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覓呆愣在原地，看着滿是淤泥的雙手，喃喃道：“我…這是死了嗎？”
窮奇長舒一口氣，慶幸道：“還好這深坑下面是片泥沼，要不然咱倆真玩脫了。”
沈覓半晌才緩過神來，大罵道：“僥倖？落到現在這個地步，還不都是你教的什麼狗屁先天塵息？”
窮奇比他還要生氣：“花影樓好好的姑娘不要，非得來這裡，我說讓你走，你偏偏不聽，怪得了誰？”
沈覓懶得和他爭辯，哼了一聲，沒有說話，用瞬機卦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
好在這會體內的先天塵息已經完全消耗空，身體已恢復如常。
而且深坑下來的淤泥接住了自己，身上也沒受什麼傷。
他將塵息聚於掌間，照了照四周
這時才發現，周圍全是淤泥，自己兩條腿已經陷進去了一半，剛纔跌落時沒注意，渾身上下也全都染上了泥水，臭烘烘的。
小光頭也落在和自己不遠的地方，一動不動，躺在淤泥上，慢慢下沉。
沈覓連忙靠了過去，將他扛在肩上。
“看樣子今天的調查只能到此爲止了。”
他本還想調查完了地下城去花影樓吃頓好的。
不過他這個樣子就算小二不把他趕出去，就着滿身臭味，自己也吃不下。
可惜那一桌好菜，自己可是付了錢的。
沈覓哀嘆一聲，正琢磨怎麼上去，忽然趟着泥水的小腿似乎碰到了什麼東西。
他將手掌放低，朝泥沼照去，不由大驚。
人頭！
泥沼裡竟有一顆人頭！
那人頭被污泥腐蝕的殘缺不全，一邊眼眶空空如也，另一邊的眼睛則惡狠狠地瞪着沈覓。
沈覓嚇得後退半步，手臂一晃，碰到了一個圓滾滾的東西。
又是一顆人頭！
這個人頭相對保存比較完好，脖頸處還殘留着血跡，雙眼圓瞪，像是死不瞑目。
沈覓驚懼之下，將手中的光亮放大，他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周圍塵息能照得到的地方，密密麻麻全是人的頭顱！
“這裡怎麼會死這麼多人？”
沈覓感覺喉嚨彷彿被人攥住，連呼吸都十分費勁，他呆呆地望着這些頭顱，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天人會！一定是天人會幹的！”
沈覓咬牙罵道：“該死的天人會，他們一定是在修煉什麼邪法！”
“別說話！”突然，窮奇低吼了一聲，道：“把手裡的塵息也撤掉。”
他的聲音急促，像是發現了什麼。
沈覓連忙閉嘴，在腦海中對窮奇說道：“怎麼了？”
窮奇沉默了一會兒，這才低聲道：“我之前說得那個可怕的力量，就在咱們附近。”
沈覓心中一驚，朝四周看去，但深坑底下一點光亮都沒有，他什麼都看不到。
他剛想用瞬機卦查看，卻聽窮奇提醒道：“別用塵息，他能察覺到。”
沈覓急道：“這裡漆黑一片，不用瞬機卦他來我身邊我都不知道。”
“無妨，”窮奇沉吟一聲，“我能感覺到他的存在，他暫時還沒發現咱們。”
沈覓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問道：“那咱們現在怎麼辦？跑嗎？”
窮奇“嗯”了一聲，道：“往你的右手邊走，動靜不要太大，他就在你左邊不遠處。”
沈覓應了一聲，緩緩朝右邊挪動。
才走了不到兩步，就聽窮奇罵道：“你他娘倒是快點啊，照你這速度咱們累死也跑不出去。”
沈覓哼道：“你懂什麼，這是我學了十幾年的無聲步，走起路來連蚊子都吵不醒。”
“放屁，”窮奇剛罵了一句，忽然就沉默了下來。
沈覓有些發慌，連忙問道：“怎麼了？”
“這傢伙怎麼掉頭了…哎，怎麼朝這邊過來了，該不會是發現…”
突然，窮奇大叫道：“快跑！他發現咱們了！”
沈覓罵了聲娘，連忙催動雷紋，發足狂奔。
窮奇則在腦海中大叫：“什麼狗屁無聲步，那傢伙肯定耳朵都要被你震聾了纔會這麼輕易發現咱們！”
沈覓顧不上跟他說話，一邊跑一邊用瞬機卦朝身後查看。
這才發現，對方距離自己竟只有不到兩丈的距離。
他怒道：“這麼近的距離，我就是個石頭也被發現了。”
“別廢話了！”窮奇叫道：“你沒發現他離咱們越來越近了嗎？”
不需要使用瞬機卦，沈覓也能清晰感覺到背後狂風陣陣，腥臭的味道不斷從身後傳來。
雷紋雖然能在短時間內爆發出極快的速度，但長跑卻並不怎麼厲害。
一來是因爲雷紋本身的特質，二來則是因爲沈覓體內塵息太少，每次消耗完便得等妖心補充。
還有這片沼澤太過泥濘，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的速度。
沈覓只覺身後那傢伙越來越近，一狠心，道：“他孃的，這麼跑早晚要被追上，還不如正兒八經地跟他幹上一架。”
窮奇悶聲提醒道：“據我粗略感覺，這傢伙應該比你那便宜師父厲害。”
沈覓扭頭就跑，邊跑邊說道：“沒準再跑兩步就能出了這片泥沼，沒必要和這傢伙死纏爛打。”
“糟了！”
突然，窮奇大叫道：“前面沒路了！”
沈覓掌心聚起塵息，向前一照，果不其然，前面竟是一片筆直的峭壁。
他不敢停留，一腳蹬在峭壁之上，借力彈開，飛身朝另一側跑去。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沈覓剛想炫耀一下，身子卻砰的一聲撞在了牆上。
這一下撞的極猛，沈覓沒有任何防備，他眼冒金星，半點身子都沒有了知覺，雙腿一軟，跌在了污泥裡。
窮奇乾咳了一聲，說道：“不好意思，忘了提醒你，那邊也是峭壁。”
沈覓咬牙站了起來，想要換個方向繼續跑。
但卻已經來不及。
一聲淒厲的吼叫在空寂的沼澤中發出陣陣迴響，那傢伙裹挾着陣陣腥風朝着沈覓便撲了過來。
沈覓連忙凝出寶劍禦敵。
凝塵劍晃動之間，微弱的光亮終於照清了那傢伙的臉。
這簡直就是一張被生拼硬湊出來的臉。
三四張嘴，五六隻眼睛，七八個鼻孔，全都雜糅在了一起。
皮膚則如泥漿不斷滴落，整張臉都像是快要融化了一般。
他的身體龐大如座小山，上面長着無數隻手臂和大腿，打遠看就像是個仙人球。
沈覓只看了一眼，便幾乎要吐了出來。
窮奇也不由咋舌道：“這傢伙長得也太不敬天神了吧？”
那怪物雖然體型龐大，但行動卻異常敏捷，呼吸之間，便已撲上前來。
胸前四五隻手臂接連揮動，甩出不知道是沼澤裡的泥漿還是他身上的東西。
沈覓忍着噁心，手腕一轉，砍向那些手臂。
可只砍進去了半寸，凝塵劍便陷在了裡面。
該死！
沈覓咒罵了一聲，看了看四周。
他被那怪獸堵在了兩道峭壁的夾角之中，要想逃脫，就必須躍過怪獸龐大的身體。
“凝塵初式！”
沈覓大吼一聲，手臂向前推動的同時幻化出一柄凝塵劍，朝怪獸刺去。
這次，他選擇避開怪獸的手臂，至刺他的胸口。
凝塵初式的威力很大，沈覓全力一擊之下，半隻劍身已莫入了怪獸的體內。
沈覓心中一喜，見有了效果，連忙催動塵息，繼續向前。
可突然之間，他感覺呼吸一窒，突然就使不出勁兒來。
“他在通過凝塵劍吸收我的塵息！”
沈覓恍然明白過來，不由暗罵了一聲，之前在小光頭那裡就已經吃過了一次虧，沒想到竟然又着了一回道。
好在有妖心的存在，並不缺少塵息，他一撤手，凝塵劍化作虛無，他也趁機向後退去。
怪物吸收了塵息，變得更加興奮，數十隻眼睛同時盯向他，發出嘶啞的叫聲，一步步朝沈覓逼近。
只要和怪物接觸，就會被吸食塵息，但偏偏自己又只是個低階塵息，塵息無法脫手。
而且，看樣子，自己的攻擊根本對這怪物造不成什麼傷害。
“用先天塵息！”
情急之中，窮奇忽然開口。
“你瘋了？”沈覓詫異道：“剛纔不就是因爲用了先天塵息才導致我使不出瞬機卦和神紋的，這個節骨眼上用，不是找死嗎？”
“你忘了先天塵息的威力了嗎？與其用着沒什麼威力的後天塵息，不如拿先天塵息來賭一把。”
眼見怪物離自己越來越近，沈覓知道除了窮奇說的，已經沒有什麼別的辦法了。
他嘆了口氣，將體內的後天塵息慢慢轉化爲先天塵息。
很快，先天塵息再次佔據了他的身體，他試了試，已經完全感覺不到後天塵息的存在了。
“他孃的，”沈覓動了動手掌，咬牙罵道：“連凝塵劍都用不了，這是讓我跟那怪物肉搏啊。”
來不及讓他吐槽，怪物的一隻手臂已經抓了過來。
沈覓握起拳頭，朝着那滿是污泥的手臂便砸了過去。
“砰！”
怪物的手臂瞬間炸裂開來，淤泥夾雜着血污如煙花一般四散濺出。
遠不僅如此，爆炸順着手臂一路向上，直抵怪物胸口。
一個腦袋大的拳坑出現在怪物的胸前，怪物身子一個趔趄，幾乎沒被掀倒在地。
沈覓驚訝地看着自己的拳頭，難以想象如此巨大的動靜，竟全是自己造成的。
傳說天人會無惡不作，買賣人口，豢養孌童，甚至拿活人來與妖族做交易。
——《浮世新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