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河邊上,圍觀的人羣就像是聽書一般,將老婦圍了個水泄不通,聽老婦將經過細細講說一遍。
聽完後,圍觀的人安慰的有,唏噓不已的也有,但唯獨凌雲卻是一直愁眉不展。
當老婦說完,再次想哭泣的時候,凌雲卻是追問道:“剛纔聽你說,王大柱是半夜潛逃?”
老婦淚流滿面,結結巴巴哽咽道:“聽老身的兒子在衙門交代,他從王家潛逃之時,街道上三更的梆子聲剛剛敲響。”
老婦話音剛落,凌雲再次追問道:“我聽你方纔說,王員外夫婦發現女兒屍體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晌午之後?而且身體肌膚依舊雪白對嗎?”
老婦聽完凌雲的話,略微不喜道:“這位公子,死者爲大,如今事已至此,公子何必還要侮辱死者。”
凌雲也沒有生氣,微微一笑道:“也許我可以救你兒子……”
這時,周圍所有的人,都用奇異的目光望向凌雲,而身旁的馬春風,伸手拽了拽凌雲的衣角,連連搖頭道:“凌公子,切莫信口開河,人都已經死了,反正王大柱,也判不了死刑,咱們莫要惹上麻煩。”
可凌雲的話,聽到老婦耳朵裡,就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老婦用膝蓋當腳,向前幾步抱住凌雲的大腿,淚流滿面苦苦哀求道:“公子所言不差,次日晌午時分,王員外夫婦發現的時候,陽光正好照射在屍體上,雪白的肌膚就連府上的僕役,總是偷看不已。”
凌雲聽完後,露出一絲微笑道:“若真按你所說,杏花應該沒有死。”
而老婦聽完後,感覺凌雲的話,就好像晴天霹靂一般,一臉疑惑不解的問道:“就連衙門的仵作,也未曾說過杏花沒有死,公子爲何出此言?”
而周圍的人,也是用同樣的目光望向了凌雲,凌雲微笑着搖搖頭道:“很簡單,通常人死後,在一個時辰後身體就會出現屍斑,隨着時間的越久,屍斑會慢慢變得越大,但按照你所說,杏花死了後,等王員外夫婦發現的時候,最起碼也有四個時辰,按道理說屍體上的屍斑正處於高峰期,而你卻說身體皮膚雪白,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在場所有人,聽到凌雲的話後,都齊聲問道:“什麼可能?”
凌雲擡手壓了壓,對着場上的人道:“洞房花燭夜新婚燕爾,夫妻房事頻繁也屬正常,但不管什麼事都要適可而止,絕不能過量,否則對身體沒有好處,而王氏杏花,並沒有什麼病症,那麼也就只有一種可能,就是陰脫,暫時休克,也就是假死的症狀,而在此時,假死症狀的人氣息微弱,就連大動脈也只是微微跳動,若不細查的話,誰都會以爲已經猝死。”
說到這兒凌雲看了看在場的人,就連武當紫虛道長也是露出一副有些不可思議的表情。
看着衆人的表情,凌雲笑了笑道:“如果我沒有猜錯,從昨天晚上匆匆下葬到現在,棺槨中的空氣足夠一個人的呼吸,如果現在趕緊打開棺槨的話,棺材裡面的人應該還活着,既然人沒死,那你們說說,王大柱會判什麼刑?”
紫虛道長微微一笑,對着凌雲打了一個稽首道:“如果凌少俠所說屬實,棺槨中的人還活着的話,按照大明律,王大柱很可能就是打一頓板子予以懲戒,之後無罪釋放。”
老婦一聽紫虛道長的話,緊緊抱着凌雲的大腿,一個勁兒的磕頭哀求道:“公子懂得如此之多,定能救老身兒子,求求公子施以援手,只要能救出老身的兒子,老身就是砸鍋賣鐵,也要報答公子。”
凌雲連忙扶起老婦,剛準備說話,身旁的紫虛道長連連搖頭道:“棺槨已經下葬,想要開棺,必須要經過官家和主家同意,否則,擅自挖墳開棺者,那可是要判刑的。”
聽到紫虛道長的話,老婦此刻就如同無頭的蒼蠅,吱吱嗚嗚,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凌雲卻是對着老婦道:“棺材中的空氣有限,若不快些,等棺材中的人窒息而死時,縱然是打開棺材,也是無濟於事。”
老婦聽完後有些慌亂,一時間也失去了主意,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凌雲攙扶着老婦,對着老婦道:“此事還需要你去衙門擊鼓鳴冤,今日我便做一回狀師,你只需鳴冤,其他的事都交由我來辦。”
“多謝公子,多謝公子。”老婦連連道謝不已。
既然老婦已經同意去衙門擊鼓鳴冤,也有一些好心的文人墨客,已經替老婦寫好了狀紙。
一路無話,卻說在場的江湖人士,文人墨客,過往的客商,爲了看熱鬧,紛紛的尾隨了上去,一路之上一傳十,十傳百,等到衙門門口的時候,已經聚集了好幾百人。
“咚咚咚……”
鼓聲傳到後堂,縣令鍾天用,聽到擊鼓聲,匆匆忙忙穿上官服,帶好了烏紗帽,便來到了衙門正堂,開始升堂問案。
兩邊的衙役,用手中的水火無情棍,敲打着地板,嘴裡拉長了嗓音喊道:“威……武……”
等衙役將凌雲,還有老婦帶上堂時,老婦便戰戰兢兢的跪倒在了大堂之上。
縣令一拍手中的驚堂木問道:“堂下所跪何人?爲何擊鼓鳴冤?”
老婦沒有說話,站在老婦身旁的凌雲對着縣令一抱拳道:“回大人的話,堂上下跪之人乃是王大柱的母親,前來爲兒子洗刷冤屈。”
縣令一聽望向凌雲,看着凌雲服裝怪異,頭髮短得就像個和尚,一拍手中的驚堂木問道:“你是何人,爲何進了公堂不下跪?”
凌雲一抱拳道:“學生乃京城人氏,曾是天啓四年秀才,學生有功名在身,所以未曾下脆,而學生乃是此次王大柱母親請來的狀師。”
縣令一聽凌雲有功名在身,所以也就沒有再讓凌雲下跪,而凌雲自己有沒有功名在身,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聽自己的母親說,曾在天啓四年中了秀才,所以現在就搬了出來。
縣令一拍驚堂木道:“王大柱在其娘子猝死之後連夜遁逃,雖說不是多大的罪,但其這種行爲惡劣,不得不嚴懲,他自己也是供認不諱,你們還有何冤情要說。”
凌雲卻是微微一笑道:“大人,如果王氏杏花未死,那王大柱會判什麼罪?”
現在微微沉思一會兒道:“如果王氏杏花未死的話,那王大柱在宵禁之後上街,盼着亂治安,打二十大板,可是如今王氏杏花已經身死,昨天夜裡就已經安葬,所以本官也只能秉公辦理,你們還是速速撤了狀紙,就此退去,本官也就不怪你們擾亂公堂之罪。”
凌雲聽完後,呵呵一笑道:“敢問大人,你憑什麼斷定王氏杏花已經身死?”
聽完凌雲的話,縣令有些不喜道:“經過衙門仵作檢驗,王氏杏花,在新婚初夜房事頻繁猝死,衆目睽睽,大家都是有目共睹,這還難道有假不成?”
凌雲對着縣令一抱拳道:“學生斗膽,肯請仵作出來對質。”
縣令簡直對凌雲都有些無語了,鐵證如山的案子,凌雲卻是如此的鑽牛角尖,但面對大堂外上千人的圍觀,縣令鍾無用也不好再說什麼,對着大堂中的衙役道:“傳仵作前來對質。”
“是”一個衙役答應一聲,便向着後衙走去。
沒過多久,大約過去了一盞茶的時間,一個花白鬍須的老頭,在衙役的帶領下匆匆的來到大堂。
凌雲見仵作已經來到大堂,微微一笑問道:“請問王氏杏花當日可是你驗的屍?”
仵作也沒有一絲隱瞞,很爽快地答道:“不錯,正是老夫檢驗的。”
凌雲笑着點點頭道:“那請問王氏杏花死於何時?你又是何時去檢驗?其中間隔多長時間?”
仵作想都不想,直接開口道:“死於三更左右,次日正午之前去檢驗,其中間隔大約四個時辰。”
而凌雲卻是連連點頭道:“很好,既然其中間隔四個時辰,請問王氏杏花當時身體可曾出現屍斑?是否已經開始僵硬?瞳孔是否收縮?作爲仵作你可能很清楚,洗冤錄明確註明,人在死亡一個時辰左右,屍體就會出現屍斑,也會漸漸開始僵硬,瞳孔開始收縮,從死亡到你檢驗有四個時辰,如果死者真的已經死亡,屍體會出現大量屍斑,瞳孔也已經收縮,身體僵硬,而如今七月天氣,四個時辰的時間,屍斑已經達到高峰期,不知我說的對否?”
仵作聽完後,心裡一咯噔,略微沉思一會兒對着凌雲道:“不錯洗冤錄的卻如此記載,王氏杏花在老夫檢驗之時,身體的確未曾出現屍斑,但我檢查過,王氏杏花氣息皆無,心脈停止,分明已經是死亡症狀。”
凌雲擡起手,晃動着手中的食指道:“人若在房事頻繁的情況下,有可能會導致陰脫,就會出現假死症狀,而在假死期間,氣息微弱,脈搏微弱,若不細查,就跟真的死亡沒什麼兩樣。”
仵作有些疑惑道:“還有這麼一說?老夫倒是受教了,不知該如何治療這種假死症狀?”
凌雲微微一笑道:“輸氧氣,人工呼吸都可以。”
這不說還好,一說之下,仵作眉頭皺得更緊,什麼輸氧氣,人工呼吸,他壓根兒就沒聽過。
縣令看到仵作的表情,也就明白凌雲所說的句句屬實,一臉微笑的對着凌雲道:“就算凌公子所說句句屬實,但王氏杏花昨夜已經安葬,恐怕……”
凌雲走了幾步,來到大堂中間侃侃而談道:“棺槨中的空氣,足夠讓人支撐一段時間,如果我所料不差,如今的王氏杏花還沒有死,大人若是此時開棺,定可挽救回王氏杏花的生命。”
縣令一聽有些爲難道:“如今王家正處於悲痛之中,此時若是讓他們開棺的話,恐怕很難。”
凌雲對着縣令一抱拳道:“大人,人命關天,他們處於悲痛,不就是因爲死了女兒嗎?而如果開棺的話,他們的女兒很可能會活過來,只要給他們說明其中原由,我想他們是不會阻攔的,而且時間緊迫,若是拖的越久,希望就會越渺茫,埋在地下棺材中人,很有可能會窒息而亡,還請大人明鑑。”
而此時在縣衙外圍觀的衆人,卻是齊聲高喊道:“開棺……開棺……”
看着衙門外百姓的吶喊,縣令鍾無用站起身對着三班衙役道:“衙役們,隨本官前往王家。”
“是”
凌雲,縣令,三班衙役捕快,衙門外圍觀的衆人等等等等,近千人浩浩蕩蕩的向着王員外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