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走太慢了,傍晚都未必能到。”他慢悠悠的說:“更何況你丞相府又不包我晚膳,就算包我晚飯,也不一定合我口味。”
葉長歌嘴角一抽,壓抑着一腔怒火說:“那你想怎麼樣?”
“給你兩個選擇。”溫弦扭過頭,慢條斯理的說:“第一,讓我抱你回去,第二,讓我揹你回去。”
一陣秋風掃落葉,如果可以,葉長歌真的很希望自己零落成泥碾作塵,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你選不選,你不選我幫你選。”溫弦說。
“我選我選!”葉長歌艱難的說:“你揹我好了……”
溫弦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笑意就這麼從眼睛裡流瀉了出來,葉長歌退了一步,感覺不太對。
“啊餵你放我下來!不是說好用背的麼!”
“我有說你選什麼就是什麼麼?”溫弦歪着腦袋看她,仍然是那副懶散的模樣,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你無賴……”
“你好輕啊。”
“輕你個頭!”
“不是說葉丞相知書達理,看來都是訛傳。”
“……”
綠柳和南雨眼睜睜看着葉長歌被一個陌生的俊朗男子抱回了丞相府,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腳崴了。”溫弦熟門熟路的往裡走:“他臥房在哪兒。”
“我不用你送我進去!”葉長歌終於惱羞成怒:“你們兩個都愣在那兒做什麼!”
第一次看葉長歌發這麼大火,南雨和綠柳恍若大夢初醒,一左一右包抄上去進攻溫弦。
溫弦這次倒是好說話,將葉長歌放下來,整了整衣服:“你們大人今天在宮裡頭溼了身,最好找個大夫給他看看,免得生病。”
“失身?!”綠柳和南雨異口同聲的大叫。
“對啊。”溫弦道:“跟我一起,所以我也得回去看大夫。”
“你!”南雨死命的扯着綠柳的衣服:“綠柳姐,你聽見沒!他他他!”
“南雨,你給我把他給我趕出去。”葉長歌斬釘截鐵的說:“立刻,馬上!”
撂下這句話,綠柳會心的迎上去扶着她朝內庭走了,南雨看着他們倆的背影,又看向溫弦:“這位公子,你是自己出去,還是我趕你出去?”
“你們大人不是讓你趕我麼?”
“可是我不知道他說的是真心話還是……”南雨左右爲難。
溫弦笑出了聲,他揮揮手轉身頗爲灑脫的走了,走了幾步忽的又停了下來,扭頭道:“你們大人是不是還未娶親?”
“是,是啊。”南雨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難怪了。”溫弦說:“今天太后原本是打算指一門親事給她,不過現在看樣子是被我搞砸了。”
說完,他留下南雨一個人石化在原地,單手轉着那支紫竹簫揚長而去。
送走了大夫,綠柳折回屋子裡來,看見葉長歌仍然冷着一張面孔,綠柳心中直犯嘀咕,她奉上一盞茶安慰道:“大人莫動怒,喝杯茶消消氣。”
葉長歌看了一眼茶水,冷聲道:“他走了麼?”
綠柳點點頭,葉長歌的胸口劇烈的起伏了幾下,一拍桌案道:“我從來沒遇到過這種人!”
手上的動作跟說出來的話就完全不在一個格調上,綠柳撇撇嘴,覺得這麼多年來葉長歌第一次像個人了,那俊俏公子倒是有幾把刷子。
葉長歌將宮裡發生的事一股腦倒了出來,綠柳聽的咋舌,丞相大人這會兒說的話比他個把月說的都要多,說完了之後葉長歌將茶杯裡頭的涼茶一飲而盡,喘粗氣。
“大人,奴婢有幾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綠柳收拾了茶盞,站在一旁斜睨着葉長歌。
“說。”
“溫大人這法子雖然損了點兒,但是對大人您有益無害啊,如果不是因爲他跟您不熟,奴婢還以爲他是有意幫您來着。”
“此話怎講?”葉長歌微微一怔,詫然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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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啜了一口茶水,又啜了一口,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桌案對面坐着的是容國舅和他的寶貝女兒。容國舅是太后的表親,向來與太后推心置腹,在太后成爲太后之前幫了他不少忙。容音是他而立之年後才得的一個女兒,因此寶貝的不得了。
“皇表姐,我是絕對不會同意把女兒嫁給一個斷袖龍陽之人的。”容國舅強壓住怒火說。
“斷袖龍陽”這四個字自打容國舅進門就一直掛在嘴上,聽的太后心驚肉跳,她皺緊了眉頭反問道:“你又怎的知道了?”
“現在宮裡傳的沸沸揚揚,葉丞相那一日是被一個男子抱回了丞相府,兩人親密無間,還說不是斷袖?”容國舅不無譏諷的說:“難怪不近女色,原來是因爲這檔子事兒,果然人無完人啊。”
“那是有原因的。”太后也有些煩躁了起來。原本都計劃好的,將容音指婚給葉長歌,當做眼線安插在丞相府,如此一來,葉長歌有什麼動靜也就都逃不過她的掌控,好防止他功高蓋主。哪知道半途出了這麼個簍子,現在容國舅是說什麼都不同意這門婚事。
“有原因?因爲人間自有真情在麼?”容國舅冷笑一聲:“想來都覺得噁心!”
“溫弦和葉長歌那天不過是第一次見面。”太后無可奈何的解釋。
“眼見的未必是真的。”容國舅道:“說不定私底下他們倆早就搞上了,只是您不知道罷了。”
太后自知同他說不清楚,又聽容國舅道:“無風不起浪,無論如何我女兒都不能和有污點的男人在一起,皇表姐,恕不奉陪了。”說罷,他拂袖而去。
容國舅走後,太后頓了片刻猛地拂落了桌上的杯盞,宮女們匆匆上來撿拾那一地的碎片,只聽太后怒道:“這個容禮,簡直是不識好歹!好啊,他女兒配不上這有才有貌尚沒有正妻的丞相大人,那就等着嫁給王孫貴族做妾吧!”
葉長歌抿了抿嘴脣,聽綠柳這麼一說似乎……也有些道理。
“所以大人現在會不會覺得好些了?”綠柳笑嘻嘻道。
葉長歌沒說話,她回憶起那張玩世不恭的臉,不由的嘆息。
“大人腿腳不方便,這兩日早朝就告假吧。”綠柳說:“我這就去讓南雨跑一趟宮裡。”
“對了。”葉長歌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說:“你去一趟凝翠園,告訴衛清染皇上後天會去那兒例行公事,讓她最好躲在屋子裡別出去,千萬別讓皇上看見她的臉。”
綠柳有些迷惑:“大人,爲什麼您挑上了衛小主,她家世也不算好,長得也不算頂尖的漂亮……”
“因爲她的眉眼像趙貴妃。”葉長歌打斷了她的話:“只要這一點就足夠了。”
綠柳恍然,利落的跑了出去,葉長歌倚靠在軟墊上,沉吟。
這一趟,藉着趙嫣的手,可以除掉不少人,衛清染這顆棋子,一定要保護好,直到她出場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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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端着一盤金桔走進趙嫣的屋子,發現趙嫣斜倚在榻上,手裡執了本書,書頁被風吹的接連翻了量也過去,她都好像沒看見似的,顯然注意力都不在上頭。
時不時的,趙嫣就笑幾聲,一隻手掩了口笑的前仰後合,初夏茫然的將東西放下,輕聲道:“娘娘,這是剛進貢的上等金桔,皇上特地吩咐奴婢拿來給娘娘的。”
“放那兒吧。”趙嫣笑盈盈地說。
初夏愈發納悶道:“娘娘,何事這麼開心?”
趙嫣秀眉一挑,目光落在了那盤金桔上,她撿了一顆放在手裡把玩:“看看葉長歌今天那副狼狽樣,想想都覺得心裡痛快。”
“他那是活該,最好回去病一場纔好。”初夏附和。
趙嫣輕哼一聲,將金桔塞入口中,她面色一變,猛地彎腰將那橘子吐了出來。初夏大驚失色,慌忙捧了盤子來接着,又對着旁邊的宮女喝道:“沒眼力見的東西!還不快拿了漱口水來給娘娘漱口!”
趙嫣眉頭緊皺,她咳了良久,撫着胸口,就着宮女奉上來的茶水喝了一口,氣急敗壞道:“怎麼這麼澀。”
初夏看了一眼被弄髒的地毯,板着面孔道:“拿去扔了。”
她遞了帕子給趙嫣,低聲說:“皇上恐怕還沒嘗過就急着拿來了,奴婢待會兒就去稟告皇上。”
“不用。”趙嫣丟下帕子,又撿了一顆金桔掰開,舔了一下不由得蹙眉:“還真是一盤都是一個貨色。”
“奴婢這就去扔了它們。”
“扔了多可惜。”趙嫣咬了咬嘴脣淺笑:“凝翠園裡頭最有頭臉的那個是不是叫姜璇?”
“沒錯,聽說是姜御史家的獨生女。”
“召她來一趟,我有話要對她說。”趙嫣眯了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