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還是老樣子,安平祥和,最多多了幾分未盡的年味兒。
張捕頭見周皖帶回來了兩個水靈靈的大姑娘,暗自好笑,卻不說出來——他知道周皖絕不會平白無故地帶人回來。
“哦?你們也想來走走江湖?”張捕頭聽聞了紅綾玉羅的來歷,笑道。
“畢竟我們跟師父學了這麼久……”紅綾嘆息。“我們也想知道江湖是什麼樣子的。”玉羅接道。
“不錯不錯,二位姑娘意志堅定,頗爲勇敢,當成江湖大器。”張捕頭讚道,“你們暫且在衙門住下吧,反正老爺並不經常在,他人也和善,不會說什麼。這裡條件一般,希望二位姑娘不要嫌棄。”“多謝張捕頭。有勞您費心了。”
冬日未暖,紅綾玉羅也是初來乍到,最開始幾天,周皖會帶她們熟悉熟悉城裡。又過了幾天,這三人就已把城南的山路走得熟透了——兩個姑娘恐怕還沒緩過勁兒,總是要四處跑,靜不下來。周皖雖無奈,倒借這些日子把輕功練了。
再往後,周皖去拜訪了幾位江湖前輩,並且向偶爾路過這裡的“天下名劍”田外劍討教了幾招劍法。趕巧,某天周皖碰上了正聯盟的盟主付臣主——正聯盟是近二十年來成立並壯大的,要與寸步閣爲敵——盟主與他閒談了他的父親周計,並贈給了他一面正人符。“這是名匠魯半班制的。自你聲名鵲起,我便有意讓你加入我正聯盟。若是不便加入,便拿着這面絕不會被冒充的正人符,這樣,正聯盟拿你當朋友!”周皖謝過了他,接受了正人符。但他並不太上心。畢竟自己的父親是因爲對正聯盟不滿而離開,這才碰上了寸步閣的敵人……而父親向來是個寬宏大度的人。能讓他不滿的事……一定非常過分。即使動手的是寸步閣,父親的死也絕對跟正聯盟有關。
這日子過得還算清閒,城裡也就隔三差五出個小賊,不至鬧出大亂子。不過清閒日子過不長,這江湖就傳出了事兒。寸步閣吞併了三個小幫派!寸步閣的人又惹上了正聯盟!趙朱莊發生了滅門慘案!疑是玄城中人下手!玄城……
而此時,周皖與紅綾玉羅並不在桐城。他們正在從一位武林名宿的山莊回桐城的路上。泉流汩汩,鳥鳴啾啾,走在這路上,倒是愜意得很。
“怎麼樣,這位前輩可是內功高手。”周皖問紅綾玉羅的感想。
“周大哥也是內功高手,這纔得到了老人家的真傳……蟻息密語,聽起來很有趣的。”玉羅讚歎道。
“老先生說了,不必極高強的內功也可以——就像張捕頭那樣用喉頭的勁兒和腹中的氣兒,也能讓近處的人聽到而遠處的人完全聽不到。”
“那也太累了吧!”紅綾抱怨道,“不過我們還是學到了很多東西,吐納之術也更加純熟,還要謝謝周大哥一直耐心地帶着我們東跑西跑……”
“跑一跑,也是一種練功的方式。近些天拜訪諸多前輩,我獲益匪淺,倒是希望碰到點什麼事兒做。當然……什麼不平的事都沒有的話最好了……”周皖笑道。
途中,他們在茶鋪裡聽說了寸步閣的劣跡。
周皖皺眉:上次他與陶宇元闖入玄城,碰上的寸步閣的人都不像是做出這種事情的人——然而,薛無黛除外……所以玄城……到底是怎麼了?突然野心發作想要霸佔武林嗎?話說回來,那日並沒有見到閣主……周皖正胡思亂想着,就聽一人嘶啞着聲音嘆息道:“寸步何人忘當年,數載混沌不曾清。醉仙慘劇因恩怨,滄桑誰解待日明!”
那人戴着面具,似帶着無盡的憂愁——難道他是寸步閣的?周皖聽着,那人卻再未說話,過了一會兒就離開了。“這個人的詩……說的又是什麼故事呢?”玉羅暗暗想着。
他們終於回到了桐城。
“你們回來了?”張捕頭的臉上帶着倦意與笑意。
“是啊……路上我們聽說玄城又開始幹壞事了——張兄,你的臉色不太好啊。”周皖取下包袱,打量着張捕頭。
“是啊,寸步閣,玄城開始鬧事兒,桐城好像也進了賊,我天天忙着要抓人,結果一無所獲呢。”張捕頭擦擦汗。
“還有張捕頭抓不到的人?”周皖大奇。
“多半是玄城派來的探子,與他合作的,恐怕還有玄城十二花……”
“這個名字似有耳聞。”周皖想不起這個名字指的是誰。
“這羣人物過些時候我會給你介紹的……現在,周兄,你先去歇一忽兒,換上最尋常的衣服,一會兒你我合作去抓那好下手的探子。”
“請張兄稍候片刻。”
周皖即刻回房放下包袱更衣。又調息了一會兒,他便去找張捕頭了。
“你我暫且裝作無所事事的樣子,跟在他後頭,過些時候在人少的地方,你我從前後包抄。”
“若是須得悄聲隱秘,儘管用蟻息密語吧。”
“恭喜周兄得到那位前輩的真傳了啊。”張捕頭聽出了周皖的意思,“這樣可是方便了很多。”
二人小心翼翼地跟在那可疑人物身後。那人走過人聲鼎沸的街市,像個遊人般四處觀望,又途徑一座青樓,賊忒嬉嬉地看了兩眼,終於來到了一條無人的巷子,恰過了一個巷口。“我去前頭了!”張捕頭用蟻息密語道。說着,他閃身拐走,繞了半圈路,意圖趕在那人前面好進行計劃。
不多時,周皖看見張捕頭出現了。張捕頭逆着走過來,突然對那人喝道:“站住!”
那人倒真乖,立刻停步反問:“你是誰?”
“跟我回衙門一趟。”張捕頭絲毫不掩飾。
那人聞言惶恐,一見張捕頭凶神惡煞,立刻調轉身形逃跑,他不會料到周皖這個“路人”也會對他下手!周皖主動迎了過去,低聲道:“哪裡逃!”雙掌一錯,擊向那人胸口。那人不戀戰,只想逃跑,隨手划向周皖,腳下生風便要繞過去——周皖不容他跑!他冷笑一聲:“且停下了!”左手順手抄向那人腋下,右手掐上他的大臂,一個撤步轉身,擋在那人身前。張捕頭趕得及時,“啪”地在那人背上一點,“賊子跑不掉了!辛苦周兄,這賊子我追了好幾次,他腳下飛快。我仍是覺得二人合力更爲放心。然而衙門裡的兄弟……身手有待提升。”
“張兄過獎。只是張兄是否有事情想要告知周某,才特地邀我過來?”
“確實。桐城附近的兩位前輩正鬧得不可開交,一個說對方毒死了他的貓,一個說對方砍死了他的蛇,我估摸着是這人做的。最近寸步閣這玄城鬧得越來越兇,恐怕日後,還要經常請周兄幫忙了。”
“這是自然!張兄不必客氣!”
“但那兩位姑娘……”張捕頭皺眉。
周皖一愣:“這……”
“寸步閣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幫派,她們要走江湖,可以。但目前對她們來說,恐怕太過兇險。”張捕頭勸道,“不然你先送她們回家?”
“恐怕我一時半會還勸不動她們。”周皖如實道。
“那就……再過些日子吧。希望這事情不要鬧大。”
二人拖着那賊子回到了衙門,一路上,張捕頭向周皖簡單介紹了玄城十二花。
“而且玄城十二花把戰書下到衙門來了。”
“戰書?”
“並不明確的戰書,只是說很快就會派人通知我們——但我始終想不明白,爲什麼……下到衙門裡了?”
“興許是張捕頭的功夫讓她們十分感興趣。”
二人說着話,就到了衙門。
“我去審他,周兄且回房裡等待吧。”
過了一盞茶的時分。
張捕頭不費吹灰之力就撬開了那人的嘴:他叫李玄言,玄城三城主的僕人,奉命前來挑撥離間。那殺貓殺蛇的事,的確是他做的。
張捕頭喝了口水:“李玄言說的是實話。現在……去找單快和項司子兩位前輩吧。若是這離間計成了,桐城又少了兩位俠士,而玄城正熱火朝天地幹壞事……正義之師只怕……”
“張捕頭!不好了,兩位前輩避開了我們的人,都離開了住處!”一個小捕快氣喘吁吁地跑進來。
“什麼!他們都不在?”張捕頭一拍桌子,“有人看見他們去哪兒了嗎?”
“有人看到他們向南城外的山裡去了。”小捕快扶着柱子答道。
張捕頭從椅子上跳下來,一拍腦門:“城南的山路有一個岔口……哎呀!還有一樁案子,我已經讓呂先生等着我了……周兄!勞煩你一件事!”
“什麼?”周皖剛剛換回了自己慣穿的淺藍色直裰,聞聲連忙走到院子裡,“什麼事情?”“張捕頭,是我們可以幫忙的事嗎?”紅綾玉羅也從另一間屋中探出了腦袋,饒有興趣地問。
“這……你們三個人也好……事不宜遲,麻煩三位去城南的山裡找到單快和項司子二位前輩。他們被挑撥了關係,大概已經在山上進行殊死搏鬥了!再不快些……可能會兩敗俱傷!”
“那我們馬上就走。”周皖回身取劍。
“等等!拿上這個!”張捕頭飛也似的跑到倉庫,拿出來兩個信號筒。
“這是……煙火?”紅綾奇道。
“山上有兩條岔路,若是迫不得已分開,務必攜帶上這信號筒,發現二位前輩後,務必點起讓另一邊的人趕過來。這信號筒專門用於白日,可以綻開黑色的圖案。”張捕頭遞出了兩個信號筒,“快去吧!一定要勸住兩位前輩!”
“多謝張捕頭!”
三人拿了信號筒、火折及各自的武器,急衝向城南的山。
山裡,充滿了夏日的氣息。
三人很快就到了岔路口。“千萬別忘了點信號筒!”紅綾玉羅向西南,周皖獨自一人向東南,雙方囑咐過後,立刻踏上各自的路途。
周皖疾馳,依然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沒有,沒有,還是沒有!沒有聲息……沒有人影……難道不在這邊?周皖跑得大汗淋漓,依然咬着牙四處察望。
便在此時,西邊的空中傳來了轟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