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兒,你的心,當真是石頭做的麼?”他低沉幽怨的聲音幽幽響起,空蕩蕩的大殿內,他斜靠着上首的石階席地而坐,目光虛晃的凝視着空中,彷彿那裡有着她的身影。
他的腳邊,零星散落着幾個酒罈,一連幾日,宇文皓都是在酒精的麻痹下度日,外界已是戰亂四起,瀰漫的硝煙就連京都的百姓都跟着出現慌亂,可他似乎半點都未在意,整日將自己關在這羽月宮內,不見任何人。
從回來開始,他對於言昭的入殮隻字未提,只因他堅信,那個女人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就死了呢?
他知道,她那是躲着自己,她怎麼可以如此狠心?她怎麼能這般心狠!
他手中的酒罈隨即揚起,似泄憤一般仰着頭張嘴猛灌,半數的酒都順着下巴流入頸項,胸前的衣襟**大片,可他像是不覺寒意,倏地,握着酒罈的手奮起一揚,手中的酒罈隨即脫離,重重的置於地面,酒水四濺。
宇文皓一雙幽深的黑眸直視着四濺的酒漬,目光空洞無神,驀然,他的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意,笑容從脣角漸漸擴散,隨而笑得難以抑制,只是那未達眼底的笑意,卻透着說不盡的苦澀,當真是比哭更難看。
祥和宮外,朝中幾位位高權重的官員都聚在門口,眉宇緊皺,來此的目的,自是爲了直言進諫。
“太后,還是不見嗎?”蘇秋端着茶水上前,一身朱褐色宮服,一頭青絲簡單的綰成一個圓髻,發間以翠玉碧簪相扣,親自替韓氏沏了杯茶,神色間也有幾分憂慮。
“允兒呢?”太后韓氏端起几案上的茶水輕抿一口,目光沉斂幽深,連日邊關的戰事一度慘敗,而王瑾的父親王炎至今下落不明,這些,着實讓她心生不安。
“聽說王爺前兩日去了瀛洲,生怕這批糧草再出問題,所以親自運押。”蘇秋恭敬的回道。
韓氏看了眼緊閉的宮門,不免一嘆,手中上好的雪蓮熬製的茶水,喝着也
頓覺無味,指尖細細劃過杯沿,沉聲道:“讓他們都進來吧。”
一會,除了依舊在戰場未歸的韓氏父子,其餘朝中的大員都到齊了:“參見太后。”
“太后,如今邊關再次告急,翟墨太子古墨再次發動戰役,除此之外,原本已然歸屬雲戈的琉棲,近期也開始蠢蠢欲動,據消息,北澱至今未曾接受雲戈的結盟書,反倒是在暗中整頓軍隊,欲攻克琉棲,佔爲己有。”
“是啊,如今皇上不理朝政,着實堪憂。”
太后目光如炬,及腰的秀髮在發頂盤成鳳凰呈祥的髮髻,發間斜cha金步搖,簪子的尾部,金色的串珠流蘇垂下,隨着她緩緩移動的視線而輕晃。
歲月浸染的容貌,在她臉上絲毫未曾留下痕跡,倒是加深了閱歷,沉着不變的臉上,散發着與生俱來的高貴威儀,皇權的尊榮在她沉默的氣息中緩緩流淌。
“衆愛卿所疑慮的,哀家心裡清楚,如今天下戰事不斷,連年兵荒馬亂,這些,哀家比各位更不希望看到,不過,要想百姓安居樂業,天下太平,這又是必經之事,皇上日理萬機,如今更是爲了天下黎民而不辭辛勞,潛心研究。”韓氏清冷的聲音透着不容抗拒的威嚴,冰冷的視線一一劃過在場每個人的臉,嘴角冷冷勾起。
“衆位愛卿的心,哀家已知曉,哀家爲代爲轉達給皇上。”在片片私語中,韓氏再次開口,只是出口的話語盡顯冷漠,隨意示意蘇秋讓他們退下,自己便先行進了內殿。
修長的身影剛踏入內殿,臉上優雅的容顏便再也難以維繫,一雙明眸宛若淬了毒,恨不得將言昭再次挫骨揚灰,都難消她心頭之恨。
蘇秋踏入內室的時候,身形不由一頓,看着她滿是恨意的背影,心裡跟着打突:“太后……”
“那些老臣,都走了?”太后依舊背對着身子,黑眸微閃,眸光清冷的望着窗外,單手扶着身旁的梳妝桌,指尖在桌面劃過一條痕跡。
“是。”蘇秋輕聲應下,那些個個都是當年跟隨先皇一路打拼過來的,如今看着皇上日夜頹廢,纔會想起找韓氏,只是如今的局面,只怕是就連太后,也無能爲力。
蘇秋凝望着那道身影,從自己還年幼的時候變跟隨在側,如今一恍,也已有二十來年,再看看那盡顯滄桑的背影,到底是老了。
“他還是老樣子?”
此話一出,蘇秋自是知曉她問的誰,神情閃過一絲猶疑:“是,皇上依舊呆在羽月宮內誰也不見,就連顧丞相求見,也被趕了出來。”
幽幽的嘆息,再次從她脣間溢出,最近,也不知是怎麼了,韓氏總忍不住的嘆氣,心頭不由染上一絲疲憊:“蘇秋,你說,哀家可是有做錯?”
“太后,昭儀娘娘的事……”蘇秋輕言勸慰,可是出口了卻有不知道說什麼好,頓了頓,還是話語一轉,“向來皇上明白太后的苦心,定是不會怪怨的。”
“他這哪是不怪,分明就是存了心和哀家作對,哀家就是怕他會不管不顧,可他倒好,一聽那丫頭的死,連戰事都不理了,丟下上餘百萬的將士於不顧,人回來了,卻是連朝政都跟着不理!”越說,韓氏不由覺着越起,心頭積壓的怒火,似怎麼都忍不住般,臉上的怒意越發的沉重。
“這……”蘇秋面上也盡是凝重之色,眼神飄忽不定,一時半會,也不知該如何出口。
“言昭那丫頭,哀家也不是當真容不下,若是她沒有復仇的心,她要是安心乖乖待在皓兒身邊,哀家也不會阻攔,只可惜……”她的心,太大。
大到她韓氏所不能容。
“太后可是要去看看皇上,這都三日了,一直不吃不喝,怕是身體也吃不消,昭儀娘娘的事,總是需要些時日的,待得戰事結束後,太后再爲皇上選幾名佳麗,那會不也就淡下去了。”蘇秋想了想,如是說道。
“這後宮,也是該添新人了。”
(本章完)