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位之爭——鍄京之亂 (求月票) 2
“曦兒,到我這邊來。馬上!”
九無擎沉沉的喝令一聲,面具底下的冰冷眼睛,眯成了一條狹長的縫,那釘子似的眼神,深深的盯在他身上,含着濃濃的威脅之意:
“拓跋弘不死,你的皇位坐不穩!坐不長!”
他只解釋了一句。
皇位?
又是爲了皇位?
極品羊脂玉似的臉孔,露出一抹慘淡的笑容,輕輕的,以一種不確定的語氣,反問:
“九哥,你到底是爲了我,還是爲了你自己?皇位究竟有多重要?”
侍衛們離的很遠。
他和九無擎站的很近,兩三步的距離
沒有人能聽清他們在說什麼,也是拓跋曦故意壓低了聲音。
九無擎心頭也是一痛。
這孩子有做帝王的才,卻沒有做帝王的狠,以及野心,自己這麼年一步步逼他走向帝位,也許真的是殘忍的。
可是,歷史若重新再來一次,他還得這麼做。
他現在還是不懂他的苦心。
他太一帆風順,不曾吃過苦,不看重名利,從不知道他的命和權利掛勾在一天:哪天,權沒了,命也就斷送了。
“我還是那句話,皇位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若走不上那個位置,你,我,還有你母親,通通都會死……你的生活環境,註定你和他不能並存……今日你若救他,他朝,他必害你,這世上沒有追悔的事可以藥。我們能做的就是未雨籌謀,防範未然!”
“九哥,你也知道這是未雨籌謀,防範未然?你有沒有想過,要是,殺錯了呢……那是一條人命!”
他語氣鋒利的質問。
“不會有錯!”
九無擎淡淡的答,語氣是無庸置疑的。這人要是對皇位沒有興趣,他可以把人斬下來當球踢。
這個問題,拓跋曦不想辯,因爲根本就辯不出是非對錯。
“那父皇呢?”
他憤怒的極輕的扔出四字——他用藥挾制的父皇,已是不爭的事實。
九無擎懂了,他知道了,所以,他纔會如此的維護拓跋弘,怪不得他會問:是爲了我,還是爲了你自己?
他在猜忌他。
而他無法解釋,只是靜靜的站着,良久,收劍:
“很好,你現在已經長大。不需要我再扶着你走路。”
他轉過了身,銀白的面具在近晌午的陽光,綻開萬道銀粼:
“未央宮。我等你。該說的話,全在那裡跟你說清楚。至於這裡,拓跋弘是斬,還是關,你看着辦。我只想告訴你,你若將我想成十惡不赦的惡人,他也好不到哪裡。我與他,半斤八兩,唯一不同是,我對皇位沒有興趣,他有!我想要的東西最簡單不過。而他要的是取而代之,君臨天下。”
手一揚,長劍飛去,穩穩的歸鞘,重新回到西閻的手上,跨步離去。
拓跋弘一直沉默,聽得這對話,知道拓跋曦已經在懷疑九無擎,也許有可能還拿到了證明他在禍亂的證明,立即冷笑一個,沉沉提醒道:
“曦兒,好好想清楚了。他的話,還值不值得你信!”
九無擎是個非常之能力,這一點,他認同,他對皇位的確沒有興趣,他也認同,那他想要的東西是什麼?
僅僅爲了顧全兄弟之情嗎?
因爲活不長,所以無所貪求,一心在成全?
他不懂。
拓跋曦看着九哥離自己越來越遠,他們之間的裂縫好像也越來越大,再也彌合不了。
他轉頭看渾身被血水浸透的的四皇兄,舉目,層層的兵甲團圍在這座富麗堂皇的皇宮內,槍刀劍戟,構築着帝王家的無情,帝王家的可悲。
因爲皇權,會吞沒人的本性。會磨掉人的純良。
他沉默的、無盡悲涼的看了他一眼,一步步自四皇兄跟前退下去,高呼一聲:
“來人,將晉王押往西殿,誰也不準見他。有違此令者,九族連誅!”
拓跋弘張了張想說什麼,可末了,還是閉緊了嘴,眼底的幾許柔軟也一寸寸的硬了起來,他最終還是選擇了九無擎。
“九哥!”
拓跋曦追着九無擎的步子而去,九無擎
頓住了步子,在原地等,冷冷的回睇了一眼。
好一個兄友弟恭。
西閻和北翎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太子還是站在爺這一邊的。
南城摸掉了把汗:虛驚一場。他不敢想象,太子要是喝叫一聲:“拿下九無擎”,結局會是如何的不可收拾。皇宮還沒完全掌握在爺的手上。一旦起內訌,如何得了……
韓繼眯眼看着:真像真像,像極了熙兒小時候,這性子比熙兒還要善。他想:這孩子若能好好打磨,將來會有出息,現在麼,太嫩了,比當年的熙兒更想保得兩全。可他喜歡不起來,想到玲瓏在這裡受的苦,他的心,就疼的裂開似的。
侍衛的長劍架到了拓跋弘脖子,他的好七皇弟,終還是捨棄了他。
很好!
他目光冰冷的睇着:希望老天不要給再給他任何機會,否則……
“走!”
侍衛喝了一聲。
身上全是傷,大大小小,深深淺淺,不計其數。這是他戰的最慘烈一回,也是輸的最慘烈一回,事實告訴他,這世上最難揣測的就是人心。
他敗在小看了九無擎的對於拓跋曦的影響。
其實,進宮時,他已經預料到了這一切。
其實,結局會演變成這樣,不是自己大意了,而是他想尋一個不興血腥的理由,一個從此真心待曦兒的藉口。如果他可以果然的將九無擎這隻害羣之馬,繩之於法,也許他也能放下心頭糾結的恩恩怨怨。
偏偏事情的演繹就是這麼的讓人心痛。
很多年以後,當他回過頭看重新看待這段歷史,才發現這一場骨肉相殘,是何等的殘忍。
他們三人,只要其中一個心狠一點,便是一場不可挽回的悲劇。
那時,他不知道,因爲曦兒的不忍,終將他推進了另一場更爲驚心動魄的殺戮裡,在他自認爲對的道路上,他漸行漸遠……最終釀成大禍,禍了自己,禍了兄弟,也禍了整個皇族。
此刻,他往前走,一步一個腳印,一步一陣抽心疼。
容伯也叫人反手押了起來,在無數雙眼注視底下,他成了叛逆之臣,昔年恭敬的眼神,都帶進了憎惡之色——
人心就是這麼的善變。
人心就是這麼的難以把握。
未央宮。
安謐,華麗,是牢籠,囚着一隻被折翼的山雀。
宮外,天氣突然驟變,有隆隆的雷聲響起,急風驟起,黑雲沉沉的翻滾——要下雨了。
將是一場傾盆大雨。
宮內呢,光線有些暗。
九無擎吩咐了一聲:“掌燈!”
衆宮婢瞟了一眼,恭身點燈。
拓跋曦有滿腹疑惑,滿心憤怒,在看到九無擎放肆的走進未央宮,趕走所有侍婢,大剌剌的坐上鳳榻,大剌剌的抱起母妃時,終於發飆了,一記拳頭狠狠的揍了下去:
“不許碰我孃親!”
他又急又氣又怒。
宮裡的流言蜚語很多。
其中有一種說法說:九貴妃和九公子私下有染,纔在五年前相攜逃宮——那一年,母親離宮時,甚至不跟他告別,最後看他一眼,就那樣生生讓他遺棄了,被抓捕回來後,也是爲了救九哥,而長眠不醒——
母親肯用性命護九哥。
爲什麼?
拳頭被穩穩的抓住,九無擎一用力,穩穩的將他按坐上榻——他氣咻咻的怒着臉。
“理由呢?是不是突然覺得外頭流傳的臆測大有道理?”
他平靜的問,平靜的直視,拓跋曦的情緒,不會深藏很深,很容易看透。
拓跋曦抿緊了脣,不說話,板着那張年輕的稚氣未脫的臉孔,
“曦兒,她是你孃親,也是我孃親!
九無擎淡淡的巡視,看着他惱怒的臉面上裂開一道錯愕的神色,他平靜的追加了一句:
“我是你同母異父的兄長!我爲孃親,守護你,我爲孃親,不得不把拓跋弘斬草除根!絕對要將他連根拔起!這是必須的。曦兒,剛剛進未央宮前,我讓西閻帶人去了西殿,那個人一定得死。你懂嗎?”
拓跋曦驚悚的從牀榻上跳了起來,不知道是因爲前面半句,還是後半句,一張漂亮的澄澈眸子,佈滿了震驚之色。
殿門,突然被撞開,南城發瘋似的衝了進來,雙眼通紅,眼神駭然的撲跪到地上:
“爺,祟華門被炸,七八個晉王府的暗樁護着拓跋弘自祟華門逃躥出去了……西閻,西閻……被炸死了……死的好慘……好慘……”
一聲嗚咽自南城嘴裡溢出來,他的聲音啞着,顫着,痛着:
“肚腸都出來了,左手被炸飛了,半個臉沒了……爺……”
他說不下去了,豆大的眼淚掉下。
他們沒料到他們身藏火雷——一觸即將的火雷,砰的一下,如一陣悶雷,人就沒了。
猶如晴天霹靂,一剎那間,九無擎有一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西閻死了?
前一刻還生龍活虎的在跟前侍着,這會兒就沒了?
拓跋曦瞪圓了眼,倒吸一口氣,西閻笑呵呵的臉孔在眼前掠過:卻是已經死了。
“怎麼……會這樣?”
南城深吸一口氣,虎目含淚,咬牙道:“那些人是今天換班的時候進來的。爺,拓跋弘是有備而來的。”
對,他就是有備而來的。
他來挑撥。
挑撥不成,就反。
這樣一來,他就有了反的藉口了。
九無擎將母親放到榻上,掖好被角,站起,高大的身子壓迫着拓跋曦,滿臉是沉痛之色:
“這就是你想兩全的結果。”
見他雙肩縮了一下。
這一次,九無擎不再安撫,只冷一笑,無情的扔下一句話:
“拓跋曦,你要記住一件事,你,不僅僅是你自己,你的身後,有無數跟隨者。
“只要你走錯了一步,你死了,也就死了,可你的追隨者,都會統統爲你陪葬……
“在這帝王家,你不能忍讓,你只能爲你、爲你自己的家人、爲你的屬下,選一條大明大道,而不是親手將他們的性命斷送掉……
“拓跋弘必須死的,我再跟你說一遍。他不死,死的是我們……如果這是你想看到的,九無擎無話可說!”
“……”
拓跋曦驚痛的說不出半個字。
九無擎不再理會他,一邊急步跨出去,一邊問:“馬上快馬出城,先將他帶來的人兵穩定。”
“是!”
“關城門,挖地三尺的給我搜出來!”
“是!”
“通知左右營,嚴陣以待!”
“是!”
可是先機已失,還能補救嗎?
出得未央宮,急風暴雨如期而至,滂沱之勢,勢不可擋——
天要亡他嗎?
雨好大。
這是一個距離鍄京城不算遠,也不算近的小鎮。下雨了。
他們投宿在悅來客棧。
吃晚飯時,雨漸小,成朦朦細雨,時有南來北往的商旅進來打尖。
金凌和龍奕坐一桌,兩個丫頭侍坐邊上,玄影,青影,龍山三煞,逐子,東羅湊在一起吃着。
“這好吃!”
“這好吃!”
“這也好吃……全是招牌菜,嚐嚐!”
龍奕笑呵呵的掐媚,在她耳邊低了一句:“孩子他娘!”
金凌差點噎到,這人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難道還真想當現成的爹?
她瞪,他擠眉弄眼,吃的可歡了。
一頓飯吃了一半,有兩個北來的商客進來,一胖一瘦,風塵僕僕,驚魂未定。
圓臉的小二笑呵呵的上去問:“客倌這是打尖,還是住店?”
胖子神色凝重的道:“打尖!”
瘦子點頭:“不能住店……這地方保不定會打架。趁早趕緊逃命去……鍄京城鬧起來了……據說晉王軾君未遂,逃出城了他……揚言說是九公子挾持了皇上和太子,人家已經打出了勤王的口號……不出三天,這裡必有兵災……夥計們,哪來往哪去吧……想保命的快些離開……”
這話引來所有人測目。
小二笑笑,以爲遇上了個瘋子。
其他商旅沒當真,當了玩笑,瘦子和胖子沒不多解釋,匆匆填了肚子,連夜趕路。
金凌凝起了秀眉,龍奕依舊吃的有滋有味。
玄影跑了出去,沒一會兒跑回來,湊到龍奕耳邊低語了一句:
“鍄京出事了!晉王受重傷逃出了鍄京城……二萬驃騎營的人,揭竿而起,護着晉王,退守黃岩鎮,以勤王之名,以晉王之令,發貼各地,進京護駕……”
待續!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