。或者會不顧忌諱和顧忌,去邀請赤子先生出手,絕對比我瞎搞要好。相信赤子先生對於解救喬索,拯救天下蒼生這樣的大任務還是有興趣的。但是我不能保證赤子先生會不會對喬索下堪薩斯那樣的暗手,甚至是直接淨化了喬索。
之前對老卡說,現世只有我能救喬索,可不是嚇唬他的。
估計亞林王也是顧忌這一點,當初赤子先生借屠滅惡龍史默勒的威勢和接口,幾乎是強行徵用了精靈族的領地建立備用地盤的時候,這位國主估計就有什麼想法了。
在痛苦中努力分神想了些有的沒的,陡然之間,那種致命威脅的感覺出現了,是泉水帶着那些細胞遍佈了我整個身軀,雖然“大船”沒有自主反擊,但是到底是人間俗世反詛咒最堅強的盾,在被帶有詛咒性質的細胞全面覆蓋的時候,終於開始“挑釁”那神明的詛咒。於是,這次詛咒和反詛咒的第一次試探接觸開始了,第一次,就足以讓我感覺到了致命的威脅!
那麼,現在最大的困難,就是引渡詛咒到我的身上,然後就是確保在完全吸收這種詛咒之前自己不會就假死掉,然後前功盡棄——單體詛咒,但凡還有一絲的詛咒留在受體身上,也會再次爆發的,何況這是神明的詛咒?
其實如果知道是哪位神明下的詛咒多好啊,泉水裡希亞的神明意志到底是比較遲鈍單薄的,如果那位下詛咒的神明是黑暗聯盟的,那麼我有把握引導誘惑泉水轉而用它的威力協助我去對抗這種詛咒。但是我不知道這位神明是誰,所以我不敢試圖讓兩位神明的接觸加深一些,如果他們都屬於光明聯盟,那可好玩了,死得妥妥的。
沒有多少時間給我可惜,我感覺痛苦和致命威脅的感覺越來越明顯,我最後感嘆了一下,兩位神明的意志沒有勾連起來合作,已經是萬幸,如果稍後兩位神明稍微投注了一絲注意力過來,我希望亞林王的血脈可以保佑我一時。
然後,我就感覺自己的身體開始撕裂,而同時,我額頭的魔法陣“湛湛”也開始發揮作用,把我和喬索變異了的細胞融合了起來。而那詛咒的力量也開始從我撕裂的皮肉裡開始試探性地進來了。
好強的精神印記!我心中一慌——完了,這股詛咒力量帶了強烈的精神印記,那位神明,要看到我了!
送我來的神仙們是長什麼樣的,威能如何我並不知曉,不敢隨便品評。但是如果有再見一次他們的機會,我一定好好奉承一下他們爭取更多的福利待遇。而神明們是怎麼樣的,威能如何,我就比較有譜了。
神仙們的世界是怎麼樣的,我也不清楚,從我浸入弱水卻可以引來神仙們來看,和神話故事之中倒是有些出入——與時俱進?而神明的世界呢?道聽途說過一些,派洛特和希亞也曾透漏過隻字片語,神明的世界,是一個類似無限空間的地方——怎麼形容呢,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這好似也有一些佛教的味道。
在那神明們居住的地方,一片花瓣之間,也許就是他們開闢的,或者原本就自然存在的一些空間。於神明們來說,我們這個世界也許只是他們那裡的一朵花一片葉。對派洛特、希亞、安雅這些神明來說,他們給這株花樹上澆過水,看過兩眼,所以和我們這朵花結緣了,但是,也僅此而已,這片花這片葉是旺盛生長還是火速凋零,於他們來說真的是無大意義的小事。
所以,當初安雅纔會覺得,在“上面”做些“園藝功夫”,也比在我們這個世界裡翻騰要有趣很多,而能夠看一眼噹噹,與我締結一個不大不小的約定,也是真算是了不起的看重了,也由此,我可以看出,噹噹有我還沒有看出的,連安雅也看上了的潛力。說句可笑的,我抱緊了噹噹的大腿,我幾乎就等於抱緊了安雅的大腿,以安雅對當當的和善,我與安雅的關係將比赤子先生還要好!
暫時不說這個笑話。而這位馬上就要看到我的神明,看來是在喬索身上,投下了堪比安雅於噹噹身上的注意力,我動了喬索身上的詛咒,就好比捏了捏噹噹的小丁丁——我是踩地雷了啊。
就好似真的踩了地雷,然後被炸了個眼花耳鳴四肢痠軟,在昏花的感官之中,我只能感覺自己的身體抽搐了一下,似乎下意識地睜開了眼睛,看見了紛飛的泉水和自己的斷手斷腳似乎也飛了起來。在一片雜亂之中,我眼前的景象也越來越黑暗,我似乎還對臉色有些驚慌的亞林王笑了笑,然後就暈了過去。
我並不知道自己暈了多久,可是當我清醒的時候,我看見自己正處在類似謝克多連激活的“寂滅空間”的地方,四周空蕩蕩白茫茫一片。
卻是和寂滅空間稍有不同,除了不再有我以外的其他人,我飛濺出去的血肉也沒有消失。而隨着我身體脫離“攻擊”後的急速復原,我的戰鬥狀態,以及那種智慧明悟和閱歷記憶也不斷消退——非生物性質的物質還是被排斥的,看來這裡和寂滅空間還是有點類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