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衛守在門上,西伯候儲的人進不來,薄傾情則垂着眼眸,紋絲不動的坐在牀沿上,時間點點滴滴的過去,李嬤嬤急得冒汗。舒歟珧畱宋思寒面色鐵青,幾次想衝進房間,都被兩名暗衛攔回去,候夫人更是哭暈過去好幾回,西伯候不停的來回踱步,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終於打破沉寂,門外人大聲唱道:“京兆尹林大人到。”一屋子的女人立即興奮起來。
京城的京兆尹林暉林大人是無人不識,出身布衣,雖然沒有靠山,卻是個硬脾氣的,爲人耿直、公正,辦案從不理會什麼權貴,所以這些年得罪的權貴也不少,幾番罷貶起用,數度死裡逃生,但性子依舊。
這回,那啞巴夫人是死定了。所以林暉剛出現,不等對方開口,一屋子的女人七嘴八舌的叫起來,把事情發展的經過,說得惟妙惟肖,點滴不漏。林暉也插不上話,只能靜靜的聽,偶爾問了幾句不打緊的話,但並沒有言明其中的原因,而是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當說到宋思思闖入房間,揚言殺接薄傾情那一段時,林暉皺皺眉頭,不由譏諷道:“西伯候府……真是好教養。”真是夠囂張,難怪左相夫人要砸她,換成自己不殺了她,也會狠狠的揍一頓。
西伯候沒想到其中還有這麼一段典故,想到女兒的行爲不禁面紅,還是硬着頭皮道:“雖然小女有錯在先,但是罪不致死,左相夫人不該濫用私刑,將小女殺害,泄一時之憤。”
濫動私刑,薄傾情不由的冷笑,西伯候還真是會說話,但並不打算爲自己解釋,因爲林暉不是一般的人,只見一臉剛正道:“候爺,濫用私刑之言過了,從目擊證人的陳述來看,夫人只是因爲氣憤將碗砸出,失手傷了令千金,並沒有動到私刑。”聲音沉穩有力,態度不卑不亢,沒有絲毫的偏袒之意。
“林大人,不管這臭……左相夫人是有意還是無意,綜合衆人所言,她殺了思思是事實,況且,林大人怎知他們不是說謊呢。失手殺人,林大人相信,本公子是不會相信的。”宋思寒雖然氣自己的妹妹魯莽,但畢竟是自己唯一的親妹妹,不能讓她死得不明不白。
林暉擡手着捋着鬍子,目光落在薄傾情身上,面上不由的一愣,自來到此處,一直忙着查問案情,並沒有認真打量過這位左相夫人,沒想到只是個十一二歲的孩子,但容顏美麗出塵,一雙大眼睛格外的清澈明亮,讓人不由的心生好感,忙拱手道:“左相夫人,依衆人所言,宋思思小姐確是你失手誤殺,夫人是否要爲自己辯解。”
林大人這是下判決了,衆女人不由的一陣興奮,面上卻不敢露出分毫。
獨李嬤嬤暗暗的看向薄傾情,一臉的着急,但當事卻如沒事人一般,只見薄傾情若有所思的搖搖頭道:“不用,但是本夫人想請林大人讓仵作公佈一下驗屍的結果。”
李嬤嬤本以薄傾情要辯解,沒想她關心的竟然是驗屍的結果,感覺事情已經無法挽回,夫人是必死無疑,不由的想放棄,連替她複述的心都沒了,靜靜的站在旁邊,對薄傾情的話置若妄聞。
林大人一愣,因爲他只看薄傾情的嘴脣在動,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只好向李嬤嬤求助:“李嬤嬤,請問左相夫人方纔在說什麼?”
“回大人,事以至此,沒什麼好說的。”見林大人出言相問,李嬤嬤才淡淡的道。
“啪……”一巴掌重重的打在李嬤嬤臉上,衆人不由的嚇了一跳。
薄傾情柳眉豎起,冷眼看着李嬤嬤,這老貨竟敢不復述她的話,若是在薄府,早就打死了。
李嬤嬤被薄傾情瞧得內心發毛,不由渾身一庫,連臉上火辣辣的痛也無暇顧及,撲一下跪在地上:“奴婢知錯。”
女人們不由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的看着薄傾情,她竟然打了左相大人的奶孃,要知道奶孃不在這府中的地位,可不是一般人能及的,連左相大人平時對奶孃也十分的敬重。
林暉也不由皺着眉頭道:“左相夫人,你這是……”爲何?這一巴掌完全打破對她之前的好印象,懾於那冰冷的眼神,沒有再追問。
薄傾情冷冷的道:“李嬤嬤,不要忘記了你自己的身份,起來,把本夫人方纔的話,給林大人複述一遍。”
李嬤嬤又是一顫,緩緩的站起,調整一下情緒,泰然自若的把話複述一遍,公佈驗屍的結果,林暉不解的看着薄傾情。
碧姬小聲道:“夫人,你就是殺人兇手,妾身們都親眼看見了,還要驗屍結果做什麼?”她一開頭,其他的姬妾也跟着叫起來。
宋思寒戟指怒目道:“她已經死了,兇手就是你,驗屍結果也改變不了事實。本公子現在就殺了你。”說完就要衝上前。
西伯候連忙拉着兒子,喝道:“住手,這裡的事自有林大人解決,犯不着你來多事。”已經死了一個女兒,不想再賠上一個兒子,事實就在眼前,林暉就算想作假也不行:“林大人,本候爺也不想女兒死得不明不白,請!”
林暉微微頜首,垂着眼眸的瞬間暗暗的打量薄傾情,當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她,證實她就是兇手,她的面容卻始終淡淡的,沒有絲毫的慌亂,這跟傳聞中的草包夫人形象完全不同,果然傳聞不可信。
特別是她震懾人心的凌厲眼神,連他自認爲膽大包天的人都不由的畏懼三分,絕不是一般農女能做到,方纔那冷峻的眼神,絕不比左相大人,或者是當今皇上的志震懾力差,回頭道:“仵作,驗屍的結果可出來了。”
仵作剛好檢查完,擦擦手,恭敬的回道:“回大人,卑職已經檢驗完畢,宋小姐死亡時間不到一個時辰,身上只有一個明顯的傷口,位於額頭,是被硬物重擊傷造成……”
“只有一個傷口,左相夫人,你還有什麼可說,驗屍結果都證明你就是兇手。”西伯候打斷仵作道,一臉沉痛:“你還認罪嗎?難道還要本候爺告御狀,到時候連左相府也脫不了關係。”
“爹,囉嗦什麼,直接殺了她就是。”宋思寒狠狠的瞪着薄傾情,對於思思的死,這個丫頭從頭到尾都沒有表現出一絲愧疚之意。
林暉不理會父子二人,見仵作話猶未盡:“仵作,你還有何話要說。”
仵作連忙拱手道:“回大人,候爺,小候爺,宋小姐額頭上的傷口雖然重,但並不足以致命。”
“什麼?”衆人不由失聲叫出來。
“把話說清楚點,什麼叫不足以致命。”宋思寒一把揪着仵作的衣領,揮着拳頭想打人地,卻被人硬硬的拉住,回到頭一看,竟是林暉,不由的掙扎着叫道:“放開我,放開我,我要打死他,你們根本是一夥的。”
林暉初聽答案也不由的震驚,聽到林思寒懷疑自己,面色一沉:“小候爺,請注意的言辭,本官辦案從無偏私。”
薄傾情從牀上站起來,指着門外人羣中一指,冷冷的道:“既然小候爺不相信京兆尹的仵作檢查出來的結果,大可以讓你們帶來的人親自再檢驗一遍,看一下結果是否屬實,爲宋小姐討回公道,也還林大人一個清白。請吧。”
李嬤嬤震驚的看着薄傾情,沒想到事情還會有轉機,想到方纔因爲自己的獨斷,前差點害死她,忘記臉上的痛,趕緊把話重述一遍,不敢有絲毫怠慢。
林暉不由的眯起眼睛,讓西伯候有些不安,總感覺對方的眼睛內還含有另一層意思。
宋思寒卻不管那麼多,他已經認定薄傾情就是兇手,一心只想薄傾情死,一揮手道:“還不快進來,再好好的檢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