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外閣內大相庭徑,從其外面看是富碧華美,不曾料想裡面卻簡樸之極,這下可大大出了阿真的預料之外,難於相信這個女人會如此的清簡,他大步往右牆上的門洞入內查看,半晌出來後老臉訥訥,轉身便簾起了左面簾子,堂而皇之邁入。
入了簾門,繞過了蘭花隔屏,他一眼就看出來這是女子閨房,一張古老檀牀,一架梳妝檯,一張大木桌,一棟大書櫃和衣櫃,四下襬放着雅優的女子飾物,純樸又簡單,婉約裡鑲嵌賢惠,壓根和那個勢利公主半點都不像。
嗤了一聲,他走到牀邊,扯開身上腰帶,脫下有些髒的貂夾絨袍,踢掉腳上靴子,累極坐於牀上拆解纏襪,隨後打了個巨大的哈切,往牀上那塊香銷蘭枕躺下,拉上那一襲幽香被褥,耳聆外面催眠鈴鐺聲,鼻聞溢香芙暖被,風雪之夜正是好眠,很快微弱鼾聲便起了。
次日清晨,晨曦剛起,睡的舒服的阿真感覺有人於房中走動,打了個困極哈切,睜開雙眼,蒙曦下見到名瓊姿花貌伊人。貌若天仙:普天壤其無儷,曠千載而特生。肌如凝脂:小白長紅越女腮,不施粉黛霞映雪。紫芝眉宇: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鬢淳濃染春煙。清眸流盼:顧盼羞娥亦生輝,萬載流芳千回盼。素齒朱脣:脣色朱櫻自一點,降貝映玉含齊霜。一縷繡發:鬢雲欲度香腮雪,隔香遙送峨峨絲。身段婀娜:隔戶楊柳弱嫋嫋,恰似嫦娥擺袖舞。
周濛濛自昨夜見到那百來名惡漢,便知相公回金陵了,耐心等他之際,聽宮中來人稟報說於宮中歇息,她強行按奈到曦起才攜朝服前來,剛剛把朝服放於櫃中,轉身之時詫異相公已醒來,正用大眼愣愣看着自已,頓時很是歉然,輕步走到牀榻過按腰施福輕喚:“妾身吵到相公了。”
她一福身,阿真愣目自然朝她按腰的青蔥玉手瞄去,有點渴地念道:“擢纖纖之互手,雪皓腕而露形。”
“呃?”周濛濛剛挺身,聽聞此叨唸柔臉微怔,側首疑問:“相公說什麼?”是在讚揚她的手嗎?照詩中所訴是在讚揚,可他爲何讚揚?
阿真眨了眨雙眼,未搭理她的話,翻身坐於牀上,劃指說道:“你……你走幾步給我看看。”
“呃?是!”周濛濛不知相公做什麼?一頭霧水應喏,雙手擱到腹部,行不搖裙地前走了幾步,柔美轉身再走回牀畔,一對皓眸冒出問號。
“粉膩酥融嬌欲滴,風吹仙袂飄飄舉。”在蘇州沒怎麼主意看,可今日細看,幹!絕美啊。
“啊!”周濛濛聞此十四字,終於知曉相公在幹什麼了,果然是在誇她,稚嫩美臉噔時抹上大量潮紅,羞羞答答靜瀾站於牀邊,咬着小脣撇開恥目讓他觀賞。
阿真聽聞這個寶公主才華橫溢,亦是飽讀詩書,曾有言著描述其“美人才調信縱橫,非將此骨眉公卿”,本不以爲意,今日細觀,美人有了,公卿大概也作不了假,心頭不由大怒。
“罌粟雖,亦也催人魂。”一蹦,從牀上跳於地上,努了努嘴哼瞟了這朵催魂罌粟,不吭半聲走到衣架前,拾衣起便穿着而起。
周濛濛知曉相公恨她,蘇州之時他就要掐死自已,現遭冷漠心頭不由一酸,強打起精神,奔於櫃前,急急捧起他的朝服喚道:“相公,今日父皇叫起,該穿朝服。”
披上外袍的阿真聽聞此話,手上一僵,轉眸凝看身邊這個不知所措小女孩,見她剪瞳霧霧,美臉怯怯,一副不知該幹什麼樣捧着他的朝服,心頭一股火自然燒了上來,重哼道:“既然知道我要上朝,還愣着幹什麼?還不趕快爲我更衣。”
本以爲相公不會願意讓她更衣,處於不知所措的周濛濛聽聞此叱,非但不悲傷反而開心了,福身應了是,開心不已爲他更換起朝服,這還是她第一次爲相公更衣呢。
縱然裝的再成熟,再有獨擋一面的氣宇,畢竟也只是個未成熟小女孩。阿真靜默站於銅境前,目光幽幽從鏡內觀看那個俯身整理衣着的女孩,見她稚嫩美臉有着孩童的純真,暗歎了一口氣詢問:“我聽說你才十五歲。”
周濛濛爲相公掛上佩玉,整理襟擺之際突聞詢問,彎下的腰不挺,小臉輕輕仰睇,沒想到他會主動與她說話,趕緊回道:“生辰上月過了,賤妾十六了。”
“賤妾?”阿真的眉毛上挑,眼目下睇,“你是得寵公主,該稱本宮,怎麼倒稱起賤妾來了?”
周濛濛啞然,整理好襟擺,才挺起身靜瀾回答:“本該喚相公爲駙馬,可相公身居宰輔手掌龍虎雙符,駙馬一詞用之必羞其顏面,既是如此賤妾稱妾乃妥。”
“哦!”阿真抱胸打量跟前這個小女娃,喃喃叨問:“十六?”
“呃?是。”靜靜站於他跟前,周濛濛微怔,點頭回復:“是,賤妾十六齡。”
阿真見她這副模樣,皺了下眉命令:“擡起你的頭,看着我。”
“是。”周濛濛無所不應是,雙手絞糾擱於腹部,徐緩擡眸高她近一個頭的相公。
真是奇哉怪也!鎖住她的煙波皓眸,他從裡面看出有慌亂,卻無半點虛委,阿真努了努嘴說道:“賤妾聽着感覺不舒服,不要用這個詞組了,改別的吧。”還是小孩子呀。
周濛濛心頭一暖,感激按腰下福應喏:“是。”
“宮中的路繁雜的很,領我到內閣吧。”說道,率先提步出了房,跟隨這個名義是他妻子的小女孩後,邊講邊往內閣而去。
人還沒到內閣,從太和殿旁側走出,他便見到數十名穿着朝服的官吏站於太和殿巨大的玉庭上等叫朝。
“好了,你先回府吧。”見到大堆人,阿真扯下頭上官帽,裂笑遞給她。“把這頂帽子帶回去。”
“這……”周濛濛一路讓他詢問而來,雙手捧着相公的官帽,很是疑惑相詢:“相公爲何不戴官帽?”
雙手比着雙耳左右,巨寒道:“戴上這個,感覺好像腦袋被人插了兩把刀,不舒服。”
還有這種說法?周濛濛不知該作何表情,愣愣轉眸往前面大批官員看去,腦中想像了一下,差點噗笑出口,緊咬着脣福身告退,頭也不回便順原路返回。
九寺、六部等衆多官吏早就見到那位穿着青龍朝服之人,爭相熱議之際,突見這位年少之人走來,趕緊住口,齊相抱拳參見:“見過右相爺。”
阿真低頭往自已大藏紅朝服上的那一坨東西觀看,明瞭他們已知自已身份,哈哈抱拳笑道:“諸位官爺不必這麼客氣,我還是第一次上朝,不太懂規矩,也不知該幹什麼?還請諸位多擔待。”
“是是是。”數十名穿着黑服、紅服、紫服官員聽他這句官爺,個個表情木木,行禮應喏後,一名有把白鬍老頭上前邀道:“右相爺得先入內閣,與衆閣老們相識一番爲好。”
“對對對。”阿真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額頭,趕緊抱拳對衆言謝:“多謝,多謝。那我便先告辭了,等一下見了。”
“不敢,不敢,右相爺慢走。”數十人趕緊抱拳回禮,額頭滑汗,內閣就在旁邊,告什麼辭呀?不過右宰相彬彬有禮,不論怎麼看都不像傳言中的那般老辣兇狠呀?
內閣大臣共十二名,阿真是被強加進來的,所以夏周第一次出現了十三閣老,不過何師道和老烏龜在北境,現在內閣連他只有十一人。
阿真昨晚有在這裡間閣房小睡了一下,老馬識途的很,跨入待朝的房內,果然見到十個有一定年紀的老頭,有二對老頭正坐到榻上竊竊小語,三人閉目盤坐,二人翻看手中摺子,剩下的一人就是左宰相湯伊,他一顆白頭顱正埋於書案上,不知搞些啥東西。
“呵呵……”揚起人畜無害的微笑,阿真呵呵抱拳見道:“見過諸位,不知大家可好?”
“呃?”
“呃?”
“呃?”
安靜裡聽到這句話,十八羅漢十八像的衆老皆一致往閣門看去,訝見這個少年,目光再整齊往他藏紅胸口的青龍一瞟,馬上明白其身份,自然抱拳反見:“右宰相不必多禮,快快入座。”
湯伊知道他回來了,可是卻不知他今夜返回,驚喜不已從椅上站起身,熱絡上前牽起他的手掌,輕拍感概:“小相爺,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宰相老爺子,怎麼樣,過的還好吧。”再見這個慈眉善目的老宰相,阿真自也是高興,想想朝中他也就認識何師道、元魅達、湯伊三人。何師道人在北境,元魅達那隻老烏龜就不用講了,湯伊給他很好的印像,興元一別他還挺想念,現在見了自然萬分開心。
“好,當然好。”他在北境幹出天大喜捷,免操了一心,哪裡會不好。湯伊笑如彌勒佛,牽着阿真的手說道:“小相爺今日第一天來朝,來,我來爲您介紹。”話畢,馬上擡掌往一名閣老作介:“此就是國丈大人,殿閣大學士黃源,黃大學士。”
黃香凝她爺爺呀,阿真和藹可親抱拳見道:“見過大學士”
黃源虛僞不輸他,受寵若驚當然是抱拳連點,隨即握住他的手,熱絡讚道:“右宰相真是少年英雄,有你在,咱們夏周必萬國來朝。”
“慚愧,謬讚、謬讚了。”他是老狐狸,咱家自然也得弄個小狐狸樣,不然不吃大愧了嗎?
湯伊更是佛光普照,介紹完大學士,老手往旁邊一舉,“此便是武奉親王,周帛奉,奉王爺。”
“王爺您好,您好。”阿真心裡詫異,周帛綸兩鬢斑白,可這個奉王爺怎麼看都四十左右,當皇上就是好呀,從十六歲一直生到六十歲,夜夜見血當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