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煙不禁望長空直衝而上,就像是遮蔽天窮的烏雲,籠罩在清河郡城的上空,在火光中像是魔鬼的臉,扭曲而猙獰。紅色的火光照亮天際,像是夕陽下的火燒雲,又像是晨曦時分東方絢麗的朝霞。清河郡城在這一刻沸騰了,無數的百姓走出家門,擡頭仰望城中心的方向,臉上有着各種各樣的表情。有人感到驚詫,也有人感到高興。
崔府,無數的下人端着水盆,提着水桶都在忙着救火,還有人敲着銅鑼傳遞消息。可是在崔氏祠堂的周圍還是一片寧靜,無數掩藏在草叢中的崔氏家族死士,全都屏住了呼吸,盯着眼前的建築。他們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因爲這裡是最有可能遭受襲擊的下一個地點。
時間就這樣過去,火勢得到了控制,燃燒的小樓處於後院中心的位置,那裡是崔家現任家主你的小女兒的繡樓,在整個崔氏族中排行第七,人稱七小姐。這一夜,失火的時候,這個崔家小姐正在睡夢之中,在火勢蔓延開來的時候才匆匆的從夢中醒來,然後就急忙的跑下樓了。還在睡覺的她,只穿了一個湖綠的小衣,還有一條月白色的貼身睡裙。如若刀削的香肩,小衣遮擋不住的飽滿,全然落在了一旁躲避的那個人的眼裡。
藕臂潔白如玉,修長而又顯得柔美,一張慌亂神色顯得楚楚可人的臉龐在火光中更是顯得嬌豔。在她身後,兩個侍女正在拿着衣服。急急忙忙的追趕着她,想要將衣服給她披上。可是這一刻的崔家小姐卻是像受到了莫大的驚嚇一般,驚慌失措的如同被獵人追趕的小鹿。帶着驚慌的神情,在花園裡飛快的奔跑着,嘴裡還在無意識的叫喊着。速度飛快,讓身後的侍女怎麼都追不上,只能看着無數前來救火的下人用一種訝異的眼神,還有帶着別樣的目光掃視着小姐的身軀。
李寬藏身於暗處,看着正在奔波的那個女子。有些意外,沒想到居然會出現這樣的事情。當時只是隨便挑了一間小樓燒掉,怎會想到會出現這樣近乎荒唐的一幕。可是現在事實就在眼前。讓他不禁目瞪口呆。只是在之後,他卻有些挪不動腳了。
這個在大唐這個時代近乎於後世裸奔一樣的女子,李寬居然認識,不對不應該說是認識。而是說有過一面之緣。居然是那一次在玉山腳下見到的那個女子。當時就覺得很眼熟。而且有了猜測與揣度,只是因爲戴着面紗不敢肯定,現在見到她全部的容顏了,才發現,原來真是如此,世間真的會開出兩朵相似的花。
於是李寬沒有離去,反而就這樣隱藏在暗處看起來。崔家小姐在她的小樓前的花園中奔行着,腳下也沒有穿鞋子。赤着秀氣的腳丫,在青石板小徑上啪啪的跑動。身上的衣衫凌亂。顯得很是狼狽。而這個時候,周邊的下人全都被遣退了,只留下幾個丫鬟還有老媽子在追逐着停不下來的小姐。因爲此時小姐衣衫不整,豈能讓男人看到。至於還在熊熊燒着的小樓,就讓它燒吧,崔家也不缺這一棟小樓。
好不容易,圍追堵截之下將她給攔下,然後幾個人手忙腳亂的給她套上衣服。一個個都很是擔憂的看着。不知道爲什麼,這位七小姐從小就害怕火光,就連房間照明的蠟燭都怕,所以疼愛她的崔家家主甚至不惜將這位小姐的閨房中的蠟燭全部都撤換成了夜明珠。夜明珠價值連城,單是爲了佈置那一個小小的繡樓,就讓清河崔氏付出了不菲的代價。雖然他們這些下人不知道到底其中有着怎樣的隱情,卻也能感受到老爺對七小姐的寵愛。現在居然讓七小姐繡樓失火了,這樣的事情這幫子侍候的下人定然是沒好果子吃了。
崔家的家主崔敬現在正在京城,因爲現在這個關頭京城風雨飄搖,各大家族在京城和皇室展開了一場博弈,關乎到今後世家與皇室的關係。所以各大家族的家主,還有現在的各項職能負責人全都去了京城。所以這些下人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將來會承受家主怎樣的懲罰,但是越是未知就越讓人害怕。
李寬藏在樹蔭之下,看着眼前慌亂的景象,心中確實有些覺得慚愧。要是這位受害者不是長得那麼像那個人還好,只是現在卻出了這種巧合,着實讓李寬心有不安了。所以他一直站在那裡,沒有離去,沒有去做他早就設計安排好的事情,而是等到這邊的混亂都結束了,那位七小姐也安定下來了才消失在黑漆漆的夜幕中。
話分兩頭,在說說祠堂這邊,那射到庭柱上的箭矢還在微微顫動,讓端坐在祠堂中的三個老頭一陣緊張。周圍一直負責警戒的下人連忙上前查看,結果發現這支箭矢定在庭柱上,箭頭已經全部陷入楠木製成的庭柱之中,在其上又有着一方絲絹。連忙取下,送到祠堂之內。
“多謝諸公的一番等待,留香甚惶恐,但白玉明月珠已經笑納,留香不就不再一一表示感激之情,若有失禮之處,還望海涵!”看到絲絹上寫下的這句話,讓三個老頭感到一陣的惶恐,那個地方離着崔府很遠,而且很是隱秘,再加上崔家死士的兩大統領守護着,居然這樣就被人取走了嗎?這不可能!
“走,去那邊看看!”胖老頭首先提議,他已經失去了理智的判斷,只想去看看結果。
“不能去,這不一定是真的,萬一是調虎離山,就像之前的後院失火一樣,是賊人的陰謀,那有該當如何?”山羊鬍子老頭出言制止,他覺得事情恐怕不是表面上看的那麼簡單,這恐怕是對方發現了自己這些人的埋伏,所以纔會如此故意放出的煙幕。是在詐他們。
“就是。賊人不一定知道這祠堂中的白玉明月珠是假的,他這樣做就是想調走我們這些人好趁機下手。而且阿蠻他們那邊還沒有傳來消息,對方不一定真的發現。所以還是靜觀其變來得好。”白眉老頭也說道。
“可是萬一是真的呢?我們轉移的時候雖然特別小心。可是還是有可能被對方發現,以那賊人的身手,要是偷襲的話,阿蠻兩人還真的不一定能夠抵擋得住!”胖老頭還是在擔心着,因爲他對這個自稱楚留香的賊人實在是有點害怕,一想起那天清晨醒來時見到枕頭邊上的那一柄小小飛刀,他就覺得脖子發寒。
“那麼你帶上一些人去看看。我們留在這裡!”白眉老頭說道。
“分則力弱,對方不一定只是一個人啊!”胖老頭猶豫了,雖然他覺得自己想的很正確。但是要他帶一隊人去查看,他又打退堂鼓了。
“那你想怎樣?全都轉移過去是定然行不通的,我們一走說不定就是給賊人帶路了!”山羊鬍子老頭沉吟道。
“算了,還是我去。你這個膽小的傢伙!”白眉老頭說着就走出了祠堂。然後一揮手,在暗處隱匿着的崔家死士頓時現身了一隊十幾號人,然後他們轉身離去,向着崔府外而去,徑直向着城北,那邊靠着城牆,有一個獨立的小院,很是偏僻。而且從那裡出城也很方便,在城外不遠就是一片森林。那是祁連山脈的一個小小支脈。
李寬沒有多留,從崔府出來之後,就直接向着城南而去,街上百姓還在張望着,他們都看着火光沖天的方向,沒有人注意在他們身邊徑直走過的那個人。
城南,城門已經關了,而且因爲之前的火光,這裡現在是戒備森嚴,一個個士兵在之前的懶散狀態中脫離了出來,手執長矛馬槊,身披鐵甲銀盔,站在城牆上,炯炯的盯着那個失火的方向。他們不敢懈怠,因爲失火的是崔家,是這個清河郡的霸主,這個家族的一點點風吹草動都會在整個清河郡形成風暴。
李寬漫步而行,緩緩的靠近了城牆,因爲崔家失火,所以清河郡的宵禁似乎癱瘓了,無數的百姓都涌上了街頭,巡查的武侯全都管不過來了,加上李寬的身手敏捷,見到這些巡查的傢伙就躲得遠遠的,所以還沒人注意到他。
到了城牆根下,李寬望了望三丈高下的城牆,嘴角露出了一絲的笑意,這個清河郡不愧是崔氏的大本營還真的經營的不錯,至少着城牆除了比長安城的要低一點,其餘的堅固程度還有平日的保養維護都一點不比長安城差。是用青石一塊塊的壘砌,再加上糯米澆灌勾芡,這樣的城牆比起無數別的城池那夯土而成的城牆要堅實的多。
三丈高,還難不住李寬,沒見如何動作,李寬就掏出了一卷繩索,在一頭繫着一個鐵鉤,這是後世影視劇中最常見到的飛賊的必備工具,有了它飛檐走壁不在話下,有了它,穿牆過戶只是小菜一碟。李寬這個客串的盜帥,也是定然配備。
以他現在的力量,將這鐵鉤甩上城牆不過是小菜一碟,只是要小心不被上面的士兵發現,所以李寬還是小心翼翼的。好在他現在身手,比起什麼特種兵兵王都要強悍,藉着繩索攀上三丈高牆不過是十幾秒鐘的事兒。所以,當李寬像是一隻狸貓一樣輕盈的落在城牆上的時候,還是沒有驚動任何人。然後下城牆就更加容易了,三丈高以他的身手,直接跳下去都毫髮無損。畢竟普通人經過鍛鍊從三層樓下跳下也能做到身體無損傷,更何況各項身體機能已經超越普通人體極限的李寬了。
收好繩索,然後從城牆上徑直跳下,落地幾個滾身,雖然髒了衣服,卻也近乎悄無聲息,再加上城牆之上的士兵的注意力還都集中在另一面呢,李寬就這樣就離開了清河郡城,在他的懷中一個小小的布包貼着他的胸膛,轉頭看了一下黑乎乎的清河郡城,還有那被照亮的天空,李寬輕輕的一嘆,轉身離去了。
只是李寬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切似乎只是一個開始,他和清河崔氏之間的恩怨,纔剛剛露出一絲的端倪。
崔府,後院,紛紛揚揚的灰燼從半空中飄落,灑落在小小的花園裡,就像是那寒冬中飄飛的雪花。崔氏七小姐裹着一牀絲被,坐在花園中的一個小小的涼亭裡,只是此時的她雙目失神,沒了之前的靈動與狡黠,臉色煞白,嘴角似乎還在不住的抽搐。
“小姐!該去屋裡歇歇了,外面風寒!”一個小丫頭怯怯的來到她的身邊,這是當初陪着她一切去玉山遊玩的小姑娘,現在只有她纔敢接近七小姐,這一切似乎透着絲絲的微妙。
“春麗是吧!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七小姐纖纖素手輕輕的揉着自己的太陽穴,淡淡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