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不到河的信息,也打不通他的電話,草兒的心在憂慮中也做了理性的思考:河一定是沒事兒的!如果有事的話,醫生和黑馬會談到的,別人也會議論的,自己從別人的說話中也不難看出些蛛絲馬跡;河不給自己電話、不給信息,可能是他不方便,還有一種可能,一想到這種可能,草兒的心就猛跳了一下,河從此會轉身離開了,他把腎留在了自己這裡,他把濃厚的情留在了自己這裡,可是他不能把他自己留在這裡。
草兒又猛然想到了河妻,她的臉就一陣發燙,自己像一個侵入者,一腳踏進了別人的領地,改變了自己的生活軌跡,也擾亂了別人的生活,改變了別人的生活面貌。
對於這種改變,她真的是很無心,她其實只想做個水中望月的人,知道那月近在眼前,其實遙不可及,只有欣賞的份,無法伸手觸摸,無法感知,更無法接近;但那深潭中月的清輝、月的俊朗就像施了魔法一般,深深地將她誘惑,她想轉身但偏無法挪動腳步,相反腳步一步步往那深潭裡探去、探去,越陷越深,直到拔不出腳步,她在那深潭裡徒勞地掙扎着,攪亂了滿池的寧靜和深幽。
想想河妻在這場紛亂的情感糾葛中所處的位置,所遭受的打擊,草兒的心就像是被一隻手緊緊的抓住,有一點喘不氣,心口就憋悶地發疼。同樣是女人,怎會不知女人的心呢?那歉疚就像漫過堤壩的潮水,剎那間又把她淹沒了。
她下意識地把手放到了新換的腎臟上,隔着衣服,她感受到了那腎臟鮮活的律動,一下、兩下……五下,十下,河給你的太多了,太多了,你不能再要了,不能,不能!以後的日子,河將屬於他的妻子,那個最終含淚允諾河換腎給自己的女人。而自己,有河的腎在身體裡存在着,那就是一種莫大的幸福!
草兒又想到了黑馬,這個在自己病中不離不棄的男人,這個爲自己的身體絞盡心力的男人,他的心傷着草兒的傷,他的心痛着草兒的痛,爲了自己的病,這個從不流淚的男人暗地裡流了多少痛心的淚啊!他就像是一棵偉岸的樹,爲自己這柔弱的小草遮風擋雨。而自己這棵草兒無形中偏離了樹的懷抱,非要沿着一條陌生的軌跡,遊蕩到河邊,尋求河的滋潤,陶醉於河的溫情。
草兒的思想就這樣盪來盪去,她無法沉靜下來,她的心就像是被風吹過的湖面,掀起漣漪陣陣。
在這樣的思想遊蕩中,她的眼神就木木地發呆,她盯住一個地方,好久……沒有收回她的眼神,像是要把那個地方盯穿。
“睡一會兒吧,草兒。”黑馬在牀邊輕聲說。
黑馬的話並沒有把草兒從那沉思的狀態中拉出來,她躺着沒動,眼神像是被焊住了一樣。
“草兒,想什麼呢?快睡會兒吧!”黑馬提高了聲音,並且輕輕地拍了草兒一下,然後溫存的眼神望向草兒。
草兒的眼神慢慢地挪回來,挪到了黑馬臉上,兩人相視一笑。
不想了,不想了,真的不能再想了……
草兒慢慢地坐起身,黑馬趕忙伸手來扶她,她喝了幾口水,舔了舔有些乾燥的嘴脣。
她又在黑馬的催促下躺了下去,恬然地閉上了眼睛。夢裡,一場紛飛的雪又滔滔而至了,雪野一片皓白,遠山靜默幽深,她與河沿着那雪道蜿蜒而行,兩人誰也不說一句話,茫茫天地間,彷彿只能聽到兩個人的呼吸。兩個人拉着手一直走,一直走,忽然白茫茫的雪野不見了,一條奔騰的河流出現在他們眼前,兩岸的綠草鬱鬱蔥蔥,西方遠天一抹夕陽塗染在天際,像是少女羞澀的臉龐,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站定了,目光投向那片緋紅。草兒的心呼呼亂跳,奔涌着一股激流,她的心田正在跳躍出一些詩句:
我們相約2048
親手營造一個家
拉着手走進夕陽裡
看晚霞絢爛如花
………
她情不自禁地吟詠着,河望着她靜靜地笑着……
“草兒,草兒……”感覺有人在推她,但她的眼皮像被粘住了一樣張不開,還有人在推,她一用力,張開了眼睛,卻是黑馬的臉在她眼前晃動。
“草兒,醫生來給你檢查了……”草兒定睛再看,才發現醫生正站在自己的牀邊,朝她笑着。
“一切正常!”醫生留下一句話走出了病房。
“能幫我找張紙,找只筆嗎?”剛纔那個夢境好象還在她的腦子裡盤旋,那首詩她好象還分明地記得,她想記下來。夢裡,她的腦子裡流動着一條思念的河流,那河流一下子流到了2048,越過時間的岸,他們有一個約定在2048等候!
唉!……草兒暗暗地嘆了口氣。上蒼都在明示我們,今生唯有一個遙遠的等待,穿越時空讓情在時間的光陰中發酵,等待,等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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