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惠卿沒有想到會在國丈府裡見到皇上,而且聽王國丈的口風,似乎皇上也有意要召見自己,呂惠卿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卻不知是福是禍。
想到這裡,呂惠卿在心中嘆了一口氣,自己這些年來在朝堂中起起落落,如今年紀也大了,希望可以回到京城來,能夠安安心心的度過後半生就不錯了。
“呂愛卿,你在延州有一年了吧,可還習慣嗎?”
“啓稟陛下,臣是老延州了,哲宗朝時亦曾有兩次知延州,一城軍民與微臣都有認同感了。”
呂惠卿在這位年輕的皇上面前倒不敢大意,從一年來皇上的作爲來看,趙佶倒不失爲一英明之主,尤其是早半個月前接管五城兵馬指揮的雷霆行動,更讓人側目。
呂惠卿不斷警告自己,說話要謹慎。
“好認同感,這麼說來是呂卿家在延州的政績不錯了,不知韓相與吏部怎麼搞的,聽說是要放呂卿家到桂州去,這不是非顛倒了嗎?”我故作不慍不火地告訴呂惠卿。
呂惠卿一聽皇上這話,渾身上下象潑了一盆冷水,從頭涼到腳。他本身知道在朝中,新舊二黨均對自己橫眉冷對,恨不得將自己一杆子擼到底。
人情世故心自知。呂惠卿這次回來,本希望老友王藻當上了國丈,能在聖上面前爲自己美言幾句,唉。
“爲聖上分憂,本是臣等的份內之事,無論延州、桂州,臣定能爲陛下教化萬民,謹遵守土之責。”
“唔,教化萬民,謹遵守土,說得好。呂卿家,朕就給你一個機會,你說,你久在西北,我大宋長期與西夏對峙,不知可有什麼可解決的良方。”
呂惠卿心中一喜,聽皇上的口氣,似乎是不會把自己貶到桂州了,就算不能調回京師,原地不動的在延州,也好過被貶到桂州十萬八千倍啊。
“西北局勢一向是劍拔弩張,不過幸好有种師道、种師中兄弟倆和高光遠、王厚四人在支撐着,西夏人要想寸進一步,必將要付出血的代價。”
我點點頭,示意呂惠卿繼續說下去。
“臣長期在西北安民,終於有一點發現,那就是宋夏的西北之爭無非只一個字:馬。這也是爲什麼我大宋與遼國百年無戰爭而遼國卻還大力支持西夏,而自西夏成立近百年來宋夏之間卻一直戰火不斷的原因。只要奪下秦鳳之間我大宋惟一的馬場,幾年之後,大宋將無可用之騎兵,那還有什麼可以抵擋契丹、西夏這些遊牧民族久經沙場的鐵騎馳騁南下呢?”
呂惠卿的這一席話,不由使我豁然開朗,枉自我是從一個後代來的有識之士,眼光卻沒有一千年前的人看這麼遠,我知道在冷兵器時代騎兵的優勢是步兵所無法比擬的,馳騁亞歐大陸未嘗一敗的成吉思汗蒙古鐵騎就是明證。
而呂惠卿不但看到了騎兵的優勢,更是一針見血的點出了宋夏戰爭的實質。
這是超時代的戰略眼光。
我讚許的向呂惠卿點點頭,同時看向朱武,只見這鬼谷門人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實際上朱武心中的震驚還不吝於我,呂惠卿的一席話,讓他汗顏不已。
呂惠卿想不到,就是剛纔在國丈府的這幾句話,改變了他困頓無力的後半生,也改變了大宋王朝歷史運行的軌跡,讓我煌煌中華,終於提前百年走向世界。
呂惠卿字斟句酌的說完這番話,擡頭看到趙佶讚許的目光,心中一塊石頭終於落地。
呂惠卿知道自己這一把搏對了。
從趙佶親政後召种師道大殿問兵及用爲兵部尚書,又大量起用諸如高永年、宗澤、楊燕雲等武將,政治敏銳感強的呂惠卿馬上嗅到朝中皇上有強兵習武興國的味道,剛纔自己以武論西北之政,果然得到了皇上的認同。
“呂惠卿、王恆,明天早朝你們到殿外聽宣吧。朕今天也累了,小林子,朱先生,起駕回宮。”
待得趙佶一行八人離開國丈府,王藻、王恆、呂惠卿三人長吁了一口氣。三人說起剛纔趙佶召見王恆和呂惠卿兩人問對的情況,心中各自一驚一乍。
“我說王國丈,你瞧皇上這是啥意思?”
王藻笑笑,並不作答。
其實呂惠卿現在心知肚明,至少這一次可以安心了,要是給貶到桂州的話,那不知猴年馬月纔有機會回到京城。
“恭喜呂老弟,這一次可以逃過一劫。”
呂惠卿苦笑。
王恆卻還震驚於剛纔呂惠卿說的那一番話,從皇上的口風中,呂惠卿和王恆這次到西北已成定局,不過到底安排一個什麼職位,三人心中都沒有底。
“王國丈說什麼話呢?應該恭喜的是王賢侄,剛纔你們不是說皇上要外放王賢侄到一路去當個從四品安撫使嗎,看方纔的情形和皇上對西北的關心,剛好西北二路均缺大員,這秦鳳路的安撫使看來是非王賢侄莫屬了。到時賢命運成了老夫的頂頭上司,可要多多關照一下你年伯哦。”
“呂伯父說笑了,小侄僥倖只做過一任縣令,託皇上和皇后的洪福,以一小小國舅榮升三品銜,要是突然做到一路的安撫使,恐怕是力有所不逮,看情形,皇上對伯父的以武論西北之政很是欣賞,以小侄估計,這西北大政皇上是要交予呂伯父打理了,小侄充其量不過是在伯父手下打打下手而已。”王恆一臉真誠的向呂惠卿說道。
王藻與呂惠卿兩人沉思。
“恆兒說得有道理。我說呂年兄,如若真的是這樣,你也可以一展抱負了。朝中諸臣我最佩服的就是你了,還有種家那兩兄弟,西北真是一個鍛鍊人的好地方啊。恆兒,你以後要多向你呂伯父學習,有朝一日也要成爲他們這樣的國家有用之才。”
“父親你放心吧,我王恆再怎麼樣,也不會給皇后臉上抹黑,也要爲我京西王家爭一口氣。”
三人在閒聊間,時間很快過去。
“我說呂兄啊,不管你這次調動如何,你也要去拜訪一下種師道將軍,畢竟他現在是皇上眼前的紅人,況且還是你原來的頂頭上司,於情於理,你都要去應酬一下,說不定還會對你眼前的狀況會有所裨益也不一定。”
“王國丈說的是,呂惠卿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