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兩軍對陣你真的不插手?”中軍的觀戰臺上,李玄清和岑天時站在那裡看着面前徐天翔指揮各軍擺好陣型之後開始往前推進,後者笑道。
“這種大兵團對陣,奇謀已經作用不大,拼的是指揮將領的臨機決斷和將士誓死一戰的勇氣。我在不在其實作用都不大。”李玄清笑道:“天翔心思細密,對於這種級別的戰爭有他就夠了。再說不經歷大戰的洗禮,不可能成爲名將,天策軍也不可能成熟。放心吧,他會交出滿意的答卷的。”
兩人說話之間,對面的沙陀人也是急急出營。這種十幾萬人規模的大戰,只有中軍突進,堂堂正正的打敗對方纔是王道,這也符合兵法所云:夫戰,臨之以堂堂正正之師。
沙陀人全部都是騎兵配備,十萬人的騎兵浩浩蕩蕩開出軍營,遮天蔽日烏泱泱一大片,灰褐色的騎兵猶如浪潮一般停在天策軍前方五里之處,整整齊齊排成一個巨大的魚麗陣陣型,人馬合一,靜靜等待着中軍的命令。
而天策軍這邊中央兵團四個步兵營和陌刀營共計五萬人馬組成一個圓陣,第一營爲前鋒,陌刀營夾在中間,作爲突擊力量,第二營、第五營、第八營、分佈在陌刀營的左右後三側,特種部隊地獄火大隊全隊三千人分成兩部,位列左右兩側,隱藏在第二營和第五營後方,弩炮部隊位於中軍後方,五百座弩炮是此次大戰遠程打擊的主要力量,配合指揮部專門組建的一個完整的步弓營出戰。爲了不讓對方看出虛實,徐天翔讓親衛營做大軍左右兩側迂迴,牽制對方騎兵側翼突破。
而與沙陀人擺的魚麗陣不同,徐天翔佈置的步兵軍團如果從高處俯瞰的話,就像一個龐大的齒輪,以圓陣爲主體,展開之後從左到右呈螺旋狀旋轉前進,這是複製傳說中的車懸陣對決騎兵集團衝鋒。
車懸陣是一種在唐代就已經失傳的大陣,有人說當年當年霍去病在征伐匈奴的時候就採用過此陣,但是史料並沒有記載,後世說此陣源出日本,但是也並沒有人復原過陣圖。而這一世有了馬老三這樣的陣法大家在,經過靈武軍時代的沉澱,這種已經失傳的古陣圖被成功的復原,威力如何就看今日的戰果。
以中央步兵大隊頂住騎兵衝鋒,車懸陣將對方攔住,爲陌刀兵騰出時間和空間殺敵,再以陌刀營殺敵爲四個步兵營爭取時間,這種綿密的陣法和兵種配合需要前線將領和中軍大將有着積極嚴密的配合和默契,等到對方全軍壓上之後,埋伏在側後方的騎兵軍團再行衝鋒,徹底打亂對方的陣腳,最後預備隊上去,成爲壓倒對方最後一根稻草。這是徐天翔領銜的總參在積極嚴密的計算之後得出的結論,也是李玄清敢於以少量兵力而且主體爲步兵的情況下和沙陀人打野戰的最大因素。
天策軍因爲是步兵加上提前行動,所以雖然陣型複雜,但是卻先沙陀人一步擺陣完畢。不過對面的沙陀人好像也沒有要偷襲天策軍的意思。沙陀騎兵和朱全忠在中原征戰這麼多年,對於步兵陣法早就免疫了,就算是擺好陣型也擋不住自己如山呼海嘯一般的騎兵衝鋒,所以也無所謂偷襲不偷襲了。
李嗣源的這種想法他手下的將領沒有一個有意見,對於步兵這種馬背上長大的沙陀人真心看不上,要不是攻城需要沙陀人基本上不配備步兵,清一色的騎兵軍團衝鋒多好。
所以李嗣源見到天策軍的陣型已經完成,也不多言,對着身邊的安休休笑道:“安將軍,你去會會這天策軍的步兵,看看李玄清的手下是不是和傳說中的一樣厲害。記住,不準手下留情,否則軍法無情。”
李嗣源的話讓安休休臉色急速變幻了幾次,但是卻什麼話也沒說,接令而去。
“嗣源,這個時候不宜讓安將軍前去。李玄清敢在這裡擺下步兵大陣必然有所依靠,安將軍可是二將軍的手下,大戰在即如果將帥不和,必然被對方鑽了空子,還是讓他在一邊壓陣吧,換其他將領上去。”周德威對於李嗣源的安排不以爲然,上前勸道。
李嗣源擺擺手,道:“本帥知道李玄清肯定會在大陣之後安排後手,所以也沒指望安休休那區區一萬多人馬就真的能夠衝破對方的大陣,我只要他幫我看看對方到底在玩什麼花樣就行了。德威你放心,我知道現在不能和存孝鬧矛盾,你看爲了不讓他爲難,我都沒讓他上戰場。”
“那你也不能直接讓他回河中府押運糧草吧?有他在衝鋒,我們可以事半功倍——”周德威還沒說完就被李嗣源打斷,只見李嗣源道:“好了,德威你不要再說了,現在我是大軍主帥,我有權力安排任何人去做任何事,你不要再說了。管好你的右翼,如果我中軍號角一響,你必須立即出發打敗那些党項人,直插對方中軍,把那個李玄清給我拿下,他再厲害也不可能擋得住我幾萬人軍隊。”
李嗣源的話讓周德威搖頭嘆息不止,其實周德威是很看好李嗣源的,雖然年紀輕輕,但是行事卻頗有章法,率軍打戰也是安排的井井有條,只是只要一碰到李存孝他馬上就像是換了一個人。可是偏偏李克用居然把他們兩個人安排在了一起,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不過周德威抱怨歸抱怨,卻忠實的來到自己的部隊面前做好一切準備,對於李嗣源的安排其實他也沒什麼好說的,步兵是不可能擋得住騎兵的衝鋒的,只要大陣被衝散,到時候就是誰來了都一樣。
而這個時候安休休也已經準備妥當,自己的一萬多騎兵齊刷刷的從大陣之中走了出來,跟在自己的身後。安休休是李存孝收服的戰將,自然知道李玄清和李存孝的關係,此刻自己第一個衝鋒陷陣明顯有違李存孝的安排,可是戰場之上如果公然抗命,說不定李嗣源會當場砍了自己。
“將軍,咱們的人手已經集合完畢。”安休休的身邊副將走了過來,見到自家主將臉色猶豫,自然也知道他在想什麼,忽然走過來低聲說了幾句,卻讓安休休臉色驟然好轉,右手一揮,一萬多騎兵開始了加速衝鋒。而伴隨着他的衝鋒,沙陀人的牛角號也開始持續不斷的吹響。
“主公,開始了。沙陀騎兵過來了,怎麼人數有點少?”岑天時遠遠的看見對方的騎兵過來了,有點奇怪的道。
李玄清也鬧不明白怎麼回事,不過現在也沒時間想這個了。只見前軍的楊天成已經做出了動作,令旗揮舞之間,第一營忽然之間越陣而出,擺成了一個奇怪的鬆鬆散散重重疊疊的陣型衝到了大軍陣前。
李玄清點了點頭,見到旁邊岑天時疑惑的眼神笑道:“看樣子天成這段時間爲了這一戰花了不少心思,這是陣中之陣。他手下的第一營現在擺的是一個小型的十面埋伏陣。以天地爲陣腳,融合地勢地形和環境,我看天成的功力已經在天翔之上了。”
“十面埋伏陣原本需要極多的人馬才能完成,但是天成以區區一萬人擺成疑陣,卻能夠收到迷惑敵人的作用,遲滯敵方攻擊速度爲後方人手爭取時間。而且以他的性格,搞不好到時候會化虛爲實,一對一打圍殲戰。”李玄清淡淡的話語聲中安休休的騎兵衝過兩軍的中間地帶一頭扎進了第一營的陣中,但是強大的騎兵衝鋒卻猶如萬千的飛箭射進了水中,跟打中了棉花一般,這種怪異的陣型穿梭在騎兵的縫隙之中,猶如泥鰍一般根本就逮不着。而後方的弩炮這時候已經開始發射,嗖嗖嗖的弩箭帶着淒厲的呼嘯平射而出,那些坐在馬上的騎兵一排排被射中,翻身落馬。
安休休本來就沒打算和天策軍正面對槓,此時見到這種怪異的陣型瞬間就把自己的騎兵困住,這種你基本上打不倒對手憋屈瞬間讓他有了撤軍的想法,但是就是因爲一分神差點被不知何時間閃到自己身邊的幾名天策軍士兵刺中。這讓他在驚醒過來的同時也開始關注這些在自己騎兵隊形之中穿梭的一隊隊人手的動作。只見這些人基本上三人一組,長槍手刀盾手和弓箭手相互配合,腳下步伐飛快,在弓箭手不斷放箭的同時,長槍手手中的長槍也或刺或者直接投擲而出,帶走自己手下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天成真的要打圍殲戰啊。主公你看,這些將士和弩炮部隊配合的太好了。弩箭遲滯對手步伐,給第一營製造插入對方陣中的機會,這些人就像是從九曲洞中流過的水流,無孔不入,卻讓對手根本沒辦法應對。”岑天時盯着看了一眼笑道。
李玄清笑了笑,楊天成的這種辦法其實很兇險,但是此時此刻卻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如果李嗣源沒有應對之策,估計很難逃出這種猶如綿綿細雨但是卻無孔不入的攻擊手法。不過話說今天的沙陀人好像明顯不太對啊,如果對方不管不顧一心一意的衝擊的話,即使付出較大的傷亡還是很容易就能夠突破的?難道是因爲昨天的事情?
李玄清想到這裡不由得悚然一驚,當他看到突進來的沙陀人的旗號上寫着大大的“安”字時,才發現其中的原因。
不過這時候已經晚了,就算自己現在插手前線戰事,可是雙方已經糾纏在一起,殺紅了眼的將士又如何能夠那麼容易停手?想到這裡李玄清不由得嘆了口氣。
“主公怎麼啦?”岑天時就站在李玄清身邊,自然是發現了李玄清的異狀,急忙問道。
李玄清苦笑着把自己想到的和他說了一遍,岑天時在陳思之餘忽然笑道:“天時有個辦法說不定可以奏效。”
“先生有什麼辦法?李玄清一愣,隨即明白岑天時是什麼意思,笑道:“先生我看你要不在總參掛個職算了。這種辦法也想得出來,不錯不錯。”說完立即讓身邊的親衛速速去找徐天翔。戰場變陣需要極其繁瑣的手續,但是爲了保存住李存孝的看家本錢,李玄清也只能這麼做了。
很快中軍就傳出徐天翔的傳令兵,但是飛騎快速朝着右側親衛營的方向而去。岑天時的辦法是讓親衛營提前進入戰場,但是隻是隔斷李嗣源和前軍的聯繫,這樣如果安休休真的是豐李存孝的命令保存實力那麼他肯定會想辦法退下去的。
兩人的交談聲中,楊天成也接到了中軍傳來的信號,李玄清的將旗高高飄揚讓所有人知道這個命令的來源,甚至連安休休都看到了。緊接着右翼的親衛營加入戰場,徹底切斷了安休休和沙陀本陣的聯繫。這一幕讓後方的李嗣源臉色一變,自己讓安休休試探對方的深淺怎麼這麼快就讓自己搭了進去。天策軍騎兵出現在戰場之上,那就意味着安休休已經被對手包圍,這是要徹底圍殲的節奏啊。
“嗣源,趕緊讓安休休撤下來,不要再意氣用事了。再不撤的話安休休肯定會全軍覆沒的,白色的騎兵是李玄清的親衛營,趕快派人上前接應,否則就來不及了。”周德威見到天策軍的騎兵上場,急忙策馬來到李嗣源身邊,急道。
李嗣源的臉色急速變幻了幾次,手中的馬鞭也跟着舉起又放下,如此幾次之後忽然厲聲吼道:“大軍征戰,萬無撤退的道理,傳令中軍,立即全軍出擊,給我趁勢一舉擊破天策軍。”說完抽出手中長刀高高舉起,與此同時中軍號角見到主帥的信號一刻不停的吹響這種牛角號,但見一時之間萬馬奔騰,灰褐色的浪潮開始了地動山搖般的衝鋒。
“全軍變陣,大軍全線動員。”天策軍的指揮台上,徐天翔讓戰鼓隊全力催動戰鼓,天策軍在這一刻也全部動了起來。
以此同時,剛剛上了戰場的親衛營忽然之間撒開四蹄橫穿戰場從右側忽然之間全軍衝到了左側,讓開了中軍。
而被第一營死死纏住的安休休這時候卻成了最悲劇的人,一萬多人的騎兵瞬間被兩大軍陣二十萬人馬夾在了中間,猶如礁石一般隨時有可能被雙方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