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婉婉今年已經及笄了。
自己念念不忘的姑娘是何等姿容,薛硯之自己再清楚不過了。
薛硯之現如今還記得,上輩子他下定決心去太傅府提親的時候,意欲求娶蘇婉容的權貴門閥可不止他一個。
當時他心中掛念的姑娘,滿心滿眼裝着的也只有他一個人。上輩子的薛硯之十分自信篤定,蘇婉容爲了他自然會回絕追求她的一概男子。
可是這一世呢?這一世薛硯之開始拿不準了,他不確定蘇婉容心中的位置是否還願意繼續留給自己。
畢竟蘇婉容這個時候,想必仍舊爲了前世的事情氣惱,甚至怨恨着自己吧?
也許就因了這一時的怨念,給了旁人先他一步捷足先登的機會……
薛硯之可以在得到蘇婉容的原諒之前,保持他君子的氣節,強忍着不去打攪她的生活。甚至願意花上一輩子的時間好好地補償她,讓她慢慢相信他是真的已經徹底悔過了。
可是薛硯之卻容忍不得旁的人迎娶他的婉婉,日日與她執手暢談,甚至行那些夫妻之間的親密事。
只是思及此,薛硯之便慌了。
以至於做了一件他活了兩輩子,最衝動、最不經大腦,現在回想起來卻不覺後悔的事情,
洛陽那邊戰情稍稍穩定下來,薛硯之不顧一切地連夜策馬疾馳,趕回長安。爲的就是提前將蘇婉容未婚夫婿的位置給佔下來。
一日不將蘇婉容娶到自己身邊,他便一日無法心安。
薛硯之今日卯初風塵僕僕地趕到的京城,兩夜未曾閤眼,洗漱完畢,換了身乾淨衣裳,便迫不及待地邀了蘇太傅於茶樓相見。
他貴爲皇子,前世更是身份尊貴的堂堂王爺。他一身傲骨,兩世爲人,還從未如現在這般,雙膝下跪低聲下氣地求過誰。
可是爲了得到蘇婉容,爲了重拾原本就該屬於自己的東西,薛硯之他這一跪,跪得毫無怨言,跪得心甘情願。
許久得不到蘇太傅的迴應,薛硯之不免有些急迫,忍不住便開口懇切地又道了一遍:“侄兒心悅四姑娘已有多年,懇求世叔成人之美,將四姑娘託付於我,今生今世,侄兒定疼她護她如若珍寶,絕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蘇太傅此時的心境極爲複雜。
他怎麼也料想不到,三皇子這麼火急火燎趕回來,拐彎抹角地請他過來這裡,爲的竟是求娶他的四丫頭。
一點迂迴曲折都沒有,一上來就跪在他的面前。這樣大的陣仗,就是他一個在朝堂上百般歷練過的太傅大人,都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蘇太傅其實心中還有一些費解。
若真是仔細算起來,三皇子與他的四丫頭也不過一面之緣的關係。根據三皇子方纔的說法,想必他對自己的四女兒是一見傾心了?甚至兩年間身處異地,心中仍惦記着他那四丫頭,情意竟已深重到這等地步?
蘇太傅素來最是疼愛他這個四女兒。自家閨女在他眼裡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好。是以,蘇太傅從來就不覺得他的婉婉會有哪裡匹配不上三皇子的。
至於三皇子……
私底下他們常常叔侄相稱,就算這兩年間來往生分了許多,可蘇太傅心中還是十分欣賞此人才華。
蘇太傅不動聲色地看了薛硯之一眼。
從前他總覺得三皇子此人滿腹才情,思維遠見都算極出衆的。可就是爲人過於內斂深沉了一點,也許是因爲他矜貴的身份,彷彿總是雲淡風輕不將什麼放在心上。
今日他爲了求娶自己的四丫頭,不顧身份場合在自己身前這麼一跪。倒是讓蘇太傅瞧見了一點三皇子外露肆意的一面。反而愈發讓人覺着親切了。
再者說了,當初他聽了四女兒的一番分析,刻意疏遠薛硯之,原本也是爲了避開皇子之爭。如今洛陽那邊戰局大定,不出意外,再過幾月榮登大典的必定就是皇太子無疑了。
一路爲太子出謀劃策的三皇子,想來也會跟着封官加爵,若是他的婉婉跟了這樣的一個人,今後的日子過得還能差得了嗎?
事到如今,讓蘇太傅放心不下的其實也就僅剩一點了。
薛硯之現在想要他的女兒,也許只是逞了一時的喜歡。往後的時日還長,如薛硯之這般身份的人,只要開口什麼樣才貌雙全的女子他得不到?
蘇太傅自己後院也有幾房姨太,雖然大多都是老祖宗給他挑選的,並非出於他的本願。可是女人間的勾心鬥角,含酸捻醋蘇太傅最是清楚不過。
自己四女兒打小嬌柔懂事,哪裡是與人暗中鬥狠、爭風吃醋的那塊材料?沒得被人家欺負了還默默忍着,在後院裡落得一人抑鬱寡歡的下場。
而那薛硯之呢,下定了決心要迎娶心愛的姑娘,觀人臉色的本事卻也是不曾忘記的。
他看出蘇太傅面上的躊躇,馬上出言立誓:“倘若侄兒能夠如願娶得四姑娘爲妻,只求一生一世一雙人,侄兒這輩子不會再有其他妾室或是偏房。”
堂堂七尺男兒,背脊挺直,如若雪松。他雙膝跪地,言辭慎重堅定,神情更是誠懇至極。
蘇太傅瞧見這番景象,卻是有一瞬間的怔忡。
他從年輕的三皇子身上,彷彿看見了自己當年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