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沉默一陣,梅少容突地臉色一變,“王妃可曾看一看那些黑衣人的身份?”
冰雲恍然,道一聲不妙,“我忘了!你等着,我去看看!”
這邊離開打鬥的地方不是太遠,不等梅少容阻止,她已急急地跑過去,不大會兒喘着氣回來,神情沮喪,“沒有了,屍體全都不見了。”
想想真是後怕,那些人必定是趁着夜色回來帶走了黑衣人的屍體,如果他們知道,冰雲和梅少容就在附近,恐怕他兩個就只能乖乖受死了。
“是臣疏忽了!”梅少容慚愧莫名,“在斷崖上,臣就該想到的。”
冰雲安慰道,“不是侯爺的錯,那時侯爺傷重,哪顧及得到這許多。”
梅少容搖了搖頭,“如今這般情形,怕是回京之後,無法向皇上交代。”
若是皇上問起,刺客是什麼人,受什麼人指使,他要如何回稟。
冰雲頗不爲然,“這有什麼,這幫人本來就出現得莫名其妙,神神秘秘,誰能知道他們是誰。”
梅少容輕嘆一聲,不再多說。
看看天也快亮了,冰雲走到他身邊,“你的傷口該換藥了,坐好。”
梅少容臉有些微紅,趕緊道,“臣已經沒有大礙,讓臣自己來吧。”
“你現在是傷患,不要那麼倔!”冰雲還是不依不饒,不由分說就撕他的衣襟,大概是帶了氣吧,她手勁大了點,“哧啦”一下,將梅少容的衣襟盡數扯開,露出他大半個胸膛。
“王妃!”梅少容吃了一驚,伸手去掩,“臣失禮,王妃恕罪!”
然冰雲卻瞬間如遭雷擊,回不過神來:方纔雖是驚鴻一瞥,可藉着火光,她卻分明看到,梅少容右邊肩膀下有個雞蛋大小的圖案,赫然就是……
“王妃,還是臣自己來吧。”沒注意到冰雲的異樣,梅少容奪過她手上的藥草,摘下葉子,放進口中咀嚼。
哦,這是什麼味道,好難吃!梅少容皺眉,一口吐在了地上,舌頭又麻又澀,苦得難以形容,真難爲冰雲竟可以堅持得下去。
冰雲怔怔看着他微吐着舌抽氣,沒有說話。
感覺到她的視線,梅少容略有些尷尬,“臣失態,王妃恕罪。”
冰雲仍舊沒有作聲,緊盯着他早已掩上衣襟的右邊肩膀,眼神很嚇人。
梅少容奇道,“王妃在看什麼,有什麼不對嗎?”
視線移回梅少容的臉上,冰雲僵硬地笑了一下,“沒什麼,我再去採些藥來,你等着。”
看着她逃命似地奔走,梅少容眼神漸至冰冷,還着說不出的冷酷和銳利:
你看到了是嗎?很好。
梅少容纔要閉目養神,冰雲卻奔了回來,滿臉驚懼,“好像有人往這邊來了!”
“什麼?”梅少容一驚,顧不上傷口疼痛,一個挺身站起來,滿臉戒備,“是什麼人?”
“還不知道,”冰雲滿頭冷汗,“應該是刺客吧,怎麼辦?”
梅少容重傷,她那幾下太極拳根本派不上用場,難道他兩個今日要命喪於此嗎?
“先躲起來再說!”冰雲急急說一句,上前兩步就要扶人。但在
快要碰到梅少容的手時,她明顯猶豫了一下,才把人扶起來,“走吧。”
梅少容也不反對,跟着她起身,卻忽地目光一凝,“有人過來了,是個高手!”
聽風聲此人速度極快,卻又落地無聲,絕對不簡單。
冰雲臉上一塊黑一塊白,急得沒了主張,“怎麼辦?”她眼珠轉了一會,毅然道,“侯爺,你躲在這裡不要動,我去引開他們!”
“不行!”梅少容反手扣緊她的手腕,神情堅決,“王妃爲上,臣爲下,臣怎能讓王妃犯險!王妃請躲好,臣去!”
“可是你受了傷——”
“王妃!”所幸沐臨風的聲音及時響起,跟着他已現身,滿臉驚喜,“你沒事嗎!”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冰雲愣了愣,接着渾身一鬆勁兒,幾乎暈過去,“原來是你,嚇死我了!”
沐臨風趕緊上前扶住她,“王妃放心,豐羽已回京稟報寰王,屬下不放心王妃,所以回來看看,幸好王妃沒事!”
他和豐羽躲過黑衣人的追殺之後,待迷、藥的勁兒過去,就分頭行動,一個回京覆命,一個前來接應。
結果沐臨風因爲從小就對方向不敏感,加上冰雲和梅少容一開始是被追到斷崖邊,所以折騰大半天,才找到這裡來。
看到梅少容身上的血跡,沐臨風吃了一驚,“侯爺受了傷?”
“是爲我,”冰雲緩過一口氣,“侯爺傷得很重,我們要儘快回去,對了,你的傷如何了?”
沐臨風搖頭,驚魂未定,“屬下沒事,屬下身上帶了傷藥,豐羽也是受了輕傷,侯爺勿念。”
幸好受傷的不是王妃!可這個念頭才起,他又忍不住暗罵自己一句,難道除了王妃,旁人無論是誰受傷,都是應該的嗎?
梅少容略一頷首,“有勞相告。”雖說他反應平淡,然不可否認的,在得知豐羽平安之後,他是鬆了一口氣的。
冰雲看一眼黑漆漆的四周,吩咐一句,“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走。沐臨風,你扶着侯爺。”
“是,王妃。”沐臨風兩步過去扶住梅少容,悄悄皺眉:是他的錯覺嗎,怎麼王妃對靖衣侯的態度明顯跟之前不一樣,變得那麼……冷淡了,好像刻意要拉開與他的距離一樣?
梅少容傷重,也不堅持,三個人出了林子,藉着昏黃的月色,艱難前行。
一路上沐臨風都渾身戒備,唯恐再受人伏擊,不過萬幸的是,快入京時,得到消息的東丹寒嘯從羌若郡飛速回轉,在城門口與他們碰上。
“參見王爺。”
“罷了,”東丹寒嘯一把托住梅少容手肘,“你受了傷,這些禮節就免了。來人,服侍靖衣侯上車。”
侍衛應了一聲,過來將靖衣侯扶上後邊馬車,似乎還拿了傷藥進去,然後放下車簾。
東丹寒嘯向冰雲伸出手。
冰雲一愣,“什麼?”方纔她的目光一直追着梅少容過去,沒聽到東丹寒嘯說什麼。
“上馬,”東丹寒嘯眼神複雜,似乎還帶着怒氣,“回去再說。”僅有的一輛馬車給了靖衣侯,就只能委屈冰雲跟他乘馬了。
萬幸的是,冰雲並未受傷,否則他哪還能壓抑得住這心頭的火氣。
嗯?與王爺共乘一騎?冰雲臉上有些發熱,不知道該不該答應。
“或者你想與沐臨風一起?”東丹寒嘯的手執意地伸着,越來越氣,“看你這樣子,自己騎得了馬嗎?”
沐臨風白了臉色,“請王妃上馬。”開玩笑,當着寰王的面,他跟王妃共乘?活得不耐煩了嗎。
眼見大家都在等,冰雲也不好堅持,伸出手去,放進東丹寒嘯掌心。
東丹寒嘯這才觀色稍緩,一個用力,將冰雲拉上馬來,雙臂圈過她小小的身體,拉住繮繩,朗聲道,“駕!”
馬兒長嘶一聲,放開四蹄,往京城皇宮駛去。
派了一隊人馬將梅少容護送回府,東丹寒嘯再吩咐沐臨風下去治傷休息,而後將冰雲帶到了書房。
冰雲不安地互絞着雙手,心裡想着措辭。
隔了好一會,東丹寒嘯終於冷聲開口,“想好怎麼跟本王解釋了?”
好個王妃啊,趁着他不在,擅自出宮去夏家不說,還跟着梅少容去查什麼案,成何體統!
冰雲的頭垂得更低,“是,妾身、妾身知錯,不該貿然跟靖衣侯一起去查案,險些釀成大禍,王爺息怒。”
她認錯如此之快,反出乎東丹寒嘯意料之外,好一會說不出話來。“你、你真的知錯?”
奇怪,按照冰雲的性子,定會抵死不認纔對吧,她什麼時候變如此懂事了?
“是,妾身知錯。”冰雲啞着嗓子迴應,折騰了這一天,她也着實累了,頭腦裡亂得厲害,不想再說下去。
東丹寒嘯也不好再說什麼,看她面色太難看,也只能先作罷,“既然知道錯,那下次就不可再犯!你先去休息,明日本王會向父皇母妃解釋。”
“是,妾身告退。”冰雲拖着步子回了自己房間,對卉兒關切的詢問也無力回答,簡單洗漱一番,就一頭栽到牀上去。
雖然死裡逃生的恐懼還縈繞心頭,雖然無比的疲累,可她還是毫無睡意,大睜着眼睛看着帳頂,心裡七上八下的。
梅少容肩膀上的刺青圖案像無數根針直扎眼睛,她拼命甩頭,也甩不去那種尖銳的疼痛感,不知道該怎麼辦!
“難道他是羌若國人?”冰雲喃喃着,“可是不對呀,他明明是老侯之子,怎麼會……”
“如果真是他,那他想怎麼樣?想復國?”冰雲騰一下翻身坐起,目光發直,“那就更不對了啊,他明明說過復國是逆天之舉,不可能成事的!”
更何況,靖衣侯是那樣溫潤如玉的一個人,怎麼可能那般殘忍?
思來想去,腦子裡直接亂成一鍋粥,她無比迷惘,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
然在心念百轉,終不能想明白的情況之下,她纔要躺下休息,卻在下一秒又翻身坐起,瞪大了眼睛:
那個死在她面前的夏家人,臨死之時曾經說出一個字,是“雞”還是“精”的,她一直想不明白,現在前後一琢磨,難道他說的是“靖”字,靖衣侯?!
“天哪!”她直挺挺仰面躺倒,真想就這麼睡過去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