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六年,上元將至,長安城的百姓開始準備這個每一年中最喜慶的節日,家中有了餘糧的長安人大多會在那一天包上一鍋餃子,整上一籠屜的白麪饅頭。這在數年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一個個莊戶老漢樂呵着牙花子,蹲在自家門口,用着粗陶的海碗,裡邊裝着一大碗的小米粥,配上自家做的鹹菜,呼呼的喝上一大碗,感到肚子裡暖乎乎的的那股勁兒,對當今聖上又是一番的打心眼兒裡的感激。他們就是如此的質樸,誰讓他們過上好日子,他們就感恩戴德。就像李二,在世家大族的眼中,這個皇帝是向着剝削他們家族權利的暴君,在那些保守的儒家名門眼裡,李二是一個鮮卑人和漢人的混血,比如給李唐皇帝作《起居注》的顏氏一族。這個家族是孔子的弟子顏回的後人,大唐皇帝讓這一家子給每一代的皇帝作《起居注》記錄下各個皇帝的言行舉止,從而讓世人有一個評判。
這個顏氏一族對於皇家給予的這一份差事也是兢兢業業,但是卻也因爲李唐皇室的出生不怎麼好,畢竟是胡人和漢人混血所生。所以對於皇室的那些醜聞卻是毫不掩飾,有因爲他們與世無爭,一簞食一豆羹便已足矣。這讓皇室對這個家族是又恨又愛,恨的是他們不知道歌功頌德,愛的卻是這樣的家族不會因爲某些利益什麼的可以的醜化皇家。因爲《起居注》是任何人都可以翻看,就只有皇帝本人不可,所以李二時常會因爲自己不經意間的一些舉動。被魏黑子爲首的一幫子諫官當庭頂撞。
這些暫且不說,現在卻說朝堂之上的爭吵還在喋喋不休。主要是主戰與主和這兩個聲音。武將們嗷嗷叫着要給這敢藐視大唐天朝上國的吐谷渾蠻子一個教訓,教會他們如何做人。學會跪着唱征服。可是文臣卻以大唐國力空虛不宜動兵爲理由,主張派遣使者,先拖上一拖,等到國力強盛了再一併算賬。總的來說大家對這個上竄下跳的吐谷渾很是不爽,只是文臣考慮的更多一些。但是卻難免讓人難以接受,畢竟大唐這兩年正是飛速強盛的時候,這個時候跳出來這樣一出,不說別人,最不爽的就是李二了。
“陛下。這吐谷渾彈丸之地,居然敢窺視天朝上國,不給一點教訓,實在是不足以平民憤,末將請戰!”屈突通再次跪在了龍椅之前。
“末將附議!”程咬金站出隊列,走到屈突通身邊和他跪在一起,有了站出來的,就有更多人請戰,不多時武將集團就嘩啦啦的跪了一地。
“陛下。三思啊!大唐好不容易纔有了這番氣象,再過兩年定然能打造出盛世景象,那個時候在征伐這些跳粱小丑不遲,現在國力尚且不足支持一場戰爭啊!”文臣跳了出來。一個個拖着長長的鬍鬚如喪考妣一般,跪在了另一邊。
“行了,你們這些人。朕自有決定!”李二很是煩悶,好不容易將世家給弄了出局。準備好好大展手腳做一些事,結果這外敵又跳出來了。這兩天實在是讓他頭疼不已。
“陛下,那番邦蠻夷不識教化,若是不將他打疼了,他定然會得寸進尺,陛下……”武將們也高聲道,一個個大嗓門兒這樣一嚎,整個立政殿都嗡嗡直響。
“陛下,國庫現今空虛,國內百姓尚未衣暖食飽,此時豈能妄動刀兵!”文臣悽苦的勸諫道。
“退朝,退朝,朕要好好的靜靜!”李二說着甩手下了九龍椅,然後向着後宮而去,此時他的腦中一團漿糊,過度的焦慮讓他的風疾又有復發的跡象。這病是老李家遺傳的,就連孫思邈這位老神醫都未能根治,只是給出了一個條例的方子。
後宮之中,此時也是一片雪白,皚皚的白雪將所有的東西都覆上了厚厚的一層,雖然有着宮娥太監在剷除整理,卻也未能全部清除,再加上幾個小孩子要玩雪,所以御花園還是堆積着一層厚厚的積雪,只有一條條的小徑被剷掉了積雪,露出青石板的路面。
“陛下爲何而煩惱啊?”長孫皇后遞過一碗銀耳蓮子羹,如醉溫熱恰到好處。
“唉!還不是前些日子那紅翎急報!”李二站在兩儀宮的拱廊之下,看着在院中玩耍的幾個兒女,心中的鬱結未能散去多少。
“陛下,臣妾對這些不懂,但是臣妾知道小孩子都喜歡欺負比自己弱小的,很少招惹那些比自己大的孩子,這是因爲他們知道自己打不過,這吐谷渾爲何會這般不智?”長孫皇后看着高陽將一團雪球丟向了剛剛學會走路的李治,不由說道。
李二也看到了這一幕:“不錯,就像高陽,她不敢拿雪球丟豫章,清河,專門指着稚奴欺負!可是你看要是現在這樣呢?”
長孫皇后看着眼前幾個孩子的動作,不由一陣無言:只見高陽拿雪球丟了李治,而在一邊的清河卻是站了出來,悄悄的給李治支招,然後還走得不大穩當的李治居然團起了一個雪球,扔了高陽一臉,待到高陽想要反擊的時候,清河站了出來,和李治一起合夥對付高陽。
“陛下認爲這彈丸之地的後邊有人?”長孫皇后冰雪聰慧,看到這一幕頓時知曉了。
“不錯,稚奴就像是那小小的吐谷渾,而高陽就好比我大唐,而清河呢,清河是誰?吐蕃?還是薛延陀?要是大唐反擊,那麼這個清河代表的會不會站出來和吐谷渾一起打擊大唐?大唐要是鐵了心對付一個吐谷渾還是很容易的,就是怕這小小番邦之後的那一個幕後黑手將大唐拖進戰爭的漩渦,那樣好不容易出現的盛世苗頭就要夭折了!”李二何嘗不想直接殺將過去,碾壓一切的將這些跳樑小醜給斬殺乾淨。只是大唐真的拖不起一場長久的戰爭。
“陛下,朝中勇猛之士如雲。智慧之士如雨,定然會有兩全之法的!”長孫皇后不再多言。她是一個聰明的女子,今日說了這麼多已是逾越,要不是見到李二愁眉緊鎖,她是不會插嘴的,所以現在她覺得差不多了,制止了李二接着說下去的話頭,後宮干政是朝野大忌。
“觀音婢,正是你所說的那幫智慧勇猛之士,差點將朕給逼瘋了。一個個全都跪着,跪了一大殿,哼……”李二沒好氣的道。
“陛下,或許有一個人會有辦法!”長孫皇后想了想出聲說道。
“哦!誰啊?”李二反問道。
“陛下你家二小子啊!”長孫皇后看着還在嬉笑玩耍的幾個小皇子公主:高陽已經被白雪沾了一身,原來這個傢伙居然在招惹了李治和清河之後,還去惹了豫章,簡直就是活得不耐煩了,要知道豫章一個人就可以對付他們幾個小傢伙了,這不這下子一敗塗地了。
“觀音婢。你是說寬兒?”李二不由問道,對於李寬他是在是不知說什麼,這一次練兵的具體情況他也知道,誰也沒想到十六衛之一的左千牛衛中選出來的精銳在他手上不過半日光景就差不多被玩壞了一半。這簡直就是玩人。誰見過連續三個時辰頂着太陽和寒風站什麼軍姿的。他那古怪的站立方法李二自己也試過。站了半個時辰結果他就感到渾身不自在,甚至腿腳一陣痠軟,還真是不一般。
“正是二郎。那小子腦子靈活,許多的稀奇古怪的念頭。或許能爲陛下分憂!”長孫皇后美目中閃過一絲的擔憂,但是轉眼即逝。對於這個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長孫皇后還是硬不起心腸來。按理說這個時候她更應該偏向於自己的兩個兒子,可是她卻還是毫不偏頗的說出了李寬。
“那小子現在還困在秦嶺之中呢!”李二想了想,說不定這個小子還真的有辦法呢。
“陛下,你看那是誰?”長孫皇后掩嘴輕笑,指向了御花園的一角,在那裡三個少年正坐在一起,正是尚留在京畿的三個最大的皇子:太子李承乾,楚王李寬,魏王李泰。三個皇子各不相同,太子顯得很是老成,端身危坐,一臉的嚴肅,手裡拿着一本奏摺正在眉頭微蹙的翻閱着。魏王李泰卻是拿着一本經書再細細研讀,這段時間李寬再次給這個胖兄弟一種減肥茶,不對是減肥草藥,現在已經頗有成效,這個籃球有一些向排球發展的架勢,原本一雙大眼睛在滿臉的肥肉擠壓下眯成了一條線。最後是次子楚王李寬,一身的鎧甲,玄黑色在白雪背景下很是扎眼。手中沒有拿什麼奏摺經書之類的,反而是捧着一杯香茗很是安逸的喝着。
“這小子何時回來的?爲何沒有人稟報?”李二有些意外。
“陛下,你派出去的那些人現在被這小子給拿下了,而他進宮的時候陛下在朝堂議事,沒有特意吩咐所以也無人稟報。現在他是來找妾身作保的,這小子實在是狡猾的很!”長孫皇后嬌笑着說道。
原來李寬這一次在秦嶺深處的時候,帶着一幫子半吊子訓練兵將李二派出去暗中跟隨的那一個百騎司的探子給抓了,現在來尋求長孫皇后說情來了。抓住李二的眼線的想法李寬早就有了,只是之前一直手中沒有可用的人,他自己一人多半是抓不住那滑膩的跟泥鰍一樣的百騎司探子,所以纔沒有動手。
“他除了這事兒之外,應該還有別的事兒吧!”李二說道。
“嗯,二郎這一次想要帶着他手下那幫沒訓練完的士兵去吐谷渾!”長孫皇后這一次插嘴吐谷渾的事情,還有李寬的原因在裡邊。
“那支私兵軍隊?連個名號都沒有的軍隊?”李二詫異。
“父皇,現在那支私兵叫做戰狼騎!”李寬此時出聲插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