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洲?你怎會在此?”
燕丹看似問的隨意。
左洲一禮,亦是隨口答道:
“殿下,臣只是隨心走走,不料一不小心就來到了這裡。”
燕丹輕輕頷首。
“無事,去忙你的吧。”
“諾。”
左洲恭敬離去。
燕丹眼眸微眯看着左洲越走越遠,心下已然生疑。
此處靠近他父王的屋室,左洲一向嚴謹守矩,又怎會隨便在燕王的住處閒逛?
燕丹垂眸。
左洲跟了他十幾年,這還是第一次與他說了謊話。
思及此處,他收斂了神色,轉身朝燕王的竹屋走去。
左洲,你究竟揹着我跟父王密報了什麼?
“父王。”
燕丹躬身施禮。
坐在屋內的男子六十多歲,身形微胖,脣上和下頜的幾搓鬍子修剪得極是精細。
他見燕丹入內,面上並無多少喜色,只淡聲道:
“啊,太子來了。”
燕丹雙手交握於身前,禮數十分周全。
“兒臣聽聞父王今日心情不佳,特來探望。”
“心情不佳?”
燕王一滯,卻又片刻恍然。
“哦你是說,寡人今日打碎了玉珏一事?”
燕丹眼簾微動,面露憂色。
“那塊玉跟隨父王近十年,父王”
可未及燕丹說完,燕王卻忽然大笑,安撫道:
“啊哈哈哈太子多心了,那不過是寡人不小心打碎的,無心爲之,無心爲之啊,哈哈哈”
“父王無事,兒臣便放心了。”
燕丹面上微笑附和,心中卻是疑慮重重。
父王的反應着實反常。
那玉珏若是有意打碎,又何必掩飾?若是無心打碎,跟了他十年的玉碎了,他又爲何毫無一絲遺憾之意?
何況父王已經許久未對他笑過,此時這笑,當真太過詭異
燕丹擡眸,問向燕王:
“對了,方纔兒臣來時,見左洲剛從父王的屋內走出,欲上前說話時,他卻已經走遠。不知他來此處是所爲何事?”
“噢也無甚大事,就是召他來問詢一下糧草的存量。”
燕王好似並沒料到燕丹會問及此事,他面上雖未慌張,但語氣卻不甚連貫。
不過也並不明顯,若非燕丹觀察入微,恐怕也是看不出有什麼不妥的。
又說了幾句客套話後,燕丹便離開了燕王的住處,獨自負手走入桃林之中。
父王與左洲所言有所偏差,二人果真是有事瞞着他。
燕丹在一棵桃花樹下停住,擡眼看着一簇粉紅的花枝出神。
父王早就對他有防備之心,若非需要倚仗他的能力,恐怕早就與他撕破了臉。所以父王會揹着他做些事,這倒並不稀奇。
可左洲在他身邊忠心侍主十幾年,絕不會在這種緊要關頭對他生出二心與父王合謀去損害他的利益。若說有什麼事一定要揹着他才能做,除非
左洲要下手之人是他燕丹要保之人
他驟然大驚。
想到今日在桃林樑兒滿面淚痕與來自秦營的琴音合奏的一幕。
難道左洲和父王想揹着他將樑兒綁去陣前,以她做人質突圍嗎?
燕丹俊眉蹙起,口齒緊抿。
若是如此,今日天色已晚,怕是此時出了密林就將入夜了,伸手不見五指,根本看不清遠處人質的臉,秦軍也斷不會理會。
所以,他們定是會在明日天亮後將樑兒帶走。
而爲了不讓他疑心防備,父王方纔纔會假意安撫,做出那般做作之相。
思慮許久,燕丹終是重重一嘆。
樑兒看來,你我當真是無緣了
“殿下?有事?”
見燕丹忽然走了進來,樑兒不解的問道。
已近黃昏,極重禮數的燕丹從不會在這麼晚來找她。
燕丹的脣角輕輕一牽,面上雖然溫和依舊,但卻多少有些不自然。
“無事,就是想看看你。”
“殿下有心事?”
對於現在的燕丹,樑兒很是擔憂。
“嗯。”
燕丹答得甚爲直接。
“不知殿下可否將心事說予樑兒聽聽,讓樑兒爲殿下分憂?”
望着樑兒那一副分外關切的目光,燕丹頓了頓,復而緩步走近她的身前,輕聲道:
“我想要你。”
“什麼?”
樑兒不由得後退了一步,她怎麼也不敢相信這話會是燕丹說出來的。
燕丹亦是又向前一步,玉般和潤的面上,眸光如水波般閃動。
“只一次便好,我不會強留你,只想好好抱抱你”
“殿下並未喝酒,爲何說的都是醉話?”
樑兒心下有些慌亂,剛想要再次退後,卻被燕丹忽然拉住手臂拽入了他的懷抱。
燕丹擁着她,溫潤的氣息輕輕呼在她的頸處,癢得她想要躲開,卻又被重新拉了回去。
“殿下不要這樣”
樑兒不知該如何應對這樣的燕丹,一顆心已經快要跳出來了。
“你心裡有我的,對嗎?”
燕丹的聲音很柔,就在她的耳邊,每吐一個字都溫熱得令她面頰發燙。
趁着樑兒的身體微微一僵,燕丹一手攬住了她纖細的腰肢,一手已輕輕滑下,欲去解開她的裙帶。
樑兒已經滿面通紅,剛要扭頭逃走,卻被燕丹俯身吻住了脣瓣。
燕丹是讓全天下女子渴求的當世君子,他周身的蘭香醉人,那脣齒之間的交纏更是令人神怡。
樑兒此時腦中很亂,與趙政和燕丹的過往交替閃過,而最終留下的,卻是今日那久久不絕的“繞樑”琴音。
“不!不可如此!”
樑兒猛的將燕丹推開,她與趙政兩情相悅,趙政待她更是癡心一片,她絕不能辜負於他。
燕丹一滯,眼神之中已有苦澀浮現。
“因爲他?”
樑兒不敢看燕丹的眼,她咬脣,悠悠道:
“樑兒心悅的是秦王”
燕丹知道樑兒與趙政的感情他無力插足,但他真的想要她他已經錯過了她二十年,若是再錯過今日,恐怕就只有來生才能再見
燕丹再次上前,眸光悽悽。
“我不介意。”
樑兒身心一動,顫聲道:
“可樑兒介意!”
燕丹心頭一痛,雙手撫上樑兒的肩膀。
“我明白,他親自來接你,你不想負他。可我只要你這一次,這次之後,你若不願,我便不再提了。你我只這一次歡好,沒人會知道,他也不會知道。”
樑兒輕咬着下脣,望着燕丹搖了搖頭。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又怎麼能說沒人知道呢?”
白天與燕丹那失神的一吻,已經讓她內疚不已了,又怎會再做對不起趙政的事?
“難道說,一生只這一次,也不行嗎?”
燕丹如水的雙眸直直望向樑兒的眼中,苦苦懇求着。
一生只這一次這樣的話讓樑兒又聯想到了燕丹的死期將至,心更是狠狠揪在了一起。
“殿下”
樑兒已經淚溼了眼眶,誰能告訴她,她該拿燕丹如何?
“求你”
燕丹的聲音壓得很低,彷彿已經耗盡了生平所有的高傲與尊嚴。
樑兒怔住,那個名動一時、驕傲自信的太子丹,方纔竟是對她說了“求”字
淚,不自覺的劃落。
那份憂傷,難以言喻
見樑兒流淚,燕丹的面上越發悽楚,輕輕將額抵在了她的額上,語聲亦是柔緩到了極致。
“樑兒我會給你最好的最好的”
忽的,灼熱的吻鋪天蓋地而來,竟是猝不及防
樑兒拼命想要掙脫,燕丹卻是愈發用力將她鉗住,很快便扯掉了她的裙帶,精緻修長的大手亦鑽入了她的衣襟之中。
僅片刻,大片如雪般瑩白的肌膚便映入了燕丹柔情似水的眼中,一汪秋水瞬間化作熾熱的火焰,彷彿要連同那些愧疚、悔恨、心痛、遺憾,全都一併燒去,再也不現
“殿下不要不”
樑兒依舊反抗着,可脣卻再次被燕丹重重壓住,再也叫不出聲
燕丹究竟是怎麼了?他一向珍她重她,爲何今日竟會這般強迫於她?
樑兒心中苦悶交織,淚水不住的涌出。
燕丹熾熱的掌心貪婪的撫摸着身下那令他愛戀了二十年卻不得的女子,如癡如狂的親吻着她每一寸柔嫩嬌美的肌膚。
可擡眸時,卻突然發現樑兒不知何時已經泣不成聲。
他眼中頓時黯然,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你就這般不願嗎?”
樑兒緊緊咬脣,委屈的模樣令人心疼。
“樑兒不想欺騙殿下也真的不想負他”
燕丹緩緩斂了眸子,輕聲嘆息:
“可你在我身邊已是八個月有餘,你覺得他會相信你我什麼都沒發生嗎?”
“我會好好與他說只要我心中無愧”
樑兒垂下了眼眸,想到曾經趙政是如何應對趙遷一事,她便全然沒了信心。
不過即使如此,她也不能負了趙政,只因她愛他,真的很愛很愛
燕丹望了樑兒許久,終是長長一嘆。
“怎會有你這般傻的丫頭”
他起身,幫樑兒將衣裙穿好,在她的額上留下深深一吻,展臂將她抱入懷中。
“樑兒就讓我這樣抱你到天亮,可好?”
樑兒一滯,今天的燕丹真的太反常了。
她從他懷裡擡起頭來,一雙圓圓的杏眼之中滿是焦急。
“殿下究竟出什麼事了?”
燕丹低頭望她,緩緩道:
“其實,我已經找到了可以避開秦軍逃走的路。只要再向東進便是東胡的地界。我的老師鞠武曾與東胡有些交情,也曾與東胡探討過合力抗秦之事。只是老師後來突然因病暴斃,秦又來勢兇猛,還不及聯絡東胡,薊城就已失陷”
見他神殤,樑兒的心又有些堵,盡力勸道:
“殿下過去之事,就暫且不要去想了解決眼下,纔是首要。”
聞言,燕丹淡淡點頭,脣角輕輕勾起。
“你說的沒錯,明日日出,我便去探查逃離的路線,你可要隨我同去?”
樑兒垂眼,面露訕色。
“樑兒腳程慢,只怕會拖累了殿下的正事。”
燕丹暖暖一笑,再次將她收攬入懷。
“無妨的,那條路很好走,也不長,還很安全,你我可以慢慢走,就當是散心了。”
“好。”
樑兒輕聲答着,卻未能看見此時燕丹面上隱隱現出的一絲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