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安陽沒能嫁給大晟皇帝,那她哥哥的皇位便是岌岌可危,現下弄月擔心的已經不是安陽是否會隨自己回來,更多的是擔心安陽的安危。
剛入高昌境內,趙佑玹派的使者也堪堪追了上來。高昌王病逝的消息先傳到了趙佑玹的耳中,爲了保證弄月在高昌的安危。趙佑玹不但派了人來,還親下了一道聖旨,有了這道聖旨,也算是給弄月吃了顆定心丸。
入夜後,弄月獨自一人潛入高昌皇宮。先皇設靈,高昌自有自己的風俗禮儀。倒是這皇宮的守衛,嚴防死守,竟然讓弄月入得宮中便寸步難行。
弄月費盡心思才靠近了靈堂,他覺得安陽一定會在這裡。不出所料,安陽真的混在宮女中跪在靈堂守靈。
看到安陽神情憔悴的跪在那裡,臉上皆是未乾的淚痕,弄月心下一緊,竟然有些翻絞着不安生。只是一走神的功夫,便被巡邏的皇宮守衛發現。
弄月被團團圍住,趕來的守衛越來越多。驚動了靈堂中的安陽,大家都起身聚到靈堂外張望着。
安陽混在宮女中,一眼便看到了弄月,可是她卻不敢擅動。她現在不是什麼公主,只是一名宮女,若不是爲了給父皇守孝,她不會求着哥哥冒險進宮的。
安陽當然知道,若是被人發現了自己的身份,將會爲哥哥帶來怎麼樣的困擾。所以。眼看着弄月被守衛軍圍困,安陽心底焦躁不安,卻是不敢上前一步。
守衛軍率先出手,弄月此次主要爲了帶走安陽。更重要的是保住新任高昌王的皇位,所以,他不敢傷人命,可是這樣只打不傷卻是對弄月極爲不利。
雙拳難敵四手,弄月又是投鼠忌器,沒出片刻,身上變見了紅。回頭望去,弄月一眼便找到了人羣中的安陽,她眼中蓄滿了淚水,卻是一直緊咬着下脣搖着頭。
弄月使勁渾身力氣,伸手向安陽的方向抓去,守衛一擁而上,險些斬斷了弄月的胳膊。
安陽看着弄月的手臂被斬出一道血痕,再也剋制不住的向前衝了過來。
“你怎麼樣了……”安陽將弄月抱在懷中。
高昌王得到消息。趕到靈堂之時,便見安陽跪在地上,懷中抱着一名男子。
“哥哥,救救他……救救他……”
這一聲哥哥,周圍的人都驚恐的看着安陽,已故高昌王只有一兒一女,此事人盡皆知,現在這個情形,卻是讓人不敢繼續猜測下去……
“來人,收監!”
安陽忐忑的守着弄月,看着他面色蒼白,呼吸微弱,眼淚竟然不自覺的流了下來。落在弄月的臉上,開出一朵透明的小花。
“爲什麼哭,是失望了嗎……”弄月啞着嗓子,本想擡手擦去安陽臉上的淚水。可是手臂伸到一半卻無力的垂了下來。
“你醒了!”安陽胡亂的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看着弄月。
弄月擡手又要做什麼,安陽卻按住他的手臂,“你都傷成了這個樣子還要亂動!”
“我有東西給你……”
弄月伸手入懷中,掏出一個小布包遞給安陽。安陽拿在手中,心中似乎猜到了是什麼,猶豫着要不要打開。可是,打開錦布的時候,裡面的麪人已經碎裂成幾段。
“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可願……再爲我捏一個?”弄月的聲音雖小,但是卻重擊着安陽的心。
這是她盼了多久才盼到的,可是,一切都晚了……
安陽揚手將麪人扔了出去,站起身俯瞰着弄月,臉上竟然全是凌厲的神色。
“太晚了!稍後哥哥會派人送你離開,自此,不許再踏入我高昌半步!”
安陽話落,轉身便要離開,弄月一急,翻身從牀上摔了下來。“靖瑤……”
安陽腳步一滯,卻是沒有轉回身,“離開這裡,哥哥不會追究昨夜之事。”
“靖瑤,跟我一起走……”
安陽閉上眼睛,背對着還趴在地上的弄月,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爲了這句話,她曾無數次想這樣哭着笑,卻得來的皆是笑着哭……
安陽邁步走出寢殿,弄月身上毫無力氣,根本追不上,幾名守衛架起弄月便要將他送出宮去。
“我要見高昌王,我有大晟皇帝親下聖旨!”
幾名守衛互相看了看,誰都不敢擅自決定,畢竟,眼下情勢緊張,一個不慎,便是改朝換代的大事。
……
安陽求着高昌王放了弄月,條件便是她自己!當初先皇病逝,新任高昌王繼位,早有皇室人員心懷鬼胎,卻是無從下手。此番之事正好給這些人授之以柄。
連帶着朝中重臣也要高昌王給一個說法,安陽公主身爲和親公主,竟然罔顧兩國邦交,擅自潛回高昌,如此一來,若是大晟興兵討伐,那兩國開戰便是迫在眉睫。
羣臣聲討,誓要安陽公主以死謝罪,若是高昌王再行庇護,那便是罔顧百姓性命,不配再做這一國之君。
安陽得知此事,竟然沒了之前的擔憂,若是自己一死,可以保得哥哥皇位安泰,她倒是沒了顧慮。
只有一個條件,便是要安全的送弄月離開高昌,返回大晟。
高昌王只有這一個妹妹,自小便是疼着護着,可是眼下,他有心無力,面對着親妹與祖上基業,高昌王亦是無從選擇。
“哥哥,你和父親護了我這麼多年,安陽也想爲你們做些什麼。今日之事由我起,由我終。妹妹只求哥哥可以信守諾言,不要遷怒弄月,放他回去。”
高昌張口欲要說些什麼,可是話到嘴邊,卻是一句都說不出來。
“哥哥,大晟皇后親口對我許諾,只要高昌不存異心,大晟必不會興兵來犯,兩國永結兄弟之盟。”
安陽說完,上前幾步抱住高昌王,“哥哥,來世……我還做你的妹妹,定然做個乖巧的,不再讓你如此爲難!”
高昌王伸手抱住安陽,“好妹妹,只當做了場夢,醒來之時,一切都會不同。”
幾名守衛帶着弄月趕到的時候,安陽已經飲盡毒酒,面無血色的躺在牀上。
弄月如瘋癲一般推開衆人跪在安陽的牀前,“爲什麼不肯多聽我說一句……是我害了你,是我來晚了……”
“登徒浪子,若不是你,安陽豈會受今日之苦!”高昌王上前揪住弄月。
“昏君!爲了那些蜚短流長,你竟然害死安陽!”
弄月還未出手便被守衛制住,幾名守衛上前搜身,將一張金帛聖旨遞給高昌王,高昌王展開細看,不禁長舒一口氣。
趙佑玹聖旨言明,安陽公主生性明媚,與他一見如故,願認安陽公主爲義妹,如此一來,大晟皇帝與高昌王便是異姓兄弟,兩國永傑盟約,互不侵犯。
至於此次之事,大晟君王念在安陽禮儀孝悌,特恩准安陽公主返回高昌爲先皇守靈。
有此聖旨,即使期間再多誤會,也無人敢造次。
“帶她走吧……”高昌王收起聖旨,轉身離開了寢殿。
……
苦酒入愁腸,那種辛辣的翻攪的感覺還未散去,安陽在一陣顛簸中緩緩起身,張口便嘔吐不止。
“現下可好些了?”
安陽一怔,驚得轉回身,便看到弄月眉眼風流的望着自己。安陽轉回頭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使勁的甩了甩腦袋,再次磚頭看去,依然是弄月那張妖媚的面孔。
“哥哥竟然言而無信!”
安陽話落,弄月朗聲大笑。想想都知道,安陽一定以爲自己死了,之所以看到了弄月便是以爲他也死了!
安陽轉回身拽住弄月使勁的搖着,“都說讓你早些離開,是哥哥,是他不守信用,他說過不會遷怒於你的,可是爲什麼……爲什麼……”
話未說完,安陽伸手便撫上弄月的臉龐,有血有肉的有溫度的感覺怎生這樣真實。
安陽疑惑的捏着弄月的臉頰,“你,你沒死?”
“靖瑤,你再這樣捏下去,我就要變成麪人了!”弄月擡手按住安陽還放在自己臉上小手。
“啊!”安陽大叫一聲,抽回手向後躲去,“你……你沒死,那我……”安陽伸手撫上自己的面龐,與弄月一樣的感覺,那麼……
“我們都沒死!”
聽到弄月這樣說,安陽瞬間安靜下來,繼而擡起頭驚恐的看着弄月,“哥哥……哥哥……”
“很好!所有人都很好!大晟君王與你哥哥結爲異姓兄弟,現在所有的事情都過去了。”弄月柔聲的安慰着安陽。
“真的?”安陽疑惑的看着弄月。土島島血。
弄月鄭重的點了點頭,“是,一切都很好!只是……”弄月將一張紙塞入安陽手中,“這個,你需要給我一個解釋!”
弄月說着向安陽湊近,安陽感覺到一絲絲危險的氣息,閃躲着向後移動了一下。低頭看着手上的紙張,正是自己走之前留下的那張信箋。
“有何好解釋的,倒是你,一言不留便消失,本公主好歹還留下一紙書信!”安陽說着話看着弄月近在咫尺的臉,底氣卻是不足。
“我那是有事要辦,你這何止一紙書信,你這叫絕情信!”弄月狠狠咬着最後的三個字。
“絕情信?你可曾有情,何來絕情一說!”安陽有些落寞的低下了頭。
“這樣呢……”弄月捏住安陽的下顎,將她擡起頭,湊近輕點,只一下,安陽的臉瞬間緋紅一片。
安陽羞赧的向後退去,弄月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副城主,你這樣不顧大局的離去,湛清城內我要如何交代!”
“我是副城主何須交代!”安陽嬌嗔着說道。
弄月朗聲而笑,“我要罷免你!不如……還是做城主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