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長，曹仁貴現在就死活待在瓜洲城內，咱們怎麼辦？”距離清水河河源百餘里的瓜洲城內，張勝是度日如年，原本的計劃是和城外主力部隊裡應外合快速拿下瓜洲。結果主力部隊跑到西北去和回鶻人打起來了，一計不成的張勝打算自己單幹，反正在他眼裡瓜洲城內的守軍也不是什麼硬骨頭，一個突襲幹掉對方的主將，剩下的說不定就投降了，這事情他以前可是常幹。可是王厚純這邊剛剛聽完他的彙報曹仁貴的十萬大軍開進了瓜洲，這下張勝不說話了，但是被困在城內眼看着主力部隊這一次肯定又有一場大戰，自己卻只能乾坐着這讓他如何受得了？
“坐下坐下，你在這麼走來走去的我頭都被你晃暈了。你要是閒的話就去和玄影衛的人去盯着曹仁貴，聽說馬上就要下雪了你急什麼？”王厚純哪還不知道這傢伙的心思，都說西北漢子粗曠，但是這傢伙心思卻一點也不粗，反倒是這些天想出了不少辦法，只不過是看着城外的主戰部隊眼熱而已。
“次長，你是不急啊，我早就聽說在中原的時候你們打了那麼多戰。哪像我啊，我自從長安回來還沒撈到一場像樣的大戰呢。”張勝嘀咕了一句之後忽然湊過來道：“次長你是不是有主意了所以纔會這麼淡定的坐在這？”
王厚純斜着眼看着張勝，笑道：“主意是有，而且這一次之後我想你的部隊應該也能成爲西征軍的主力部隊，不過要有點耐心啊，着急是沒有用的。首先你要想到，怎麼擴充自己的手下，因爲皇上已經答應了你，你這支部隊暫時不會由新兵處那邊補充，所以只能依靠你去搜羅當年安西后裔來組建，你有想到什麼辦法嗎？”
“這個？”張勝一皺眉道：“當年的安西后裔那起碼也要去安西那邊纔有辦法，最近我也通過以前的關係和捎點去打探了，只不過效果甚微啊。”提起這個張勝其實也是很無奈，天策軍的步伐已經夠快了，但是架不住還沒打進安西啊，自己就算知道那些人在哪也沒什麼好辦法。百年之後就算有當年的後裔留下只怕也早就改頭換面，除非中原大軍真的打進去站住腳，否則的話那些人不會有任何迴應的。安西境內對於當年的唐民後裔看管的非常嚴，西北所有部族都沒有忘記當年的安西軍。
“笨啊，我問你歸義軍的這些部曲是不是漢人？他們也是西北人，你去想辦法挖他們的牆角啊！”王厚純道：“我已經讓玄影衛去想辦法了，你去找一下瓜洲的玄影衛負責人讓他們和你一起。我告訴你啊，如果主力兵團那邊分出勝負之前你沒有辦法挖出一萬人，那以後我就讓總參撤了你的都統職務把你發配到後勤部搞糧草去。”王厚純一句話說完張勝就跳了起來，手指直愣愣的指着王厚純，轉身就跑了出去。
“終於走了啊，這下子清淨不少。”王厚純端起桌子上的茶盞慢悠悠的想了想自言自語道：“一萬人啊，也差不多夠了。話說飛鷹旅要是在就好了，讓小虎安排幾個殺手幹掉曹仁貴，這城內的守軍羣龍無首說不定還真能玩票大的，可惜了。也不知道小四那邊怎麼樣了。”
事實上在王厚純仰着頭思索沙洲這邊的情況的時候，胡小四也在幾乎同時想着自己的計劃，相對於王厚純這邊雲裡霧裡整個計劃除了他自己其他人包括張勝都只是猜測不同。胡小四這邊可是直接明目張膽的直接開幹，要不是掐着時間的話現在沙洲只怕早就動亂了。
“時間也差不多了，通知小虎他們沙洲明晚準備行動，咱們先來一個大的。”胡小四臉色變得異常精彩，其中的神情就連一旁的趙四都想不明白，不過伴隨着胡小四的這一聲命令，整個沙洲城內的玄影衛立即啓動，信息也開始正式傳送到西部埋伏的飛鷹旅那裡。而龍組負責狙擊的人員分成三組埋伏在李一常日常出沒的三個地點，與此同時趙四手下的一個暗衛也啓動應急預案，混進了李一常的府邸準備執行第一個計劃，投毒。
對於玄影衛來說李一常就是阻礙西北統一最大的障礙，所以他們這羣常年行走在黑暗之中的人來說不管用什麼辦法只要能夠達到目的那就可以了，纔不會管什麼仁義節氣。而投毒無疑是最好的辦法，能夠在短時間內神不知鬼不覺的達到目的。
安排完這些之後趙四開始執行胡小四制定的另外一個計劃，擇機切斷李一常也就是歸義軍和南部吐蕃人的秘密聯絡通道。其實對於吐蕃人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製造矛盾，被張朝奉帶到瓜洲前線的吐蕃僱傭軍其實就是羌塘王系的正規部隊。吐蕃羌塘王系本來是吐蕃阿里王系的一支，後來融合了從安西退回來的邊軍獨立出來的，本來就和歸義軍只是利益關係，如果放出假消息說吐蕃軍隊全軍覆沒，加上李一常在這個時候被擊殺那麼很容易因爲消息不對等而產生錯判。如果不是西征軍此時的精力需要面對回鶻人，胡小四甚至有把握吸引阿里王系的後續部隊繼續來沙洲然後聚而殲之。
按照這個計劃趙四很快找到之前就被鎖定的歸義軍和吐蕃人聯絡的一個小隊人馬，這是阿里王系派駐歸義軍駐地的一個秘密聯絡地點，就在沙洲城內一家羌人開設的商行之內。不過趙四並沒有動手，而是僞造了一份李一常邀請他們明晚去府邸一敘的名剌，到時候兩邊一起開動，整個計劃就會連成一體。
整個計劃安排完畢之後趙四回到胡小四的住處，兩人開始等待行動時間的到來。不過和趙四還在仔細回想計劃是否有漏洞不同，胡小四的心思卻飄到了清水河那邊，說白了自己這些人所有的計劃考慮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主力兵團必須在戰場打出一個好成績，萬毅必須在第一時間拿下回鶻人。
不過此時萬毅是沒有心思去想戰場之外的事情了，因爲對面的回鶻人已經發動了進攻，只不過讓他感到奇怪的是對方的第一波試探部隊的戰法讓他感到好奇怪，不同於之前和回鶻人交鋒的時候對方大規模騎兵突擊，而是步兵方陣。
“大帥，回鶻人什麼時候有了這麼整齊的步兵方陣的？”這不光是萬毅覺得奇怪，身邊的劉璇也驚詫起來，玄影衛之前的情報可沒有提到過對方的步兵。雖然回鶻人不可能沒有步兵，但是按照草原人的習俗和軍力佈置，步兵其實就是他們的輔助兵種，如果沒有必要的話他們根本不會攜帶步兵作戰。
“這應該不是回鶻人的步兵，你看對方陣型，是方陣，而且是槍盾兵，長槍比起我們的還要長，身上還有甲冑，看樣子從哪借來的僱傭兵吧。”萬毅搖了搖頭道：“讓炮兵營立即準備，給我用炮彈轟開他們的方陣，機械弩部隊暫時不要動。”
回鶻人這邊開始行動，天策軍這邊自然不會無動於衷，戰前的炮火準備在大半年的征戰中給己方部隊帶來的好處也讓這支大唐帝國第一個全員換裝參加了全部戰鬥的大軍對於己方的武器有着強烈的信心。炮兵營兩百五十門火炮被炮手飛速揚起炮管，調整射距，裝彈等待號旗手指令。
“第一都火炮大隊三發試射。”劉璇幾乎是等着前方回鶻方陣一進入火炮的射程就命令開火，只見剎那間排在最前方的三十門火炮第一時間發出怒吼，隆隆的炮聲響起之後三十枚炮彈呼嘯着從炮膛之中衝出朝着對方砸了過去。而一邊的觀察哨和劉璇等負責指揮炮擊的將領也在這時候擡起手中的千里鏡觀察彈着點。炮兵打步兵，尤其是這種踏着整齊陣型的步兵，已經不是炮擊這麼簡單了，而是屠殺。這也就是高昌回鶻沒見過天策軍的戰鬥方式，所以纔會傻傻的擺出這種密集陣型衝鋒，這不是給天策軍火炮攻擊的機會嗎？
只見西北高原萬里晴空之下，呼嘯而出的炮彈劃過長空，帶着尖銳的呼嘯聲瞬間砸進了還沒反應過來的回鶻方陣之中，騰空而起的爆炸聲帶着無邊的殺戮將周圍的一切全部撕碎。首發試射，命中率並不高，三十枚炮彈有一半沒打中，但是剩下的這一半已經將回鶻人打懵了。而天策軍這邊在觀察爆炸點之後第二輪大規模炮擊也在瞬間開始，這一次二百多門火炮一起怒吼，幾乎是一瞬間就將這羣排着五個方陣的回鶻人徹底淹沒在炮火之中，炮彈爆炸騰空而起的火球帶着斷臂殘肢四散飛舞，持續造成傷害，那一個個整齊的方陣也在瞬間被撕碎，無數的人影被炸翻在地，整片戰場像是被犁過一般，變得支離破碎，一個個巨大的深坑周圍，鮮血猶如河流一般侵染着這片沙地。
“王子，這就是漢人的火器，他們都是魔鬼。”契畢合力身邊扎德勒臉色蒼白，嘴裡面喃喃自語道：“我們不能再這樣了，這就是魔鬼在屠殺我們。”話還未說完他身邊的契畢合力臉色出現一絲戾氣，因爲他的眼神很好剛纔正好看到自己的先頭部隊被一顆炮彈集中，然後硝煙過後，整隊人馬都不見了。身處其中的雅克也就是自己的先鋒大將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倒在了地上。
“巴斯弓騎兵，給我衝上去，用箭砸開他們的陣型。”契畢合力原本在雅克倒下之後轉眼去看身邊的扎德勒，但是對方的身體抖動的情況卻在表面這位昔日甘州回鶻的首領已經被對方的手段嚇破了膽，已經無法出現在戰場之上了，所以毫不猶豫開始投入回鶻人真正的精銳——巴斯弓騎兵。只見伴隨着他的命令，牛角號開始響徹整片戰場，嗚嗚的聲音之中無數的人影開始從契畢合力身後縱馬狂奔，朝着天策軍的陣地突擊。此時的契畢合力甚至都已經忘了自己之前只是想試試對方的深淺，直接就將手下最精銳的弓騎兵派了出去。
回鶻人本來就是草原上的神射手，弓馬騎射是他們的看家本事，在來到西域之後吸收了西域各族的精華，特別是中亞地區的弓騎兵戰術，將原本就已經非常精湛的騎射發揮到淋漓盡致，這一萬多名弓騎兵一出場就讓對面的萬毅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壓力。
“大帥，他們怎麼直接派出了主力部隊？而且還只有一萬多人？打添油戰術？”劉璇的問題萬毅沒有回答，事實上劉璇也不需要萬毅回答，炮兵營已經開始了調整，部分火炮停了下來調整射距，而一直在前方陣地紋絲不動的步兵大隊開始準備，各式各樣的命令開始不斷傳出。
“看樣回鶻人也不怎麼樣啊，一萬人就算再精銳也無法突破我們的封鎖線啊，還不如全軍壓上，這樣至少能夠衝進來。不過可惜了，看樣子歸義軍是沒跟上來啊。不過這樣也好，趁此機會讓高思繼他們切入後軍，然後封鎖伊州邊境，掩護咱們安全過冬。”萬毅搖了搖頭，炮聲陣陣，就算是身邊的劉璇也沒聽清楚萬毅說什麼。不過緊接着身後親衛的煙火箭升上天空讓劉璇一下子明白了怎麼回事。
清水河河源的炮聲也飛速的讓百里之外的瓜洲城內一片緊張。事實上不管是在城內潛伏的王厚純和張勝還是坐鎮瓜洲城防的曹仁貴都在關注着這場戰役的發展。不過和王厚純篤定萬毅的勝局不同，曹仁貴的想法很簡單，如果回鶻人在戰場上佔據主動，那麼自己就準備突襲天策軍後軍，前後夾擊。如果天策軍佔優那麼就依託城防堅守。這條計策實際上在開戰之前他就和回鶻人聯絡過了，甚至建議回鶻人在不佔優勢的情況下退守瓜洲。只不過契畢合力的打算和他出現了一點矛盾，那就是回鶻人遠道而來不清楚天策軍的戰力如何，偏偏這一點歸義軍這邊也沒什麼好辦法，肅州一戰歸義軍參戰的高級將領幾乎全部全軍覆沒，僥倖逃回來的散兵也只是將天策軍的裝備情況大致說了說，何況那些小兵哪有什麼見識，根本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所以契畢合力的打算是自己先去試探一下天策軍到底是什麼程度的戰力然後再執行計劃。
曹仁貴萬萬沒想到的是契畢合力這一次沒有按照計劃去試探天策軍，而是果斷壓上了自己的精銳部隊，這一個計劃外的行爲讓整個戰役出現了巨大的意外，甚至戰後連胡小四都專程過來看望這位被打傷俘虜的回鶻王子，正是因爲他導致了天策軍這邊很多計劃也出現了意外。不過這都是後話，此時的曹仁貴聽到炮聲之後立即派人前出，準備一探究竟，甚至開始召回自己一早就安排潛伏在戰場附近的探子，他要知道切實的戰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