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去水秀鎮上班時,我的處境也很落魄,因此我十分珍惜那個來之不易的機會,指望能夠在那裡好好工作,不想再過滇沛流離的生活。
怎奈何人算不如天算,我低估了人性的複雜與醜陋,職場陷阱防不勝防,我吃力不討好地苦熬了三年,被逼無奈再次踏上了坎坷的求職路,既然無力改變命運,就只有被動接受生活的折磨。
我心裡很清楚,剛纔黑總問的那句“爲什麼你這麼大年紀還沒有穩定下來”這句話雖然聽起來很不舒服,但是話糙理不糙,按照常人的思維,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確實不適合打工,更加不會像我這樣滇沛流離地求職,處處被人嫌棄,鄙視,可能誰能理解我的苦衷呢?
當初在CD公司時,我一心一意地想好好工作,偏偏被趙五角攪局,使得我在那裡無法安身,我很想找一份安穩的工作,尷尬的年紀卻使得我無法如願。
這次YG公司的工作實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黑總主動給出這麼高的工資,讓我在莫名其妙之餘,更多的是受寵若驚。
我按耐不住激動的心情,找了一處安靜的地方,迫不及待地打電話告訴老洪:“哎,我面試上了,8500的底薪,提成1.5-2個點,你覺得怎麼樣?這工資高吧?而且是大小周工作制,以前進了那麼多家公司都是單休,這份工作真是太意外了,典型的‘錢多,事少,離家近’,你開心嗎?”
老洪像往常一樣,並沒有因爲這個特大喜訊而開心,反而遲疑了一下,問道:“那家公司怎麼樣?工資可靠嗎?不會有什麼變故吧?你有沒有了解清楚他們的背景?以前吃了那麼多的虧,該長點見識,你的年紀實在折騰不起了。”
跟之前一樣,每次找到工作後,我總是興奮不已,老洪卻很冷靜,他喜歡用他的思維來分析工作是否可靠?不可否認,我以前確實吃了不少虧,可我也是不得已而爲之啊。
這次YG公司應該比之前的都要正規,不會再生什麼變故吧?首先他們的廠房相當奢華氣派,足夠顯示出黑總的經濟實力,另外他們工作制度嚴格遵從勞動法,至少能夠體現出管理上的正規化,不像之前那些小作坊式採用家族式管理,如果這家公司還存在管理陷阱,我就自認倒黴,命中註定我無法找到安穩的工作,註定一輩子滇沛流離。
我對老洪的質疑頗來不滿,沒好氣地問道:“你幹嘛總是懷疑這,懷疑那的?這份工作離家近,工資高,事兒少,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我當然知道以前吃了不少虧,但是這家公司絕對不一樣,他們嚴格遵從勞動法,我相信應該很正規,要不然那個老闆不可能給這麼高的底薪。”
“我就是覺得他給的底薪比市場高了很多,這個有點反常,你應該多問一些關於他們公司的背景,你這個年紀需要穩定,找一家可靠的公司穩下來,不能再出去奔波了。”
“他們的各項福利都挺好,應該是我在南江這些年遇到的福利最好的一家公司,就憑這一點,我相信他們絕對不會有問題。”
“凡事不能太絕對,有些事情防不勝防,我只是提醒你多留個心眼,你快點回來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知道了。”
掛斷電話後,我絲毫沒有將老洪善意的提醒當回事,我相信這家公司絕對是老天的恩賜,我找工作這麼久,受盡了這麼多的磨難,老天垂憐我,讓我儘快安穩下來,所以才遇見這家“錢多,事少,離家近”的公司。
此時我的心情特別舒暢,我腳步歡快地向公交站走去,眼前的街景是多麼的美麗,空氣是多麼的清新,我的生活要掀開新的一頁了。
以前坐公車我總覺得裡面人多擁擠,空氣髒,今天不但沒有不舒服的感覺,反而覺得眼前的一切是那麼爽心悅目,從明天開始,我就要坐這趟公車來YG上班,先熟悉路線也不錯。
回到家時天已經黑了,老洪和兒子都在家,我高興得拉着老洪一古腦兒地講個不停,將YG公司簡直美化成了世外桃源,興奮之餘,我像夢遊似地說道:“YG公司應該是我在南江打工的最後一站了,以後再也不想找工作了,中年大媽找工作真不是人能承受的,人累心苦,沒有人能體會到我在求職過程中遭受的心靈創傷,好像那些招聘的人都是短命鬼,他們都不會老。”
“這就是人性的真實一面,哪怕招聘的人年紀比你大,他也會賺棄你的年紀大,你是求職者,處於弱勢地位,他的心裡會有一種優越感,覺得你有求於他,他就會肆意貶損你,其實之所以有這種現象出現,歸根結底是人太多了,拋棄年紀大的,還有一大羣年輕人在排隊,年輕人閱歷淺,工資低,權衡之下,招聘單位肯定願意錄用年輕人。”
“唉,是不是到了四十多歲,如果沒有錢就不用活了?”
“呵呵,不用發牢騷了,希望這份工作能夠安穩下來,好好幹到退休吧,這幾年找工作真是苦了你,沒辦法,社會就有這麼現實。”
“希望老天保佑我,能在這家公司好好幹下去,我真的太累了,再也不想奔波,受夠了找工作的苦。”
第二天一大早,我準備好證件和相關物品後便坐車前往YG公司報到。
小林複印了我的身份證和畢業證後,又拿出幾份協議合同讓我簽字,當時正處在找到工作的興奮之中,那幾張協議合同我看都沒有看就簽了字,小林笑了笑,善意地提醒我:“大姐,你不看一眼再籤嗎?”
“哦,不用看了,每家公司的合同都差不多,大同小異,看不看都一樣。”
我不以爲然地說道。
“呵呵,那好吧,填完了這些資料,我就帶你去外貿部辦公室。”
“好的。”
我壓根兒沒有去考慮這幾份協議裡到底有沒有什麼貓膩,以爲它只是一個形式,以前在其它工廠我也簽過類似的文件,不過從來沒有當回事,也沒有哪個老闆用這些資料爲難下屬。
更何況,我已經到了走途無路的懸崖邊上,就算髮現那些合同有問題,我也不能不要這份工作,這家工廠這麼正規,總不可能只我一個人簽了這份協議吧?別人能幹下去,我爲什麼不行?
辦完報到手續後,小林帶我來到位於三樓的外貿辦公室。
YG公司不同的部門,辦公室都是獨立分開的,外貿辦公室的面積不大,看起來有點擁擠,大概有三十平方左右,裡面有七,八個人,全都是二十多歲的女孩,老闆的獨立辦公室在最裡間。
我跟在小林的身後走進去後,那幾個年輕女孩下意識地擡頭看了看我們,小林向她們介紹道:“美女們,我給大家介紹一位新同事啊,吳黛西小姐,她是一位資深外貿員,有豐富的外貿經驗,來這兒擔任外貿主管,大家歡迎!”
幾位女孩熱情地鼓掌:“歡迎!”
我看了看那些比我差不多小了兩輪的年輕面孔,慌忙陪上笑臉,極不自在地迴應她們:“大家好,謝謝!”
同時我的心裡暗自發問,這幾個女孩都這麼年輕,她們以後怎麼稱呼我呢?是喊我吳主管,吳小姐,還是吳阿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