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墨的胸膛很結實,桐玥這一掌震得自己手心發疼,控制不住的後退兩步。
澹墨伸手拽住她的手臂,“你沒事吧?”
桐玥拽回手,狠狠地瞪着澹墨,“你爲什麼不躲!”
看到桐玥慍怒的目光。澹墨垂手而立,“你是未來的聖女,要打要殺我都沒有怨言。”
“聖女……又是聖女!是不是說,若我不是聖女,你便連看我一眼都不願意!”
“屬下不敢,保護聖女是屬下的使命!”
澹墨的聲音聽不出一點的情緒,低垂着頭也看不出眼中的波瀾,桐玥終於忍無可忍的爆發了。
“說來說去都是這幾句,你難道都沒有別的話說了嗎!”
澹墨默然,慢慢擡起頭來,眼底透着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可是在桐玥看來卻是那麼冷漠。
本來握緊的拳頭慢慢鬆開,桐玥感受着心中那股淤塞難舒的無奈,竟然不似剛纔一般焦躁。似是失望的有些力不從心,桐玥眼中的憤恨慢慢軟化。化不開無可奈何交雜紛錯。
“澹墨哥哥,我只問你最後一遍,若我不是聖女,你便與我再無交集?”
澹墨不知要如何回答,他很想說,無論桐玥是不是聖女,他們倆註定了不會有任何交集。可是擡頭對上桐玥那雙忽明忽暗的雙眸時,到了嘴邊的話卻硬生生的嚥了下去。
這不是他的心裡話,可是他卻不得不這樣想。也不得不這樣做。若是癡心,那許就是兩不相見。若是維持現狀,最好的便是自己還能陪在她身旁。
桐玥不常在月靈教,教內之事也是知之甚少。幾位長老皆是年事已高。未來的繼承人也是早已內定好。出了一個相碧琴,又來一個洛綰素,對於桐玥的事情上,雖然相落塵一再堅持與維護,可是幾位長老也是各有打算。
若是自己的繼承人能與聖女結親,那便是利教利己的好事,在這一點上,幾位長老都有爭議,互相之間也無隱瞞,畢竟適齡的男子可選擇的很多,大家也都有着私心。
相落塵對此不置一詞,雖未當面駁斥,但是也爲默認,莫能兩可的態度倒是讓幾位長老認定了此舉可行。
這些事情桐玥當然不知道。可是澹墨卻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什麼都做不了,也說不出口,維持現在的沉默雖然心中五內俱焚,痛苦煎熬換來的是可以守在她身旁,這樣已經是最好的了。
澹墨不敢奢望,所以即使明知桐玥話中的意思,他卻仍然三緘其口。
看到澹墨始終不言語,桐玥眼中閃爍的淚水終於悄無聲息的落了下來。碩大的淚珠劃過面頰,清亮的裂痕卻狠狠的灼傷了澹墨的心。他背後的雙手緊緊的握着拳頭,隱忍着不讓自己衝動而毀了桐玥的未來。
桐玥擡手沾了沾眼角的淚,轉回身腳下頓了頓,接着便跑着離開了。還有那陣陣的抽泣聲,聲聲都戳在了澹墨的心上。
一口氣跑回了屋中,桐玥狠狠地摔上門,無力的跌坐在地上放聲大哭。從小到大,她從未如此宣泄過自己的情緒。也是不能,也是不必。
可是今日,澹墨的冷漠與無視真真的傷了桐玥的心。直到轉身的時候,桐玥依然奢望澹墨可以上前抓住她,哪怕只是“別走”兩個字,便足以。
他沒有!他什麼都沒有做!
小的時候,桐玥很喜歡聽澹墨說自己是他的責任,那時候,月靈教聖女這個稱呼與她而言還是個有着光環的未來,也是她與澹墨間密不可分的紐帶。
可是現在,桐玥憎恨一切人提及她將成爲聖女一事,尤其是澹墨。彷彿只因爲她將會成爲聖女才擁有了現在的一切,若她不是,便將一無所有。
澹墨的使命似乎只有保護聖女,而不是她相桐玥。從前這唯一的紐帶現在竟然變成了聯繫他們二人的獨木橋。若你是他的彼岸,那他便義無反顧的過橋,若你不是,他掉頭便走,竟然不曾惋惜。
夜漸漸黑了下來,竹雪聽着屋內從放聲痛哭到漸漸沉默,心中甚是擔憂。輕輕的敲了敲門,卻是沒人應。
竹雪試着推了推門,輕輕一下,門便應聲而開,躡手躡腳的走進去,便看到桐玥趴在桌子上已然睡了過去。
“小姐……小姐……”竹雪走上前輕喚幾聲。
桐玥輕哼一聲,緩緩的擡起頭,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痕,眼睛也是紅腫着。
“什麼時辰了?”
“已是戌時三刻了,您可要上牀休息,這樣可是要着涼的。”
竹雪一說,桐玥似乎才緩過來,禁不住的打了個冷顫,抱着手臂縮在椅子上發呆,也不迴應。
竹雪看着桐玥的樣子,心中甚是擔憂,從未見過桐玥這個樣子,這次怕是怎得傷的不輕。也不知如何開口相勸,只能默默的站在一旁。
“我們走吧……”
“小姐,您說什麼?”桐玥的聲音啞的厲害,竹雪一時之間沒聽清楚。
“我們回宮,現在!”
話落,桐玥站起身便向外走去,身後的竹雪趕忙追上來,“小姐,您等等奴婢,現在天色已晚,這樣貿然出去,怕是不妥,不如等明日天亮,奴婢再陪你回宮可好?”
桐玥並不回答,只是顧自的向前走着,竹雪看她的樣子,只能亦步亦趨的跟着。二人甚至連行裝都未收拾,走着便出了月靈教。
天色墨黑,教外已是一片寂靜,藉着斑駁的月光,二人疾步匆匆。坐馬車尚要跑一段時辰,這要是走,那可要走到什麼時候。而且,現在更深露中的,甭說是租個馬車,就是找個地方歇腳都沒有。
竹雪有些發愁,可是看到桐玥的臉色又不好多言,只能提高警惕的跟着她,就讓她發泄一下吧,待她累了再想辦法。
竹雪低估了桐玥的堅韌,她就這樣一言不發,一直走着,方向明確,步伐鏗鏘。
靜謐的夜哪怕是陣風吹過都會驚得樹枝亂顫,竹雪隱隱聽到有馬車的聲音。瞬間警惕的拉住了桐玥的手臂,“小姐小心……”土乒樂弟。
可是馬車的聲音隱遁了下來,桐玥和竹雪走,後面的馬車就走,她們停,馬車便停。
這樣周而復始,竹雪忽的想到了什麼,拉着桐玥的手轉身向馬車走去。
果然,駕車之人正是澹墨,桐玥看到澹墨,轉身便要走,澹墨也不出言阻攔,只是靜靜地坐在馬車之上,一路跟隨。
整整走了一夜,天邊漸漸泛出了魚肚白,晨曦微亮,桐玥終於慢慢停下了腳步,氣餒的蹲下了身。雙腿如灌了鉛一般,沉重卻是沒有知覺的。
澹墨將馬車停下,跳下馬車來到桐玥身旁,“小姐,我送您回去吧。”
桐玥緩緩擡起頭,眼中盡是血絲,有些疲累的神情卻那樣絕望。
“你走!”
澹墨一怔,將馬鞭遞到竹雪手中,“安全將小姐送回去。”
竹雪接過澹墨手中的馬鞭,“澹墨少爺……”澹墨搖了搖頭,示意竹雪不要多言。竹雪轉回身扶起桐玥,二人上了馬車。
安置好桐玥,竹雪看着澹墨,最後還是打馬揚鞭,飛馳而去。帶起的塵土卷滾着迷了澹墨的眼,澹墨低下頭,再擡起時,馬車已經不見了蹤影。
看着桐玥固執的向前走着,每一步都踏在澹墨的心上。那種煎熬和心痛,怕是桐玥也不及萬一。
可是,即便如此,澹墨還是什麼都不能說也不能做,邁出一步便無法回頭。
回到了宮中,桐玥回到寢殿便沒再出來過。聽到竹雪彙報的情況,洛綰素反倒釋然的笑了一下。
桐玥長大了,這是她預計之中的。
來到了霽月殿,下人們輕聲叩門通傳,可是寢殿之內卻是沒有任何迴應。洛綰素走上前擺了擺手,推門自己走了進去。
桐玥只是靜靜的躺在牀上,看着紗幔出神。
“玥兒……”洛綰素坐到牀邊輕喚一聲。
桐玥緩緩的轉回身坐了起來,神情有些呆滯,卻是應了一聲,“孃親。”
“回來了幾日也不見你去未央宮見見孃親,可是身體不適?”
“沒有。”
“沒有便好,孃親也是擔心你,來看看你可是有什麼心事?”
“沒有。”
看着桐玥一臉的疲憊,洛綰素心底瞭然,這個女兒是真的動心了,只是不知那名男子是個怎樣的人。
出了霽月殿,洛綰素直接讓下面的人給相落塵送去了消息,她很想見見這個澹墨。
洛綰素印象中,澹墨還是個孩子,那時候她還在月靈教曾見過這個孩子,印象已然模糊不清。
可是現在再見到,澹墨卻已出落成翩翩佳公子。一襲黛藍瑟錦衣腰佩鐵扇,洛綰素看的有些出神,這樣的神韻真的像足了當年的元涯。
“屬下澹墨,見過教主。”
“起吧。你小的時候我見過你,可還記得?”
“屬下記得。”澹墨惜字如金。
他真的記得洛綰素,現在看來還與當年一個模樣。小的時候不明白,長大了關於洛綰素的傳言越來越多,不論是外面傳說中的鐵腕皇后,還是教內各大長老口中義無反顧的教主,都不如眼前這個女人給人的壓迫感強烈。
“你與桐玥一起長大,她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任性又固執,倒是沒少給你添麻煩。”
洛綰素的客氣倒是讓澹墨有些心悸,想象中她不該是這個樣子的。“教主言重,屬下惶恐。”
“惶恐?可是你卻有膽量拐帶下任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